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顧子鄴平時在家大都是健身或是開電腦上網學習如何修照片。雖然都是自學,可他學得很起勁,甚至想搞個單眼數位相機來試試。照撒酷拉的說法,就是手機的拍照跟修片已經滿足不了三哥了。
不過撒酷拉還是透過高馬尾的朋友,請對方組了一台效能還不錯的電腦,還配備了手寫板。「三哥,你什麼時候學畫畫啊?你學畫畫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幫你弄個數位畫板,還有能作畫的平板給你。」
「威投哇每曉啦!」(畫圖我不會啦!)
「嗯,不過照這情況看來哪天你無師自通畫畫也不是不可能。」
「工啥小,麥亂!」(說什麼話,不要鬧!)顧子鄴努力翻著字典,查一個字怎麼寫。那本字典被他來來回回的翻了不知多少次,都快散架了。「欸,嘸閒擱幫哇鐵幾笨來,這本麥企啊!」(欸,有空再幫我帶一本來,這本壞了。)
「小事,晚點拿過來。」撒酷拉拿起手機敲了幾下後說道。「對了,三哥,今天甜品店公休呢,明天也是。」
「哇災啊!阿謙共軌。」(我知道啊,阿謙有說過。)
——難怪三哥今天一直宅在家,順便研究學著怎麼用電腦修圖。幸好螢幕特別請人調整過,色差的問題不大。撒酷拉心想。看三哥忙得不亦樂乎,學著怎麼寫字,讓電腦記自己的字跡,倒也是挺有趣。
沒一會,通訊軟體的語音通信鈴聲響起。顧子鄴直接點了外放,順便看著自己的字跡電腦辨認得如何。范明謙的嗓音傳了出來。
「三哥?」
「阿謙,啥事?」
「三哥現在……有空?」范明謙明顯有些遲疑。
「嗯,怎麼了?」
「能幫我一個忙嗎?我的車……太久沒開,發動不了,可我今天需要去找廠商,我記得你有車嘛,能……幫個忙,載我去一趟嗎?」范明謙的嗓音有些猶豫跟不好意思。
「哩今罵滴叨位?」(你現在在哪?)顧子鄴立刻放下手寫筆。
「我在店門口這邊。」
「賀,哩旦哇十分鐘,哇隨搞!」(好,你等你我十分鐘,我馬上到!)
撒酷拉問:「三哥,我也一起去?」
「免!」(不用!)顧子鄴很快的起身去開衣櫃,隨手拿了一件黑色暗銀紋路的襯衫跟休閒褲。「幫我,問,單眼,相機,價格。」
「三哥,有想要哪個牌子的?C還是N?這兩個比較常見。要不就是F或O或R了。要貴的就是S了。」還好他之前就先問起來放著。
「入門,級別的。我先去,找阿謙。」顧子鄴只要聽到跟阿謙相關的事就會將重要性排到第一位。他拍了拍撒酷拉的肩,說:「兜夏哩幫哇找。」(多謝你幫我找。)
撒酷拉攤手,畢竟是他們最敬愛的三哥,彼此互相。不過,撤酷拉很好奇,這一對到時候是誰會先戳破窗紙呢?要不要在群裡開個賭局?反正……至少這一陣子是不會有結果。
范明謙還想著,不知道三哥會不會準時到的時候,便看到一台銀灰色的漂亮名車……他沒記錯的話,那輛車是邁巴赫。沒想到三哥還挺有錢的!范明謙笑了下。果然,車子到了他面前停下。顧子鄴很快的下車,跑來范明謙面前。范明謙覺得他彷彿看到一隻大杜賓撒腿跑過來,然後在他面前乖乖坐下,耳朵立得直挺挺地看著自己,等待讚美或是下一個指令。
「應該,沒遲到,吧?」顧子鄴有些不好意思。
范明謙搖搖頭,說:「沒有。那是你的車?好帥。」好想踮腳尖擼一把三哥的腦袋。
——當然帥,拎北挑的捏!當然,拎北更帥!顧子鄴心想。
「還好啦!啊丟,哩賣企啥咪所在啊?」(啊對,你要去什麼地方?)
范明謙看了下腕錶,說:「P縣,去看看芒果跟紅豆。」
「好,待會,地址,你輸入,導航。」顧子鄴打開副駕的車門,讓范明謙進去,還不忘擋一下,免得他撞到車門。
顧子鄴邁著大長腿繞過車頭來到駕駛座,很快的發動車子,拉安全帶。不愧是百萬名車,座椅很舒適。范明謙心想。他記得家裡有一輛阿斯頓馬丁,那是范母的車。
繫好安全帶,范明謙輸入地址,顧子鄴瞧了下,點點頭,推檔倒車。一雙好看的大掌握著方向盤,動作乾淨俐落。皮膚下鼓起的青筋很清楚,骨節也很明顯。怎麼看,都覺得這雙手透著一種性感。
范明謙看著他的側顏,越發覺得這人不笑的時候就是給人一種疏離感。皺眉時除了眉心糾結到能夾死蚊子外,看起來就是兇!而他現在專注的樣子,卻又散發著本人不自知的男性魅力。
范明謙垂眸,他知道自己栽了,可是他不後悔。而且,誰能拒絕一隻對自己好又忠誠的大狗子呢?誰征服誰,還未可知呢!
沒一會,手機鈴聲響起,車用外放自動開啟。「喂?」
「三哥!」是高馬尾。「今天甜品店休息哦?」
「哩嗯災嗎?昨日嗯係共軌,今納日棒甲!」(你不知道嗎?昨天不是說過,今天放假!)
「有嗎?」高馬尾有些遲疑。
「幹拎涼咧,頭家工威攏謀得聽,頭殼係咧想跟咪露啊約會逆?」(令堂安好咧,老闆講話都沒在聽,腦袋是在想著跟美女約會嗎?)顧子鄴無語了。另兩顆饅頭……啊不是,另兩個小朋友都沒這問題,就高馬尾有時候真的是不知道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還是說他真的記不住事!
范明謙側過身子,肩膀抖啊抖,明顯在憋笑。顧子鄴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拎北今罵得開車,熬拜尬滴欸代誌尬滴記,記抹條用寫欸,啊謀用手機啊來記。哩嘛嗯係謀手機啊,啊謀哩手機啊是久逃逆?頭殼幾康嗯價安捏!」(老子現在在開車,下次自己的事情自己記,記不住用寫的,不然用手機來記。你也不是沒有手機,還是你手機就是一塊石頭嗎?腦子有洞才這樣!)
范明謙自己腦補了一下,代入一隻高大的黑杜賓用力巴小狗崽腦袋,還呲牙咧嘴的威嚇,把小狗崽嚇得全身發抖,趴地上、飛機耳、還伸著前爪護著腦袋,嚶嚶嚶個沒完的場景。
——糟了,更想笑了怎麼辦?
顧子鄴把高馬尾訓了好一會,這才掛掉通訊。好一會才輕咳一聲:「有沒有,想聽的,音樂?還是,廣播?」
「純音樂的話你聽了會不會想睡?」范明謙問。
「應該,不會。」
於是范明謙連上了車用藍芽,用自己的手機放音樂。大部份都是純音樂,叮叮咚咚類似音樂盒的聲音,顧子鄴唇角微勾。嗯,原來阿謙喜歡這樣的音樂啊,記下來好了。瞥了范明謙一眼,明顯的有些睏的樣子,無意識的連打了好幾個呵欠。
「阿謙,啊謀哩睏幾分鐘嘛厚。」(阿謙,要不你睡個幾分鐘也行。)
「嗯……我瞇一會好了。」車子上了國道,顧子鄴開得很穩,讓范明謙泛起了睡意。
有些迷糊的視線裡,他看到顧子鄴一邊保持著安全車距,一邊幫他調整了一下出風口的方向,不讓冷氣直吹到自己臉上。
——啊啊、好讓人放心又貼心的大狗狗啊……范明謙想著。
范明謙是被大幅度的轉彎給晃醒的。他眨眨眼,看向窗外,原來是下交流道時剛好經過一段彎道,范明謙揉了揉脖子,聲音是仍然帶點睏意:「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個小時。」
揉了揉血液循環不太好,正發麻的手臂,應了一聲。顧子鄴看著導航,轉進了縣道。開了一小段,景色也就變了樣。沒有什麼高樓,放眼望去全是農田或是果園,視野遼闊不少。
「應該快到了吧?」范明謙瞇著眼看導航。
「嗯,快了。」路也越來越窄,好不容易終於到了一處果園,范明謙用手機撥了電話。「成叔,是我,在你園子馬路邊。」
大概幾分鐘後,一個穿著白色汗衫戴著斗笠,脖子還掛了條粉色毛巾的男子走出來,朝已經下車的范明謙招招手。范明謙也揮了下手,帶著顧子鄴一起進去。
「這位係?」(這位是?)
「我朋友,三哥。」成叔摘下斗笠搨風,打量了顧子鄴好一會。
「少年欸,每熱逆?規身軀攏頃烏欸!」(少年郎,不熱嗎?穿得一身黑!)
「每啦!阿叔,哩賀!」(不會啦!阿叔,你好!)
「台語每賣哦,叨位郎?」(台語不錯哦,哪裡人?)
「哇嘛嗯災,隊細漢開始丟欸工台語啊!」顧子鄴回答。(我也不知,從小就會說台語了)
顧子鄴放眼看去,是芒果果園。「這邊是愛文,那邊是金煌。金煌比較大顆,看你要不要!」成叔笑著指了兩區。
「有蜜雪或夏雪嗎?」范明謙點點頭,問了一句。
「做蛋糕用欸,金煌啦愛文啦攏欸塞。」(金煌啦愛文啦都可以。)
顧子鄴聽著成叔跟范明謙講芒果品種,撓了撓頭。這不是他擅長的,不過眼前這個金煌很漂亮,淡黃色的外皮一點損傷都沒有,個頭大又飽滿,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少年欸,切幾粒厚哩迄呷看麥啦!」(年輕人,切一顆給你試吃!)
「麥啦,阿叔,哇尬哩買啦!賣厚哩了錢。」(不要啦,阿叔,我跟你買啦,不要讓你虧錢。)
「成叔,你收他錢吧,他這人很直的。」沒錯,比電線杆還直,還是個木頭腦袋!
成叔把顧子鄴面前這顆摘了,現場削皮,對范明謙招手說你也來。芒果橫切成三份,上下兩層都特別劃成格子狀,頭尾向下一拉,一顆顆方塊狀的澄金色果肉滴著香甜的汁液,看起來就非常可口。
成叔自己咬著中間籽的部份,一邊吮著天然的芒果汁一邊說,嘸告甜!(有夠甜!)
「唔,真欸捏,香擱甜!」(真的欸,香又甜!)顧子鄴難得的笑了起來。想著手底下那幾顆饅頭……啊不是,那幾個小朋友,於是就打算買個一箱回去給他們分著吃。
「阿叔,尬哩訂一箱金煌。」顧子鄴接過范明謙遞來的溼紙巾擦手擦嘴後說了。
「賀!哇幫哩撿!」(好,我幫你選!)
「成叔,蜜雪或夏雪是我想要做成醬,要是有現成的我也可以直接買就是。」范明謙記得他們好像有產銷班跟農會合作。
「果醬哦?有啊!你直接上網去農會訂就可以了。」
「嗯,要是不符合我的想法我再自己做就是。」范明謙點頭。
於是顧子鄴扛了一箱芒果放後備箱,再載著范明謙去紅豆園區訂貨。回程時,後備箱又多了一盒紅豆餡的銅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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