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盡頭,並非空無一物。
一座巨大、沒有任何刻痕的石碑,就靜靜地立在希洛他們前進的終點,像是一位氣度沉穩的王,正在等候通過他一切考驗的合格者。
「有點像墓碑……」氣氛有些詭異,原本擔當先鋒的露露,也縮到了希洛身後,抓緊希洛衣角,只敢探出半張臉來瞧。
突然,石碑四周亮起,青白色的火光憑空乍現,不停地上下移動環繞,隨後,一個半透明的光影,逐漸在希洛一行面前成形。
那是一位浪髮微捲、鼻樑高聳、額頭開闊,斗大的雙眼炯炯有神,英氣十足的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年紀看起來只比希洛稍長一些的青年男子。
雖然只是一個虛幻的光線投影,但這名男子的眼神、舉止,仍能讓希洛感受到一股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自信與神氣。那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無敵王者,才會擁有的氣場。
「艾力克斯……大帝?」
「沒、沒想到這麼年輕……」
希洛和露露,不約而同吐出了驚訝的語氣。
「書上有紀錄,大帝,只有,二、三十歲而已。」相較之下,「行動百科」態度就顯得冷靜許多,不只如此,她還走到了幻影面前,仰起頭直接和大帝對視。
大帝的虛影,也因為夏奇薇雅的這個舉動,有了反應。
只見大帝伸手探入懷中,摸出一樣物品,遞給了夏奇薇雅。
希洛和露露、嚕嚕嚕湊上前去,瞧見夏奇薇雅捧在手上的,是一卷微微泛黃的莎草紙,而邊角微曲的外皮上,則刻著那流傳於世的名字──「伊利亞德」。
「不是槍,而是……書?」希洛和露露,再次異口同聲地提出同樣的疑問。
大帝的幻影,對夏奇薇雅微笑頷首後,開始化為了無數顆冉冉升起的光點。
空白的石碑,也藉著光芒的映照,浮現出了一行行隱藏的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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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戎馬十餘年,助王國子民,拔帝國脅威,立光明之炬,掃黑暗之勢,距天下一統,僅一步之遙。然,碎片已齊,門亦將啟,吾之大願,尚待實行,左思右量,納友之言,終捨一切,返還歸去。臨行前夕,將吾至寶,置於此地,傳於後世。過吾三關,智勇兼具,不受利誘之後繼者,盼承吾之遺志,遂吾未竟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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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伊利亞德》抱在懷裡的夏奇薇雅,默默走到了石碑前,垂首致敬。
希洛和露露也仿效夏奇薇雅的動作,向這位偉大帝王的最後遺言行禮。
雖然此刻的氣氛十分肅穆凝重,與希洛他們同行的小機甲,卻沒有跟著規矩致意,反而不斷上下跳躍,像拿網捕蟲的孩子,撲捉著大帝逐漸消失的光影。甚至,在幻影完全消失後,他竟然還跳到石碑前,摸向了一片黑暗中,僅存在碑文上的最後光輝。
突然,就像解除迷宮那時一樣,地板與四周山壁開始劇烈晃動。不僅如此,就連還稱不上精通魔法的希洛,都能一眼看出,這最後密室內的「結界」,正以他們,更精確地說,是以石碑為中心,用極快的速度內縮回來。
他立刻一左一右,牽住了被地震晃得暈頭轉向的嚕嚕嚕和露露,雙臂一展,將夏奇薇雅擁進懷裡,再一次用自己的身軀和動作,給予這三名孩子保護與安全感。
希洛頭一抬,魔法結界的外環,已經收縮至石碑所在,足底一熱、低頭一瞧,自己和夥伴們的腳邊全都出現了帶有咒語圖騰、散發強烈白光的魔法陣,他還來不及發出任何叫喊,眼前一閃,原本四周一片漆黑的景象,頓時全變了樣。
鬱鬱的樹林,環繞山腳;巍巍的岩壁,聳立眼前;灰白的月光,灑落頭頂;作嘔的腥氣,迎面撲鼻。
這個場景,希洛很熟悉,在進入遺跡、接受大帝留下的關卡考驗前,他和夥伴們,就在這個地方,經歷過一次性命攸關的生死逃亡。
或許當初大帝是一番美意,讓結界收束後同時啟動傳送的術法,將他欽定的繼承者送回入口處。只是,古時候的他,大概沒法預料得到,此時此刻,遺跡的大門外竟會危機四伏。
在另一群同樣被傳送出來的奧林匹亞絲號團員中,一名抱擁黃金鐵甲的矮個子貧民,好像身高一直令他自卑,又或是拿了財寶,以為從此就可以出人頭地一樣,沒有先觀望四周,立刻比其他成員早一步站直了身子。可憐,這個無知的舉動,讓他懷裡的上古戰甲還來不及被穿上,就已染上了他首頸分離灑出的鮮血。
那名率先挑戰擲槍的壯碩水手,正好蹲在這可憐的矮貧民旁邊,懷裡抱捧無數在月光下璀璨閃亮的金銀財寶。見到同伴慘遭三頭三目啃食,原本要跟著站起來的他,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寶物也撒了滿地,隨之而來的疼痛與恐懼,則令他扯破喉嚨,驚聲尖叫了起來。
三頭三目中的「蟲頭」聞聲一轉,立刻拉動全身朝他撲了過去。
他很幸運,三頭三目的蟲頭,攻擊的位置產生了偏差,沒有一口將他吞下,而是鑽進了他前方掉滿寶藏的地面,還一個勁地往下翻攪,似乎將狩獵目標誤判在了地底。
「這、這怪物怎麼還在啊?」「諸神呀!我不想死!我發財了我不想死啊!」「逃!快逃!逃回遺跡!」
驚叫聲此起彼落,伴隨金銀珠寶叮叮噹噹掉滿地的聲響,以代理船長埃爾戈為首的那一夥,狼狽地衝向了一度拯救過他們的岩壁門縫。眼見機不可逝,希洛也打算跟進站起,然而,一雙小手卻在此時,拉住了他的臂膀。
「夏、夏奇薇雅?」
「希洛大人,別過去!露露、嚕嚕嚕,也別動!」
希洛還不明白怎麼回事,衝向岩壁的逃命者們所發出的叫喊與腳步聲,已經吸引了三頭三目的注意,在另外兩顆頭的拉扯下,三頭三目再次朝岩壁方向殺了過去。
「門呢?門呢?」「怎麼沒有了?」「救命啊!」「來、來了!怪物!嗚哇!」
聽到岩壁前傳來的慘叫,希洛這才注意到,那條將山壁一分為二,曾提供庇護之所的縫隙,已經消失了蹤影。
被恐懼逼迫,未能及時察覺環境有所變化的奧林匹亞絲號成員,全被困入了這死亡胡同,只能緊抱著從遺跡帶出來的黃金寶藏,猶如一群待宰的羔羊,心裡徹底絕望。
斷肢、殘臂、鮮血,四處飛濺,希洛深吸了一口氣,掙開夏奇薇雅的雙手,站直了身子。
他腦中理性的一面,已經在發出警告,他這冒然出頭的行為,毫無意義,不但救不了任何遇險者,還可能令自己以及小夥伴們陷入危機。
但他實在無法坐視不管,兩種思緒開始拉扯,他握緊的雙拳也跟著不斷顫抖。
被他掙脫的小手,再次溫柔地握住了他的拳頭。
「希洛大人,我們,可以救他們。」
這特別的小伊奴,無論何時何地,總有辦法令他情緒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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