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第14章錯亂的花期

　　也不知吻了多久，裴尚延感覺到陸成悅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正微微使力，似乎是想推開他，這才放開了令他流連忘返的雙唇。

　　陸成悅皮膚很白，這一吻讓他從眼角到耳根都泛起緋紅，他眼神迷濛地看著裴尚延，回過神後卻又避開視線，有些不滿地小聲說著：「我以為我們都有默契，不碰嘴唇的。」

　　沉默了一會兒，等不到裴尚延回應，陸成悅抬頭就看見裴尚延滿眼的疑惑，於是解釋道：「畢竟等標記沒了，我們也就結束了嘛，這樣還接吻……好像不太好。」

　　明明正午的日頭還照耀著海蝕洞這道天然雕鑿的開口，漫過腳掌的海水也透著絲絲暖意，裴尚延卻覺得初吻的熱度退得飛快，他不敢相信陸成悅這麼快就想和他劃清界線，難不成他們這兩天的溫存，在陸成悅看來全都只是臨時標記的副作用？

　　他按捺著想質問眼前這人的衝動，只淡淡地詢問道：「如果我說，我不想就這樣結束呢？」

　　陸成悅眼裡閃過些複雜的情感，但隨即又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醫生建議你找個Omega定期做臨時標記的事吧？唔……如果你真的能證明咬我有用，繼續讓你咬嘛係可以啦……啊如果沒用，就別在我身上浪費太多時間，好嗎？」

　　裴尚延默默攥緊拳頭。

　　他很肯定臨時標記時的正面回饋不是錯覺，只要去驗個血，他絕對能把符合他感受的檢驗報告甩在陸成悅的面前，要陸成悅遵守諾言，乖乖當他的醫療包。

　　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不是。」

　　「蛤？」

　　「我說，我不想結束的原因，不是這個。」裴尚延慢慢地說著，一字一句說得特別情楚，眼神卻有些閃爍，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慌張。

　　陸成悅看著裴尚延，心裡浮現了些許猜測，臨時標記的效果就像是要印證他的猜測一般，將裴尚延此刻緊張又豁出去了的心情分毫不差地傳了過來。

　　裴尚延深吸一口氣，慎重地說：「我不想結束，是因為我喜歡你。」

　　陸成悅感到心臟漏跳了一拍，滿心為裴尚延的告白感到狂喜，但他選擇暫時先藏起這份喜悅，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你分得清楚這是真的喜歡還是臨時標記的效果嗎？」

　　「可以。」裴尚延果斷回答，而後輕輕將人摟進懷裡，柔聲說著：「新生訓練那天你把陳司麒打得完全沒有還手餘地，從那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本來只想偷偷看著你就夠了，要不是臨時標記，我大概到畢業都沒機會和你親近，遑論告白。」

　　他心想，標記只是令他佔有慾莫名高漲罷了，他不至於連這點都分不清楚，於是他輕撫起陸成悅的後腦勺，詢問道：「成悅，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陸成悅欲言又止。

　　他差一點就要直接答應了，但理智亮起紅燈，若答應了可是要認真交往的，和臨時標記之後那些順著本能做出的親密舉動比起來，完全不是同一個等級。

　　說起來，他喜歡裴尚延嗎？

　　——陸成悅，你要誠實，你要善良。

　　他輕輕推開裴尚延並後退幾步，有些不自在地坦承道：「可是我分不清楚。」

　　沒等裴尚延回應，陸成悅繼續解釋著：「標記之後，這兩天和你相處很開心，和你肢體接觸也都……很開心，感覺處處被你照顧著，開始依賴你，忍不住想對你撒嬌討抱抱，可是仔細想想，這些應該都只是臨時標記的影響罷了，因為標記之前我是真的……對你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裴尚延知道陸成悅這是要拒絕他了。

　　剛才的吻那麼繾綣、那麼炙熱，從昨天到今天他們還做了那麼多不清不楚的曖昧舉動，甚至絕大多數都是陸成悅主動的，他不解，單純只是標記的效果能讓人做到這個地步嗎？這當中難道就沒有任何一點喜歡他的成分？

　　裴尚延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疑問和不滿，沉聲道：「你叫哥哥叫得那麼親密，還親我臉頰、嗅我腺體，甚至能接受我觸碰你的身體……你卻說你對我沒想法？」

　　陸成悅本就吃軟不吃硬，被這麼一質問，心底微微浮現一絲慍怒，但畢竟裴尚延說的都是事實，他按捺著脾氣，正打算開口道歉，全身卻漸漸被一股無形的壓力壟罩。

　　陸成悅有些驚訝，這是費洛蒙壓制？

　　還來不及多想，眨眼間他就感到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服從你的Alpha！不可以違抗他的意願！接受他！讓你的身心都屬於他！

　　陸成悅掙扎著怒吼道：「幹你娘！把你的費洛蒙收起來！你就這麼想逼我答應嗎？你知道我帶著你的標記，是很難拒絕你的，這他媽跟開外掛有什麼兩樣！」

　　裴尚延自己也嚇了一跳，趕緊將費洛蒙收個乾淨。

　　「我沒有……」他急於辯解，卻猶豫了，難道他不知不覺間利用了Omega服從Alpha的本能？他有嗎？

　　陸成悅笑了笑，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道：「你說的沒錯，我能跟不喜歡的人摸來摸去、親來親去，我他媽昨天甚至覺得就那樣讓你督進我裡面也沒關係，是你擅自把我想得太好，現在才發現我是這麼隨便的人，又擅自幻滅了。」

　　裴尚延這才意識到，完蛋，說錯話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不是隨便的人，只是被標記影響……」裴尚延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成悅打斷。

　　「你也知道那是標記的影響，那你他媽剛說那什麼屁話！」陸成悅嘶吼完，立刻被怒火燒灼了眼眶，他原以為裴尚延肯定會理解，現在只感到滿肚子委屈。

　　「抱歉……」

　　陸成悅打算繼續撂狠話，卻被一股酸澀感掐住咽喉，只能低聲道：「而且你喜歡上我的原因簡直就像在開玩笑一樣，如果……如果那天我沒打陳司麒，之後他又不小心惹到誰，被誰打了，你難道就會喜歡上那個人嗎？」

　　「不會的，我……」

　　「所以你只是喜歡這張臉嘛！」陸成悅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啪啪的清脆響聲迴盪在海蝕洞裡，聽得裴尚延心驚肉跳，趕忙抓住陸成悅的手腕制止。

　　陸成悅一把甩開裴尚延的手，轉身邁開大步往回走。

　　他踏著淺淺的海水時心裡想著，反正所有的情不自禁都會隨著臨時標記一起消失的，現在把話說得狠一點，總比一星期之後繼續糾纏不清還要好得多。

　　這樣就夠了，沒有糊里糊塗答應跟人家交往，陸成悅，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拿出袖珍包面紙往自己腳上胡亂抹了一通，把水擦乾後穿上鞋襪就想走人，回頭看見裴尚延還杵在原地，泛紅的眼眶中隱隱約約含著一層霧氣。

　　明明被質問得很不爽，明明覺得自己沒有錯，為什麼看見裴尚延這副表情，他也會有點想哭呢？

　　陸成悅強忍著鼻酸，把剩下的半包面紙放在旁尚延的鞋子旁，這才咬著牙快步朝洞口走去。

　　就在快要走出海蝕洞時，陸成悅看見溫郁仁和喬耘倚在洞口，神情似乎有些尷尬。

　　「呃，陸哥，抱歉啊……外面太陽太大了，我們站在這裡納涼，沒想到洞裡回音還滿大的，可不是故意偷聽的啊……」喬耘撓了撓頭，一臉愧疚地說著。

　　「閉嘴吧，越描越黑。」溫郁仁不耐煩地制止道。

　　陸成悅一句話也沒說，逕直走向洞外。

　　又過了好一陣子，裴尚延才緩緩走了出來。

　　溫郁仁看見裴尚延，總覺得有一肚子話想說，比如聽見陸成悅表示自己分不清楚喜歡與臨時標記的效果時，大方地說句沒關係，可以等他慢慢想清楚，這樣搞不好標記沒了之後再重新追人家，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了。

　　然而他知道馬後炮沒人愛聽，所以只簡單問了句：「兄弟，聊聊？」

　　「不用。」裴尚延拒絕道，直直走了出去。

　　幾人繼續沿著公路往北走，到翻修過的嶄新停車場錄制收尾畫面。

　　溫郁仁面帶微笑地說著結語：「雖然開學之後改成不定期更新，輕度密境探險系列也要等到寒暑假才能繼續製作，但我們還是會在不影響課業的前提下，持續為大家帶來優質內容，如果你喜歡這支影片，別忘記……」

　　「訂閱、按讚、開啟小鈴鐺！」陸成悅和喬耘齊聲道。

　　溫郁仁突然問道：「悅，你喜歡打遊戲嗎？」

　　「喜歡。」

　　「喬耘呢？」

　　「喜歡！」

　　「那麼下一次，讓我們帶大家一起前往坂東道的VR樂園，試玩即將上市的VR恐怖遊戲——魂不守舍。如果你有其他想看我們拍攝的主題，歡迎留下你的意見，所有留言我都會親自看過，我是郁仁，我們下次見。」

　　溫郁仁話音一落，在裴尚延還來不及停止錄影時，喬耘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只見他大力搖晃著溫郁仁的肩膀，哭喊道：「不是、仁哥……哥！哥你行行好！你知道我不敢玩恐怖遊戲的！」

　　「靠北！哈哈哈！」陸成悅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

　　喬耘衝向裴尚延道：「尚延你也幫我說句話啊！」

　　裴尚延在喬耘碰到鏡頭前，搶先一步停止錄影並高舉相機，從表情到肢體動作彷彿都寫滿了「你別碰我相機」幾個大字。

　　陸成悅見沒在錄影了，便收起了笑臉。

　　溫郁仁拎著喬耘帽T的帽子將人從裴尚延身上拉開，嘴裡唸叨著：「好了好了，都快兩點了，我請大家吃午餐吧。」

　　陸成悅直接拒絕道：「你們去吧，我沒食慾，先回家了。」

　　「陸哥，你還好嗎？你從早上就在說沒食慾欸。」喬耘問。

　　陸成悅有些懊惱地按了按眉心，斟酌了一下措辭：「我說啊，你以後看到我不吃飯或是一直睡覺，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喬耘還想追問，溫郁仁卻已經明白了過來，摀住喬耘的嘴後問道：「你一個人可以嗎？讓尚延送你回家吧？」

　　「不需要，不順路。」陸成悅直接拒絕了，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裴尚延。

　　最後他獨自搭上了往捷運站的接駁車。

　　週日，陸成悅乖乖待在家裡沒有亂跑。

　　他從昨天早上在廣藝大吃了幾個包子之後，就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算算日期也差不多就是今天了，剛好市面上的熱潮期營養補充液都難吃得要死，想著接下來幾天只能靠含糖飲料勉強撐著，索性就地開啟節能模式，少動少消耗。

　　但他實在無聊得發慌，想著既然不能動那聽歌總可以吧，於是點開Spotify，一打開就看見底下是前天晚上和裴尚延一起聽的、班長他哥唱的那首歌。

　　陸成悅躺回床上後跟著哼了幾段，腦中不經意浮現裴尚延被他拒絕時的神色，頓時又沒了哼歌的興致。

　　那人向來都沒什麼表情，可能因為眼睛內雙，有時候一整天看起來都像是沒睡飽的樣子，更讓人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想到那人連被陳司麒打了都面不改色，昨天在海蝕洞最後卻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陸成悅感到有些自責。

　　他不想傷害裴尚延，但也無法忍受被那般質問。

　　明明這個標記是自己死纏爛打求來的，現在這樣好像把人家用完就丟一樣，老邱從以前就常說他長了一張渣男臉，看來沒說錯，他是真的渣。

　　他不禁心想，裴尚延這兩日被他拉著做了一堆曖昧不明的親密舉動，搞不好連初吻都交代在他身上了，最後鼓起勇氣告白卻被他一腳踢開。

　　「呵，遇到我這種人，你可真倒楣啊，裴尚延。」陸成悅抱著枕頭喃喃自語。

　　如果沒有這個標記，是不是過一段時間，或是過個一年、兩年，裴尚延依然會對他告白，或是他們漸漸被彼此吸引，漸漸走到一起。

　　但現在，他們可能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臨時標記把一切都打亂了。

　　這是自己的錯嗎？還是裴尚延的錯？還是陳司麒？

　　陸成悅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就這樣一首接著一首聽著溫郁茗帶點憂鬱的輕柔歌聲，一邊在床上扭來扭去。

　　結果等到大半夜都沒能等來其他熱潮期的前兆，只好抓了腺體貼和阻隔劑胡亂塞進書包裡，確認抑制劑好端端地放在書包夾層，這才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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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錯亂的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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