黑子踉踉蹌蹌地從學生會辦公室逃了出來，他一邊跑一邊用手背用力擦著唇瓣，像是想要擦去赤司的味道，卻反而牽動了剛剛被咬破的傷口，痛得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原本狂奔的步伐開始慢了下來，變成小跑步，然後再來是用走的，最後黑子停了下來靠在一旁的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無力地倚著牆坐下。

　　

　　被咬破的唇還在隱隱作痛，嘴唇和舌頭都還可以記憶起方才赤司是如何強吻著自己，黑子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水藍色的眸泛起了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惶恐與心碎。

　　黑子屈起了腳，把臉整個埋在膝蓋之間，他用手環住自己的身體，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彷彿是想透過這樣得到一點溫暖。

　　

　　少年無聲地在走廊上縮成一團，圍繞著他的空氣壓抑而沉默。

　　

　

　　

　　

　　

　　──然後這一切在青峰與他沒碰上拳的那一剎那驟然結束。

　　

　　他看著自己沒有得到回應的拳頭，看著青峰自顧自跑在前頭的背影，好遠好遠，他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終於崩毀了。　　

　　

　　最後一根薄弱的線，在那天徹徹底底地斷裂了。

　　

　　

　　

　　

　　

　　

　　

　　「黑子。」

　　

　　有誰在叫著他的名字。黑子哲也將原本打算抽出的書籍推了回去，轉頭看向說話的來者，水藍的眸中靜如止水，像是一點也不驚訝會在這裡碰到對方。

　　

　　「綠間君。」

　　

　　綠間真太郎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表情平淡的影薄少年，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叫住黑子。自從那天之後，原本就已經不太來部活的少年更是完全都不出現了，那天他們都看到了青峰無視了黑子舉起的拳頭，也看到了少年向來平淡的面龐和眼神頭次出現了裂痕，他們都知道碰拳在這對光影搭檔來說所象徵的意義，如今足夠強大的光首先拋棄了這層羈絆，再也不需要那一抹存在於他身後的影子了。

　　然而就算當時在場上跟場邊的人都看到了，他們也僅僅只是看著而已，沒有人上前去說些什麼，或許在他們的內心恐怕也是認同青峰的話語吧──「夥伴什麼的，已經不需要了」。

　　

　　所以他們才選擇冷漠地袖手旁觀，才選擇無視於少年彷彿求救一般的眼神。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或者說<b>他們的</b>想法有什麼不對，只相信自己難道有錯嗎？正是因為自己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才可以做到這點，隊友、夥伴、團隊合作什麼的，在他的籃球裡並不需要這些會造成不確定因素的存在。

　　

　　只是，當少年的身影不再出現在部活中時，他突然覺得有那麼一點無法忍受。

　　想到這裡，綠間才終於開口了，他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好掩飾自己的些許動搖。

　　

　　「黑子，你決定放棄籃球了是嗎？」

　　

　　聞言，黑子睜大了眼，一直都很平靜的眼眸終於起了波瀾，他收回放在書架上的手，雙手抱著懷裡的書籍，定定地注視著綠間。

　　

　　「綠間君想說什麼？」

　　「因為青峰嗎？」

　　

　　可是綠間卻無視了黑子的問話，逕自下了結論，翠綠的瞳眸深沉而無法看清裡頭的東西。

　　而黑子一愣，少年清秀的面龐上浮現了一個有些微妙的表情，他垂下視線，輕輕嘆了口氣後再度抬起頭，重新對上綠間的目光。

　　「……青峰君是一部份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是因為現在的帝光已經不需要我了。」

　　「你……」

　　「而剛剛綠間君的第一個問題，我還沒有放棄籃球，雖然說在那次之後是真的有點不知所措，可是我很認真地思考過了……不管是大家的事還是自己本身的問題。」

　　

　　黑子的視線移到一旁的書架，他伸出手輕輕摸著精裝書的書背，像是在幫助自己理清思緒，他半垂下視線，開始自言自語地說起了話。

　　

　　「如果不是青峰君和赤司君的話，我說不定早就放棄籃球了，但是正因為他們我才有辦法站上球場，或許這麼說有點誇張了，可是如果光靠我一個人的話是不可能走到今天這裡的。」

　　綠間靜靜聽著，他也是知道還未進入一軍的黑子那時候的情況，自然也能理解為什麼黑子覺得青峰和赤司對他來說如此重要。

　　「一開始的確是很快樂，中間也有過非常開心的一段時光，雖然我跟綠間君相性很差，但是綠間君應該也能同意我說的話吧？」

　　

　　綠間沒回話，他想到了二年級的時候那群傢伙居然在他生日的時候合送了一隻特大尺寸的晨間占卜幸運娃娃公仔，雖然不想承認，不過黑子說的沒錯，那的確是一段還算愉快的時光。

　　

　　「所謂的同伴、所謂的團隊應該不只是待在同一個隊伍裡的陌生人而已……因為信賴而合作，不就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所以才要尋求其他人的幫助？」

　　

　　說到這裡，黑子的視線轉了回來，少年清澈的藍瞳直直望進了綠間的眼裡，像是要徵求他的同意一般，仰頭發出了他的疑問。

　　

　　

　　「帝光的唯一理念只有勝利，可是除了勝利之外不是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嗎？輸球的感覺很不好，可是一點也不快樂的勝利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想起他的光，想起那個曾經比任何人都要喜歡籃球的少年如今眼中只剩下冷漠與倦怠，那樣的表情總是讓他心裡緊緊的像是被無形的手給捏住，在他想要放棄籃球的時候，是青峰把他從黑暗的泥淖中拉起來，而現在角色互換了，他想要把青峰帶回來，想要再讓他的光重新拾回當初單純的快樂與對籃球的熱愛。

　　而綠間迎著少年沒有一絲雜質的目光，半晌才靜靜地開了口。

　　

　　「你變了，黑子。」

　　

　　黑子微微笑了起來，彷彿曇花一現的淡淡笑容是已經很久都沒在少年臉上看到過的純粹，透明而美麗。

　　

　　「不，變的不是我，綠間君。」而是你們。

　　

　　綠間不再說話，他看著黑子，像是還有什麼話要說卻找不到適當的詞彙。綠間知道黑子從來都是不一樣的人，雖然老是說黑子的相性與自己是最不合的，可是他一直都很敬佩那個固執要強的少年，黑子不像他們，他是不屬於奇蹟世代的奇蹟，所以他早該知道總有一天他們一定會出現分歧，因為打從一開始，他們的理念就不同。

　　

　　「黑子，你……」綠間猶豫了下，但是當他對上黑子帶著些許不解的眼神之時，在嘴邊的話突然就脫口而出。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秀德？」

　　

　　黑子愣了下，但是很快地就回過神來，少年搖頭，淡淡的笑著。

　　

　　「不，我不會跟任何人去一樣的學校，但還是謝謝綠間君的邀請。」

　　「……為什麼？」

　　

　　雖然早就知道大概會被拒絕，但綠間還是感到淡淡的不甘心，忍不住做出追問這樣不符合他行事風格的舉動。

　　

　　而少年只是垂下眼眸，勾起了一抹帶著些許苦澀的笑容。

　　

　　

　　「大概、是因為我想證明些什麼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