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第4章擁抱與牽手

　　當裴尚延的犬齒刺破陸成悅的腺體時，他能感覺到沉睡的本能漸漸被喚醒。

　　若用他自己的話來形容，他會說自己原本就像是一套尚未註冊的、名為Alpha的軟體，而他此刻突然發現，遺失的啟動碼竟然就隱藏在Omega的腺體之中。

　　他不確定對他的身體而言，是不是隨便一位Omega都能成為這把關鍵金鑰。

　　他只是全心全意的，對於此刻在他懷裡的人是陸成悅感到滿足。

　　由於腺體異常，他並不認為分化成Alpha是一件好事，什麼體能優異、什麼感官敏銳，他一次都沒有感受過，且總是被難以抹滅的自卑感壓得喘不過氣。

　　若是把他分化至今的經歷拍成一部微電影，素材肯定又臭又長，怕是把時間軸縮到最小也看不見盡頭。

　　而陸成悅撂倒陳司麒的那一刻，就像剃刀工具劃開了影片素材，視訊軌道上的不愉快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被Delete，還往他的音訊軌道匯入了一句「尬意」。

　　就算知道那只是陸成悅用來嗆聲的說詞也沒關係，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喜歡他的費洛蒙氣味，他會將這段短短的音訊素材另存新檔，備份在名為心田的硬碟裡。

　　最後他想像臨時標記是一個漂亮的轉場特效，在Alpha和Omega間建立補間動畫，如此他的感受一定可以流暢地傳達過去。

　　謝謝你，因為是你，所以都給你。

　　帶著這樣的心情，裴尚延將費洛蒙注入陸成悅的腺體裡。

　　天空很藍。

　　空氣中夾雜著操場草皮的氣味，以及便當店炸東西的油煙味。

　　好像能聽見同學們在籃球場上體育課的聲音。

　　嘴裡鹹鹹的不知是血還是汗水的味道。

　　裴尚延隔著溼透的運動上衣抱著陸成悅時，指尖能感受到清晰的腹肌線條。

　　蒙塵的五感像被大雨洗滌過一般，漸漸明亮了起來。

　　他突然有點懂了，原來所謂的Alpha感官敏銳是這麼一回事。

　　等到臨時標記完整成形的瞬間，兩人皆感受到令大腦一片空白的滿足感。

　　裴尚延依依不捨地放開陸成悅。

　　陸成悅的後頸留下清晰的牙印，犬齒的位置戳出四個大窟窿，血從裡面撲撲地流出，形成幾條細細的血柱，染紅了運動服的衣領。

　　裴尚延心頭一驚，剛完成標記的餘韻眨眼間全數退盡，即使他沒有經驗，依然能判斷這個出血量很不正常，眼下也沒有其他選擇，只能一把按住傷口。

　　手上溫熱溼滑的觸感令裴尚延意識到，他真的咬過頭了，竟讓陸成悅流了這麼多血，也不知道要壓多久才能把血止住，想到這點他的手就不禁微微打顫。

　　「很痛嗎？」他擔心地問道。

　　陸成悅先是點頭，又趕緊搖了搖頭，接著稍微側身轉頭看著裴尚延。

　　看見陸成悅眼角泛紅，裴尚延簡直要溺斃在自責的情緒裡了，真想穿越回幾分鐘之前給自己一拳，明知道人家腺體受過傷還咬這麼重，簡直渾蛋。

　　「抱歉，害你衣服沾到血了。」

　　陸成悅眨眨眼，回神後立刻脫口而出：「欸幹，真的假的？」

　　裴尚延點頭，伸手在陸成悅背部輕輕比劃著：「大概這裡到這裡都是血。」

　　「不是吧……」陸成悅本想抱怨，但看見裴尚延愧疚的神情後又於心不忍，轉而半開玩笑地調侃道：「A片邊幹邊咬都沒流多少血欸，你是咬多大力啊？」

　　「……抱歉。」裴尚延似乎沒把陸成悅的玩笑聽進去，臉上仍然寫滿歉意。

　　發現裴尚延聽了他的垃圾話之後依舊板著一張苦瓜臉，陸成悅心裡一陣忿忿不平，明明他才是被咬的那個欸？現在這樣反而像是他在哄裴尚延，憑什麼？

　　於是他轉過身一把撲進裴尚延懷裡。

　　「好痛，你哄我一下好不好？」陸成悅刻意用比平常更棉軟的語氣說著。

　　這一撲讓裴尚延完全來不及反應，趕忙重新壓好陸成悅的後頸，接著抬起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陸成悅的背。

　　陸成悅覺得有趣，心想這人是真的不會哄人呢，只動手不動口的。

　　裴尚延剛噴過阻隔劑，涼涼的青檸薄荷味中還殘留一絲費洛蒙氣味，陸成悅才嗅了幾下就忍不住把頭更靠近裴尚延的脖子一點。

　　察覺到陸成悅的動作，裴尚延僵直了身體不敢動彈，有些窘迫地問：「你不會覺得我的味道很噁心嗎？」

　　「不會啊。」陸成悅深吸一口氣，滿足地說：「不喜歡的話才不會讓你咬，這味道會跟著我好幾天欸。」

　　原來那句「尬意」不只是為了嗆陳司麒而隨口說說的嗎？裴尚延先是驚訝，又不禁暗暗竊喜，原來這世界上還真的有人會喜歡他的味道。

　　「你跟陳司麒怎麼回事啊？他為什麼說你身上有藥水味？」陸成悅問。

　　裴尚延這才發現，原來陸成悅竟聞不出那股藥味，有些疑惑地問：「那你聞起來，我是什麼味道？」

　　「嗯……」畢竟是裴尚延自己提出的問題，陸成悅便肆無忌憚地將頭整個埋進裴尚延的頸窩，邊嗅邊說：「很難具體說出是什麼欸，反正沒有藥味就對了，就暖暖的，還有一點甜甜的，讓人很安心的香味。」

　　「聞了很想跟你睡。」陸成悅補充道：「字面上的睡覺哦，別想太多。」

　　裴尚延感受著陸成悅這明顯越界的舉動，以及這句擦邊的玩笑，總覺得有種被小流氓調戲的錯覺。

　　他靦腆地笑了笑，接著開始認真回答陸成悅剛才提出的疑問。

　　「分化之後，很多人說我的味道很奇怪，除了家人和長時間相處的朋友不受影響之外，其他人都對這個味道滿排斥的，Alpha聞了還會產生強烈敵意。」裴尚延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那時候我還不太會抓補噴阻隔劑的時機，不小心被隔壁班的Omega聞到，她當場就吐了。」

　　陸成悅能想像場面有多難堪，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醫生說這是腺體發育不良造成的費洛蒙異常，雖然可以藥物治療，但是副作用太強就放棄了。所以，痊癒之後我真正的味道是什麼樣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裴尚延簡潔又平淡地說明著，聽不出什麼情緒。

　　陸成悅聽在耳裡卻感到有些難過，他蹭了蹭裴尚延的肩膀，小聲嘟噥著：「你狠起來連自己的鼻子都騙啊。」

　　裴尚延被這個說法逗得微微一笑。

　　向別人說明自己的情況後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

　　如果他和陸成悅這段關係能維持久一點，該有多好。

　　於是他鼓起勇氣道：「其實……醫生有說過，用Omega費洛蒙代替藥物是最天然的治療方式，只要定期進行臨時標記的話，效果不一定會比藥物差。」

　　「哈哈。」陸成悅乾笑兩聲，輕輕推開裴尚延，語帶歉意地說：「可惜啊，咬我應該沒屁用。」

　　裴尚延疑惑地看著陸成悅。

　　「你剛也看到啦，我這裡有點問題。」陸成悅伸手往後頸摸去，在碰到裴尚延按住自己後頸的手後又趕緊抽回，繼續說：「你剛剛聞了我發情的味道，下面也完全沒硬，對吧？」

　　「……」確實沒有。

　　「既然咬我是沒用的，你之後還是去咬別人比較好。」

　　裴尚延心想，雖然陸成悅的費洛蒙沒有催情的作用，但既然不惜留下這麼一道駭人的疤痕也要將腺體保留，可見腺體其他功能還是正常的。

　　所以陸成悅這段話聽起來更像是為了婉拒他而找的藉口。

　　沒有哪個Alpha能接受自己才剛標記過的Omega轉頭就想撇清關係，裴尚延心底燃起一股陌生的佔有欲，壓著陸成悅後頸的手突然用力將人按回自己懷裡靠著。

　　「如果有用，你就會繼續讓我咬嗎？」

　　陸成悅被裴尚延突然其來的強勢行徑嚇了一跳，心慌意亂道：「不要在我耳朵旁邊講話啦，好癢。」

　　見陸成悅不僅沒有直接拒絕，還因為自己的舉動而露出害羞的反應，裴尚延覺得自己還可以再過分一點點，便試探性地對著陸成悅的耳朵輕吹了一口氣。

　　「唔嗯……」第一次被人對著耳朵吹氣，陸成悅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喘。

　　大概是因為陸成悅平常都表現得相當隨興，裴尚延對陸成悅的反應毫無心理準備，全身僵得無法動彈，滿腦子只想著原來這人原來也有這麼像Omega的一面，好可愛。

　　陸成悅意識到裴尚延是因為聽見他的喘息才僵直了身體，莫名有種扳回一城的快感，於是故意發出更甜膩的喘息道：「你信不信……再吹一下我那邊就硬了……」

　　裴尚延聞言，大腦呈現當機狀態。

　　看著裴尚延完全石化，陸成悅大笑著掙開裴尚延的手，後退四五步之後從口袋摸出香菸和打火機，點著後自顧自地抽了起來。

　　一陣吞雲吐霧後，陸成悅這才發現自己還真的有反應，於是叼著菸，不動聲色地兩手伸進口袋偷偷調整了一下。

　　不過就是被裴尚延在耳邊說幾句話、吹了口氣而已，怎麼這樣就硬了啊？該死的Omega的體質，啊啊，丟臉死了，還好裴尚延沒在看這邊。

　　他沒幾下就抽完了一根菸，順手又點了一根。

　　裴尚延愣了老半天，終於回過神來，走近察看陸成悅的傷口。

　　血止住了，但是糊得亂七八糟，得趁下課前處理完，被人看見了恐怕不太好。

　　「你有衣服能換嗎？」裴尚延問。

　　「我說沒有的話，你要借我嗎？」

　　裴尚延點頭。

　　「那沒有。」陸成悅笑瞇瞇地回答。

　　裴尚延聽得嘴角上揚，這可能是他聽過最沒誠意的謊話了，不過既然陸成悅想穿他的衣服，他甘願被騙一次。

　　「等等我拿我多帶的運動服給你，換好衣服我再陪你去保健室擦個藥。」

　　「那……擦藥的時候，我如果痛到想打人怎麼辦？」陸成悅持續耍賴。

　　裴尚延輕笑一聲，張開雙手說了句：「給你打。」

　　「你這人真是……」陸成悅被裴尚延的態度逗得心花怒放，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詞彙，只好又衝著裴尚延笑了笑。

　　兩人回到教室，陸成悅從抽屜拿出一包溼紙巾，接過裴尚延的運動服後三步併做兩步衝去廁所，手腳俐落地將自己一身的汗擦個乾淨。

　　待陸成悅換好衣服，兩人抓緊時間朝電梯移動，到一樓後快步越過穿堂，成功趕在下課鐘響前底達保健室。

　　看見保健室老師拿出優碘，陸成悅瞬間頭皮發麻，又想起現在身上穿的運動服是裴尚延的，趕緊道：「等、等一下，先讓我把衣服脫掉，我怕沾到。」

　　脫下上衣後，陸成悅坐著讓保健室老師替他處理傷口。

　　「嘶——輕一點。」

　　「已經很輕了，是Alpha咬太深。」保健室老師是個中年女Beta，大概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了。

　　陸成悅瞪了一眼裴尚延，後者正侷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完全不敢看向這邊。

　　「啊不是說要讓我打？不會站過來一點逆？」

　　裴尚延聞言馬上向陸成悅挪近了幾步。

　　陸成悅終究還是狠不下心，轉而朝裴尚延的腹部抓了一把。

　　嗯？手感還可以，那再多抓兩下。

　　「同學，可以不要在我面前調情嗎？」保健室老師說完，用沾著優碘的棉棒再次掃過陸成悅的腺體。

　　「嘶——」

　　為了防止肚子再次遭殃，裴尚延握住陸成悅放在自己腹部的那隻手，立刻被更用力地回握住，力道大得生疼，令他足以想像這人此時有多痛。

　　「幹你娘，超痛。」

　　「我娘是Alpha，你可能幹不動。」裴尚延客觀陳述事實。

　　「說得好像沒你的事一樣，不然你的腺體讓我抓兩下看看痛不痛。」

　　「好，給你抓。」裴尚延轉過身蹲下。

　　然而裴尚延的後頸早已存在幾條紅痕，還有幾處破皮滲出點點血跡。

　　「幹！這是陳司麒抓的？」

　　「嗯。」

　　「你他媽知道自己脖子被抓出血了嗎？」

　　「不知道。」

　　「你……唉，算了，等等我好了之後換你來擦藥。」

　　「好。」

　　轉眼間保健室老師已經消毒完，幫陸成悅的後頸貼上紗布。

　　「洗澡完趕快擦乾再貼腺體貼，要用Omega專用的才有腺體護理的功能。」保健室老師持續唸叨注意事項：「還有，Alpha下次咬完記得多舔幾下。」

　　「蛤？」陸成悅不敢相信他剛聽到了什麼。

　　裴尚延也是一臉茫然。

　　「看你們的樣子，剛剛一定沒舔吧？」保健室老師解釋道：「Alpha的唾液有加速Omega腺體癒合的作用，還能預防發炎和感染。唉……標記要高二才會教，難怪你們不知道。」

　　「啊哈哈……反正也沒有下次了。」陸成悅站起身，示意裴尚延過來坐。

　　裴尚延一時也沒辦法反駁，只靜靜地坐下讓老師幫他擦藥。

　　他很肯定標記當下感受到的正面回饋絕對不是錯覺，但那些感受太過抽象，該如何傳達給陸成悅可有得他苦惱了。

　　陸成悅穿好衣服後站在一旁觀看，棉棒掃過破皮流血的腺體讓他感到一陣視覺衝擊，想到剛才裴尚延好心伸手讓他抓著，他不做點什麼實在說不過去，於是舉起手在裴尚延眼前晃了晃。

　　「喏，給你握著，不痛不痛。」

　　裴尚延其實並不覺得有多痛，陳司麒抓得不深，以Alpha的恢復能力而言，也許明天睡醒就完全癒合了。

　　他心想，陸成悅是不瞭解Alpha的體質嗎？還是個性本來就這麼體貼呢？不管是哪一種，他都覺得這人對自己伸出手的行為很可愛，於是淺淺地握住陸成悅的手。

　　陸成悅對裴尚延只輕輕牽著他感到有些疑惑，但立刻理解為這人只是不好意思抓太大力罷了，於是果斷調整手部姿勢，十指緊扣，堅定地握住裴尚延的手。

　　腺體受傷有多痛他又不是不知道，牽個手而已嘛，跟他客氣什麼，陸成悅，你真的很棒。

　　沒想到等裴尚延也擦完藥之後，陸成悅竟有點捨不得鬆手了，兩人就這麼自然而然牽著手離開保健室。

　　「走，回去上體育課。」陸成悅拉著裴尚延往籃球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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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擁抱與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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