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小孩通常會在五至六歲期間被送去幼兒園學習,但是我卻沒有效仿他們的腳步,而是跟著蘭姨到她經營的面館去待著,同時也幫忙她做一些諸如把茶水和面食送過去客人桌上的簡易工作。
街坊鄉裏們看見我一個矮冬瓜在面館裏幫頭幫尾,都異口同聲地稱贊我是個懂事的孩子。面對他們的這些稱贊,當時的我其實並沒有任何開心的感覺,反而是疑惑著為什麼眼前這些三姑六婆有面不吃,在那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於是,五至六歲這兩年,我就這樣在蘭姨的面館當個無償童工為她提供微薄之力,以及偶爾跟那些來面館剛巧也和我同樣沒上幼兒園的小孩在店的後巷玩耍,度過了無憂無慮的兩年時光。
直到我長大至七歲,才進入了米裏村唯一的一所小學:建誠小學就讀。由於米裏村的人口不多,所以建城小學每個年級都只有一個班,也就是說這是一所僅有六個班(六個年級)的超小型小學。
上了小學以後,我的社交圈子一瞬間變得大了起來,不但得面對六至七個教導各個科目的老師,也必須跟班上約二十多位形形色色的小孩相處。對於之前一直待在蘭姨身邊,沒什麼校園經驗的我而言,這無疑是一個頗大的挑戰。
猶記得開學的第一個星期,我十分不適應這嶄新的小學生活,尤其是那些忽然之間出現在我生命的各門各類的學科知識,以及那些老師們所給予的必須在當天完成、翌日提交的功課,這一切都讓我感到了無比的厭惡感。
只是討厭歸討厭,面對著社會的這種硬性規範,我們就算不喜歡還是得硬著頭皮去接受。所幸的是,人類終究還算是個適應力頗強的物種,我在過了一個月後也逐漸習慣了這種日復一日的制式校園生活。
要說唯一一件在如此無聊及枯燥的校園生活所發生的好事,大概就只有我認識了兩個很要好的朋友這件事吧。
「阿拓,放學後我們去河裏捉魚吧?」坐在我隔壁的青山用手肘碰一碰我,向我露出賊笑。
「你忘記了我們上次被教訓得多慘?你還敢去?」一想到蘭姨那大發雷霆的神情,我就不禁感到全身發抖。
「上次是被王大姨通風報信,我們才會被教訓,這次只要小心一點就沒事了。」
「……真的要嗎?」
「你就別裝了,你就是一副很想去的樣子。」
「哎喲,隨便啦,去就去。」
「這才對嘛!」
放學之後,我向蘭姨謊稱身體不適不能到面館去幫忙,必須回家休息,然後就跟青山偷偷跑到村子北邊的森林處(靠近我的家)的小河去嬉水。
蘭姨的面館會一直開到下午五點才打烊休息,也就是說我只要在五點前趕回家,就可以避開東窗事發被蘭姨痛揍一頓的風險。長大了以後的我,每每回想起這件事,都會不禁感嘆小孩子為了玩耍居然可以如此機關算盡。
我們這次嬉水的地方還專門挑了小河比較下遊的部分,因為王大姨的果園坐落在靠近小河上流的地方,我們上次就是在那邊玩水才不幸的被剛好巡視果園的王大姨逮個正著,通風報信給我和青山的家長知道。
印象中,我家後面這片叢林中的小河十分清澈,水中棲息著很多五彩繽紛的孔雀魚。在這悠悠的童年時光當中,我和青山所捉過的孔雀魚簡直不計其數,其中有一些我們偷偷賣給米裏村經營水族館店的李叔,另一些則偷偷養在青山的家。會選擇養在青山而非我的家,純粹是因為我曾經試過養在自己的家,卻每次都被覺察力極好的蘭姨發現,然後遭受慘烈的藤條伺候,自此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那天的行動非常順利,我們不僅成功躲過了王大姨的偵察範圍,還捉了比平日更多的孔雀魚。我也剛好在五點前趕回家中,躺在床上佯裝身體抱恙,成功騙過了精明的蘭姨。
有了這次的經驗,我和青山二人在那之後就更加無所畏懼地到那條小河去嬉戲了。
只是到了我們第三次的『秘密潛行小河捉魚』計劃,我們那一向順利無阻的行動竟然無預警地遭遇到突發性的變故。
「顏俞拓,余青山,你們待會兒要到小河去玩吧。」一個綁著雙麻花辮的小女生突然間站在我和青山的身後,雙手叉腰地看著我們,「帶我一塊兒去。」
我和青山面面相覷,彼此沈默了一會兒後,極具默契地同時回應道,「沒啊。」
「你們別想騙我,我已經好幾次偷聽到你們說的計劃。」麻花辮女孩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
「那只是我們說來玩玩的,對吧阿拓?」青山一邊說一邊尷尬地笑著。
「對啊,妳被我們騙到了呢,哈哈哈。」我也附和著他哈哈笑。
「不讓我跟你們去,我就跟你們的媽媽說。」麻花辮女孩毫不留情地威脅我們。
聽到這,我和青山相視良久,然後同時長長籲了一口氣。
於是乎,原本只有兩個男生在偷偷幹的勾當,被逼硬生生的加入了一個女生。
這個綁著雙麻花辮的女孩,叫做李澄青。
還記得上面我說到在這段枯燥的小學生涯唯一遇上的好事就是認識了『兩個』要好的朋友嗎?
除了青山以外,澄青就是那『兩個』之中的另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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