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周末是女巫》 - Chapter.1　初次任務

　　墨彩褐是個2204年誕生的女孩，在2220年的今天，她十六歲，如同大部份這年紀的女生一樣，她是名高中生，每天的工作正是在學校接受教育，聽著學校老師從口裡播放的催眠曲，還有在桌上打瞌睡。

　　今天的歷史課對她來說是超級無聊的催眠曲，畢竟她有一個遠比這些老師們更懂歷史的養父，平時就絮絮叨叨的在她耳邊嘰嘰喳喳那些歷史。又或著說，是老人的光榮事蹟。

　　她從課桌上抬起頭來，打了個呵欠，墨彩褐揉了揉眼，伸了伸那修長的雙腿，在椅子上扭了下大了點的臀部，將抽屜裡的棕色粗框眼鏡取出戴上，怎麼說好呢？在她戴上眼鏡前，能看到那頭華人通常不會有的棕色長直髮和略大的雙眼，看上去應該是十分可愛的女孩，但一旦她戴上那個眼鏡，配上那獨有的孤僻氣質，就變得十分土氣了。

　　她正好是坐在窗邊的位置，然而她卻沒有經常朝窗外眺去的興趣，因為外面只是一堆被汙染的大地而已，這間學校似乎是拿某個原政府機關的建築物改建成的，使用過久而似乎已經是一震就會倒的危樓，而它的圍牆也只是臨時用鐵絲網和機關裡有的蛇籠拒馬臨時拼湊起來的簡陋玩意。

　　她嘆了口氣，幸好今天「她們」沒再多搞什麼事情給自己。

　　昨天，她在受到核汙染的垃圾堆中找到了自己的書包，前天，她在抽屜拿眼鏡時被圖釘刺傷手指，大前天，她在自己的飯盒裡發現蟑螂。

　　因為不論哪個時代，人渣都是存在的。

　　實際上，她根本也不在乎這些。

　　身為高貴人種的她，是不會和這些下賤人種一般見識的，她是這麼認為的。

　　──那些下等人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最接近真理的存在，學生的身份不過是我的偽裝。

　　墨彩褐在心底重複念著。

　　與兩百年前的台灣學校導師一樣，無法解決霸淩問題，不想管投訴信，就灌輸被霸淩者「你比霸淩者高等」的錯誤印象，讓被霸淩者繼續隱忍，這樣他們的考績就不會出問題，不會被連著校長告到教育部去，更可以自我催眠自己「我超棒棒的把事情解決了」，然後裝作沒事一樣的對家長說：學生也得到他們該有的教育了唷。

　　這種做法固然無恥，但數百年來的教師都差不多這麼幹的，早已是「正常」的事情了。

　　然而，墨彩褐的扭曲想法不僅是來自導師灌輸的錯誤觀念，墨彩褐的確異於常人，而且，不只是人格或觀念而已。

　　隨著放學鐘聲響起，墨彩褐結束了她今天偽裝身份，徒步返家。

　　※

　　因為曾有大規模戰爭的緣故，原本幾乎所有能用的大眾運輸工具系統都被毀了，且尚未重建完全，雖然政府有提供租借腳踏車的服務，但很可惜的是，這個叫作墨彩褐的女高中生並不會騎腳踏車，這也是為什麼她選擇徒步返家的緣故。

　　儘管如此，就算她會騎腳踏車也沒什麼用，原本這座都市就已經搞了幾百年也搞不平路了，又因曾經戰爭將瀝青路面摧毀的七七八八，還有路邊滿是汙染物、彈坑和廢墟的街景，讓人們也不怎麼敢騎它上路，深怕一個不小心因路面的破損摔倒，或著更慘的跌進一團核汙染物裡。

　　「彈坑市」正是這座曾是台灣首府的城市現在的名稱，如它名字一樣，路邊滿是砲彈、炸彈和飛彈打出的彈坑，儘管戰爭已經結束超過六十年，政府仍然沒辦法完好地重建它。

　　曾經的總統府和北市府都像放了個屁般簡單地被炸成了豆花，直到現在也沒有被重建。而人們偶爾也能從廢墟角落旁發現被擊毀的裝甲車殘骸，或是當年被擊落的戰機。

　　這就是當年的臺北市，現在的彈坑市的概況。

　　然後，在看夠各種殘破街景後，墨彩褐來到了她的家門前：一個橫躺在地面上的圓形金屬大門，不同於戰前所認知的住家，早期為了避開地表上的長久的輻射汙染，許多的住戶多半是居住於地下的，直到地表汙染物被人工清理等因素變得沒這麼致命後，戰前那種立於地面上的住家才逐漸又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而這種老式的地下住宅，則被人們稱為「防空洞式建築」。

　　她蹲了下來，將口袋裡的鑰匙掏出，插入大門門鎖，喀嚓一聲，比她還重上數十倍的圓形門板轟隆隆的朝一旁滾去，她也順著爬向裡面的梯子一步步的爬下去。

　　※

　　對我而言，校園生活猶如無限重播的老式唱片，日復一日著索然無味的內容，長久下來我逐漸變得不關心它，而習慣第三人稱的全知視角、就猶如看著老舊電影中的主角一般來看待自已這不得不去應付的「日常」。

　　師父說：基本教育也是很重要的，因此我平時還是得照他的吩咐去上學讀書，但我不明白世上怎會有比和他一起如何研究通往真理之路來得重要。

　　「彩褐啊，回來了嗎？」

　　當我爬下梯子，來到裝潢簡陋的客廳時，一名既是師父，也是我的父親的男人呼喊著我的名字。

　　「嗯，我回來了。」

　　「既然回來了，就快來實驗室幫忙！」

　　「是。」

　　我加快步伐，衝進了實驗室門口，師父已經在那等侯多時，然而當我見到他，他的第一句話卻是──

　　「彩褐，妳的鞋又沒脫了。」

　　呃。

　　完蛋了，這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

　　「說了多少次了！給我脫鞋再進來！」

　　我看了看自已的腳，還真的忘了脫鞋。

　　「是、是……。」

　　※

　　艾布納‧巴克‧克拉克‧布萊克。我的養父兼師父，我並不清楚他的實際年齡，在我有記憶以來，他都一直都保持著四十多歲的容貌，而他，也是一位偉大的巫師。我之所以姓墨，也是因為他取的中文名姓氏是墨，似乎叫作墨汗森的樣子。儘管如此，他看上去無論膚色或是五官都與華人沒有分別，我曾問過他最早是哪裡人，他回答印尼，現在的英文名字則是他逃到歐洲後使用的假名，而本名似乎連他本人都已經忘記了。

　　沒錯，巫師！在下賤之輩聽來是不可思議和不可能的存在，但即使是這種核能老早就縮小到能拿在手上用的科學時代，我們巫師仍舊隱藏在世界的黑暗角落，持續追求著宇宙的至高真理。

　　他和我都在實驗桌前，拿著磨杵搗著好不容易收集來的藥材，這種曾被核汙染覆蓋的新世界，在這個被各種軍火摧殘過的土地，想要找到健康可使用的藥材並不容易。

　　「肉桂花、龍眼、人骨、嬰兒血、松鼠的精液、貓大便、鴿子肉……」

　　我喃喃念著藥材的清單，然後把它用磨杵在缽內攪拌混合起來。

　　「差不多了，把狼皮丟進去。」

　　「好的。」

　　遵從艾布納師父的指示，我從他手中接過滿載他先前注入能量的狼皮，投入其中，再度碾碎，把它攪拌成粉末狀。接著，缽裡發出淡淡的青光，先前的粉末全都融解成了黃色膿液。

　　我從桌面上拉來試管架，將膿液倒入試管當中，用軟木塞輕輕封起它。方才的普通材料在師父的力量下變成了魔藥，這就是今天的課程。

　　「師父師父，這次是什麼魔藥呢？」

　　求知慾讓我立刻發問。

　　「『變狼劑』，我以前所在的組織『元素兄弟會』量產的魔藥，可以讓人短時間內變身成力大無窮的狼人，不過用久對精神會有負面影響。」

　　艾布納師父將它從試管架上拿下，交到了我手上。

　　元素兄弟會這個巫師組織的詳細歷史我並不瞭解，但我知道元素兄弟會是培育出師父這麼厲害的巫師的一個古老組織，似乎是於1990年成立的吧？至今已經有兩百三十年歷史了。而師父教授給我們知識和規定，也都是從這個古老組織來的。

　　元素兄弟會原則有「尊重原則」：尊重且不可以傷害兄弟會和它的成員；「保密原則」：不允許讓普通人知道巫術的存在，徒弟亦不可隨意窺伺導師的研究內容；「大義原則」：為了崇高理念和研究以外的目的不可以傷害普通人；「優雅原則」：懂得如何用巫術的人不可以野蠻的方式來作戰，據說越前面規定的越重要。

　　「這個就給妳防身用了，非到最緊急的時刻不許用，也絕不許妳讓那些不懂巫術的下等人看見妳用它。」

　　「嗚，喔喔。」

　　我將那試管放到胸前的口袋。

　　「還有彩褐，最近我有件外勤任務要派給妳。」

　　「外、外勤嗎？這還是第一次呢。」

　　「嗯，就是這個星期六，我想妳差不多也足夠成熟去幫為師辦一些事情了。」

　　是什麼樣的任務呢？聽說師父都會交代師兄他去辦些事情，例如採集材料或是調查傳聞之類的，然而這些任務似乎都有一定的危險性，經常出入城市郊區或外圍那種滿是強盜橫行的區域。

　　強盜本身是沒什麼，用上我的巫術就可以消滅，可是那群對巫術一點瞭解都沒有的下等人根本不該拿高貴的巫術去對付他們，那將玷汙巫術的神聖性，這才是麻煩。

　　「放心吧，我不打算讓你一個人去執行這個任務，這次的目標也可能很危險，這次伊德也會和妳一起出動。」

　　伊德是我師兄的名字，雖然我被師父收養了，但因為年紀太小師父早期沒有訓練我成為巫師，而是將他的技藝傳授給大我兩歲的學徒，聽起來他也像師父一樣來自海外吧？但並非如此，他的全名是「張伊德」，會有這名字也不是因為他是啥混血兒，或是有個歐洲的監護人，而是他的下等人奇葩父母給他取了個很歐化的名字。

　　不過，說起他來，根本就是巫師的恥辱。

　　「別不滿了，妳的師兄雖然沒有巫師該有的矜持，觀念簡直和那些下等人沒什麼兩樣，但他的巫術水準遠比妳高，在這次任務也能幫妳很多吧。」

　　「喔──」

　　哼，是從表情露出了馬腳嗎？才會讓艾布納師父這麼說我。

　　他低頭頓了一下，然後說：

　　「妳聽說過關於Mr. Sanguine的傳說嗎？」

　　「聽過唷。記得最早是北台灣的都市傳說，也有被稱為腥紅先生和腥紅幻影的別稱，最早是來自於網路上的傳言，一個穿著暗紅色連衣帽的鬼魅四處襲擊黑幫成員、人口販子的傳說。」

　　怪了，那也都是兩百多年前的古老傳說了，是個早就已經證實不存在鬼怪，就算那是真的，也不過只是一個兩百多年前就老死的自以為正義的下等私刑者，師父為什麼會這時候提呢？

　　「昔日的臺北車站遺址，聽說有人目擊到了那個腥紅先生的蹤跡。」

　　艾布納師父的表情變得嚴肅說。

　　「他的特徵只有穿著紅色連衣帽，大概又是什麼模仿犯啦。」

　　我乾脆的表達我的想法。

　　「不論是不是模仿犯，最新的新聞有報導，他殺了三十一個人，死者雖然都是下賤之輩。我仍然覺得這事不單純。」

　　最近？新聞有播？好吧，我並沒有看電視的習慣，最近發生了什麼社會案件嗎？

　　「嗯？怎麼說呢？」

　　「那個模仿犯很可能和我們一樣，都是巫師，如果目擊者的證言沒錯的話，那個王八蛋能徒手把別人心臟扯出來，還將強盜拋往天空讓他們摔死，除了巫術以外我想不到有什麼可以做到這些事情了。」

　　「哼，最糟糕的垃圾。」我說。

　　不顧巫術的先天優越性和知識的保密性，就拿巫術這種東西去殺傷下等的普通人，就只是比他們更下賤的人渣。

　　「沒錯，這次妳們的目標就是那樣敗壞巫術規矩的褻瀆者，如果可以的話把他給抓住，他可能掌握著其他知識，不能的話就把他給殺了，既然他視巫術的規矩為無物，對方可能會不擇一切手段的來對付你們，你們要小心。」

　　「太好了！師父，我終於能替這份事業做一點事了！」

　　如果真的要殺了他，那到底要怎麼殺他呢？我想想，用混凝土塊直接砸爛臉好像有點沒創意，還是碾碎他的四肢讓他失血過多死亡好了，不過在這之前要先排除伊德的妨礙，看準機會把他關在石牢裡就好了！

　　我非常期待喔，第一次殺死巫師。

　　興奮地扭弄著身體，期待著這個星期六的倒來，我在心底哼起了小調。

　　※

　　星期六到了。

　　從計程車下來的我，來到了目的地。畢竟是這種時代，出租車的價格有點貴，但要趕路很合適。

　　我和師兄約在臺北車站遺址西門外三百公尺處會合，現在的臺北車站已經只是倒塌的廢墟，就猶如巨大的方型墓碑斜倒在自己的瓦礫堆裡，兩百多年前人來人往的車站在戰爭之後因為尚未被重建，現在只是流浪漢和強盜聚集之地。

　　雖然是早上行動，有點讓我不滿，因為後來在看新聞時，發現那位模仿犯是在晚上行兇的，那種沒膽在白天動手的鼠輩，七早八早的來到這裡真的能碰到他嗎？

　　我們的計畫是與強盜團夥接觸，催眠他們讓他們出面去襲擊其他下等人，這樣說不定那個模仿犯就會為阻止匪徒再次出現，對方也是巫師，他肯定會知道是我們催眠了他們，最後就會找上我們，總之是這樣子的引蛇出洞計畫。

　　可是，我並不懂得催眠巫術，師父制訂了這個計劃，意味著我就不能把他關起來了，有點可惜。

　　臺北車站遺址附近治安之差，讓政府部門用帶刺的鐵絲網和士兵將它和市區隔離，畢竟目前的重建的新政府光是清理核汙染和對抗敵人就費盡全力，尚沒有餘力重建所有建築，而這些廢墟往往就成為了幫派所統治的地盤，為了大多數民眾的安全只好臨時隔離。

　　「今天的共和國士兵是不是變多了？」

　　站在我左手邊、稍微高我十公分的傢伙說話了。

　　他穿著白色的長袍，背後揹著一罐容量三公升的透明塑膠水罐，為什麼我先提衣著，不提長像呢？因為這人長得根本不能看。那暴牙、小眼睛和朝天鼻的組合簡直是他的基因有意讓他和喪屍比醜或殘害他人的視覺，師父他到底是因為哪點才看上這種醜小孩的？雖然我知道巫術天賦與長相沒有關係，但你難道不希望和自己長期相處的弟子稍微好看一點嗎？

　　是的，這個長得奇醜無比的白袍巫師，就是我的師兄，張伊德。就算他長像真的是這種粗曠模樣，若是個性霸氣一點說不定還很受歡迎，只可惜──

　　「哇、啊啊，不、不要這樣看人家啦！彩褐你眼神超超超超可怕的！」

　　──他又是這種扭扭捏捏的個性。

　　最可怕的是，他的聲音也細得像是女孩子，到底為什麼他那長相的男性會有這種可愛的娃娃音？令人百思不解。

　　總之，不要在意他的長相和個性的差距太大這件事情，任務優先任務優先。

　　那麼，我們該怎麼進去呢？

　　像是這種被共和國政府隔開來的幫派統治區域，鐵絲網上必定會有道門，而門前必定會有一至二位的黑衣士兵，他們身上那看上去是皮質的大衣據說能夠幫他們擋下子彈，每人配備一把傳統步槍或鐳射步槍，以便有幫派成員接近時射殺目標，或是接納並保護想從那當中逃出來的人們。

　　可現在鐵絲網前有著比平常更多的士兵，從原本該有的兩名，一下子暴增了五倍，變成了十位黑衣士兵在鐵絲網前巡邏著。

　　「共和國士兵變多了，嗚──想想也是理所當然。都發生了那種慘案，他們當然不想讓更多人被殺死啊。」

　　師兄口中的共和國士兵，是在前一個政權因戰爭被摧毀後，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重新建立出的一個武裝組織，他們原本只是個幫派，後來組織壯大後自稱新台灣共和國，New Taiwan Republic，平時的工作就是維護下等人們的秩序，還有致力重建戰前的一切，雖然要交收稅金，這群人卻也是的真用生命保護人們不受鐵絲網後強盜的侵擾，因此很受那些不懂巫術的下人們歡迎。

　　除了絕對不能用英文縮寫去念它、絕對不能，知道嗎？

　　有個不知是否為真實的趣聞：那就是有人在共和國士兵前故意反覆那樣念，結果被打斷門牙。

　　「要繞路嗎？」伊德師兄問。

　　「你不能試著把他們都催眠了？然後我們就可以走過去了。」

　　「不、不可以啦，他們可都是受訓過的士兵，意志力都比普通人強，同時操作十個人對人家來說太勉強了啦，應該說不論是哪個巫師都不可能同時控制十個人好嗎？」

　　「那麼，我們兩個打得過他們嗎？」

　　雖然我們平時被禁止用巫術傷害普通人，但若像是現在這樣為了巫術研究的崇高目的，他們能為此獻出生命是他們的榮幸，因此就不在這套規則裡。像是師父為了嬰兒血液這個珍貴材料，也經常在醫院偷走嬰兒來使用。

　　我是很討厭這個又醜又扭捏的師兄，不過他的經驗比我更豐富，姑且還是問一下他的看法好了。

　　「對面有十名訓練有素的槍手，我們再怎麼努力也打不贏他們的啦，人、人家可還不想死呢。」

　　師兄如此斷言。

　　「嘖、廢物。如果是師父的話，那種程度的傢伙隨便都能消滅掉。」

　　「怎、怎麼這樣說人家！」

　　他低下頭來，雙手食指碰食指輕扭著。

　　這個爛貨完全靠不住啊，沒辦法了，只好繞路到沒有士兵巡邏的地方，再用我的巫術扭開鐵絲網走進去了。

　　好不容易搭計程車到這裡，結果又要走好一大段路啊。

　　為了繞開士兵的我們沿著鐵絲網走了往南兩百多公尺，我不確定走得這麼遠，那些士兵能不能看到我們，但若再走更遠就離預定的目的地會過頭遠了，只有做了。

　　凝視著鐵絲網，我伸出了右手，空抓著空氣，朝內一拉。隨後鐵絲網開始扭曲變形，往外被扯出了一個恰好夠人通過的洞口。

　　「耶，這時彩褐就派上了用場呢。」

　　師兄拍了拍手，裝作很興奮的樣子，真不知道他是在挖苦我還是在稱讚我。

　　我擅長的巫術名叫：「大地鳴動」。

　　這個由希臘神話中蓋亞的神能稀釋而成能被人類所能使用的巫術，讓我可以控制幾乎所有大地而生的事物，如土塊、金屬、甚至是死去的植物。

　　當然力量來源來自於我本身的「瑪納」，也就是生命力。身為凡人的我不可能真有大地之母那樣的力量，因此想要毀天滅地或一擊摧毀一座城市那樣的誇張事情我是做不來的。

　　巫師與下等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我們懂得平時將多餘的生命能量提煉儲藏起來，在有必要的時候才使用，而不像是下等人類那樣就讓它們那樣消散掉了。

　　「少說廢話，快走吧，還有強盜等著你去操縱呢，師兄。」

　　我這麼說著，率先穿過了鐵絲網中央的洞，轉回頭他看他。

　　伊德用那張醜臉微微點了點頭，也跟著我穿過了它。

　　※

　　儘管共和國這幾十年來盡力在恢復戰前的秩序，但他們的統治範圍仍然有限，臺北車站遺址現在並非由他們掌控，而被一個稱之為「鐳射幫」的武裝集團所控制。雖然都是在這片土地上重新崛起的統治者，那些人與共和國士兵最大的差別就是會無條件的以暴力去傷害無辜民眾，強取豪奪一切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些趁亂崛起的武裝組織，沒有什麼所謂「正統」或是「合法」政權，人們只關心哪個組織願意為他們做出貢獻，也因此那群最早也是幫派的黑衣士兵成了民眾認同的統治者，而鐳射幫則被視為盜匪。

　　而這群人正躲在這兩百年前就倒塌的建物中一些尚能住人的地方生活。當中的一個空間內就有個十二名的持槍匪徒，由幾扇破裂的窗門口罩進來的還有一盞簡陋的燈泡做室內照明用。

　　在這狹小的空間之中，每個嘍囉至少看上去配備一把鐳射武器，龐克頭的男人穿著簡陋的皮衣，肩帶繫著一挺鐳射步槍，這個男人正是鐳射幫的老大。

　　「你們這群沒用的小渾蛋！對方只有一個人！一個人而已！還只是個會丟石頭和刀子的原始人！你們手中的槍是幹什麼用的！」

　　他們的老大歇斯底里的喝斥著身旁它面前的屬下，理由相當簡單，他底下有人死了，很多人在一夜之間被殘殺。

　　不知是恰巧還是不恰巧的，新聞上播出的那三十一名被腥紅幻影殺害的死者全都是鐳射幫的成員或是合作對象，不論腥紅幻影的目的是什麼，他這麼做無疑是在和鐳射幫宣戰。

　　「可是老大，那個男的會用些奇怪的把戲，我們根本沒有料到有人會用那樣的攻擊方式……」

　　「藉口、藉口、藉口！媽的！對方就只有一個一人！你們居然還打不過！平時應對那些黑衣就已經夠煩了！現在又多了那個腥紅幻影的模仿者！這不是老天給我找麻煩嗎？」

　　鐳射幫老大語無倫次的喊著，共和國士兵把己方都封在這鬼地方，接著又一下失去三十幾名手下，這些對他來說過大的打擊。

　　不過，他不知道更糟糕的事情就要發生在他們身上了。

　　※

　　──啪嚓。

　　我操作了一團混凝土碎片砸爛了一個匪徒的腦袋。這個守門的傢伙弱爆了，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我用石塊擊倒，然後就變得毫無反抗之力。

　　「比起共和國士兵，鐳射幫的匪徒弱上太多了說。」

　　師兄如此感嘆說，他背後的水罐少了一點水，瓶蓋被打開。這是因為剛才的戰鬥的關係，數顆巴掌大的水球在他身邊漂浮環繞，有幾顆又從倒在地上、溺斃或昏厥的匪徒口中竄出，接著水球全都返回了他背後的透明水罐內，變回普通的水。

　　「……對、對不起，我本來不想殺你們的，要不是為了逮那個腥紅幻影的，對不起、對不住了。」

　　他細聲念著，雙手合十拼命點頭，閉上眼睛的不知道在進行什麼無意義的儀式，或許這是他表達對生命尊重的方式，但是為了巫術研究的崇高目的，連犧牲幾個下等人都不情不願的人，師父和我都稱呼這叫作懦夫。

　　和我不同的是，我所擅長的巫術是神能稀釋後的巫術，他所擅長操作的「水少女」不過是寧芙的力量，所以用途也非常有限。

　　「哼。」

　　如果我們沒弄錯的話，我們已經很接近鐳射幫匪徒的根據地了，我們現在就正站在她們的總部門外，在外面只能聽到細碎的談話聲響，恐怕只要我們一推開門，就能見到他們了。

　　「等等彩褐，我們的任務是制服他們，然後藉由我的催眠術控制住他們，而不是殺了他們喔。」

　　他細聲說著。

　　呸，多管閒事。

　　「我早就知道了，你閉嘴行不行？」

　　我也細聲回他。

　　他點了點頭，伸出右手手指了個三，再用左手控制一顆水球浮在他的身後。

　　然後是二，在再來是一。

　　行動！

　　我一腳踢開金屬門的同時，確認當中共有十一名匪徒，師兄將水球射出，於半空中水球膨脹成了氣體，瞬間溫差讓空氣形成了大片煙幕。匪徒們比我們想像的還快反應，連忙朝著我們開槍──

　　只可惜，鐳射畢竟是光，是無法射穿這白色煙幕的。

　　「哈哈哈哈哈！讓你們這幫白癡全都用鐳射武器！」

　　我喊著，雙手朝下一擺，建築內的碎石塊隨之舞動飄浮，如風暴般反覆撞擊室內的那十一人，打得他們挨挨痛叫。

　　雖然師兄是個和下等人一樣糟糕的傢伙，但不可否認他的作戰經驗比我豐富，當我用石塊修理他們時，他也沒閒著，他用投出的水球凝結成了粒粒頗有份量的冰球，將一名匪徒一個個打翻在地。

　　「小心！」

　　我聽到了師兄的警告，見到其中有個強韌的龐克頭匪徒忍痛無視了我的石塊打擊的痛楚，勉強將槍口指向我。

　　煙霧已經消散，我這裡沒有任何抵擋鐳射射擊的方法。他大概是這樣想的吧？嘖，下等人就是這麼愚蠢。

　　在他扣下扳機前的那瞬間，我右手輕輕朝上一揮，他手中的槍朝天花板射去，在上面燒出一整條焦痕。我再揮動左手，將一整團碎石塊砸向他的右臉。於是他在空中翻了兩圈後倒地，之後便一動也不動了。

　　即使這個時代的槍械槍身多半是用可塑性澱粉材料製成，可是槍機和鐳射武器的電池仍無法靠金屬以外的東西搞定，別忘了，「大地鳴動」也讓我能操作金屬。

　　「哈！再來啊！」

　　終於擊倒了第一人，想必我露出了笑容吧，接下來就是第二個──了？

　　我看了看室內的那些人，現在他們已經沒一個站著了。在我好不容易幹掉他們當中的一個後，才發現另外十個都老早被伊德師兄給全部制伏了。

　　「嘖，差距真的這麼大嗎……」

　　我忍不住開始發起牢騷，現在肯定正瞪著他吧？師父所說的是事實，他比我來得強的多。

　　「怎、怎麼了？人家臉上有什麼嗎？」

　　他眨了眨那小如指縫的眼，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沒什麼，是你的工作時間了吧？」

　　我咬牙說。

　　「喔喔喔，對對對，是人家的催眠巫術上場的時候了。」

　　他愣頭愣腦的終於開始行動了起來，走向那些無法行動的匪徒們，扶了起來，準備施術將他們催眠，接下來就依照原定計畫，讓他們去襲擊那些下等人，應該就可以把腥紅幻影這個自已為是正義使者的敗類給引出來了。

　　不甘心歸不甘心，但任務能達成就足夠好了，我這個菜鳥不應該奢求太多。這也我初次出任務，我沒有驚慌失措，能擊倒一個人就該滿足了。

　　「──喂，你們，對我們的獵物在幹什麼啊？」

　　身後傳來了陌生的男聲。

　　他的話聲音聽起來太過缺乏緊張感，語氣也太過平靜，自然到令人不自覺的回過頭去看他。然而，當我們看到那個男人的同時──

　　空氣凍結了。

　　在我們看見他的瞬間，我們就已經明白自己碰上了什麼。

　　「Mr. Sanguine！」

　　「腥紅幻影！」

　　我和師兄同時喊了出來。

　　男人穿著暗紅色的皮質連衣帽，臉上戴著純黑的面具，在五官中只露出蒼白的耳朵和赤紅的雙眼，腰帶上掛滿了許多雜七雜八的裝備。完全沒有半分警張感的走進了這本是幫派據點的空間內。

　　──這意味著他根本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嗎？

　　「喔，認識我啊，看來我也不像是他們說的一樣默默無聞耶。好開心好開心。」

　　面具男故作很開心的鼓著掌，語氣仍舊呆版而冰冷。

　　見狀，我隔空抓起地面的碎石塊擺在胸前，伊德師兄則從水罐裡抽出了水置於腰際邊，因為他來得太突然，行走時半點聲音都沒有，我們已經錯失先手攻擊的機會，只能為接下來的混戰警戒。

　　畢竟，誰都知道能一夜殺死三十一個武裝歹徒的巫師絕對不好惹。

　　「哇喔哇喔哇喔！我沒有敵意！呃，不對，說不定人家以為我有敵意，還是給他們一個證據好了。」

　　面具男原本是在和我們對話，後來卻開始無視我們自言自語，也不知是在搞什麼鬼。

　　「證據就是：我在九百米外就能打趴你們，來這裡和你們打聲招呼也就代表我沒有敵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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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初次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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