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二卷) 第33章組合屋前篇

　　「你為什麼沒有媽媽？」季凡卿好奇地打量著比他高出半顆頭的陸成悅，對方穿著合身的襯衫，領口還有小領結，害他好想伸手去拽，但他忍住了。

　　「我是把拔生的啊，我把拔是Omega。」陸成悅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季凡卿，搞不懂這麼理所當然的事情竟然還需要問，虧這人年紀還比自己大一點點。

　　最矮的邱景陽拽了拽邱爸爸的衣袖，用稚嫩的嗓音詢問：「Omega是啥物？」

　　「地坤啦，佮小卿𪜶母仔仝款啦。」邱爸爸把手移開並隨意地回答，此時他正緊盯電視螢幕，雙手握著搖桿，和季爸爸在格鬥遊戲中打得不可開交。

　　「哦。」邱景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頭向陸成悅問道：「為啥物攏無看過恁爸爸？伊是毋是無愛你矣？」

　　「蛤？講國語啦。」陸成悅聽不懂。

　　「他問說，為什麼都沒看過你爸爸，你爸爸是不是不要你了？」季凡卿笑瞇瞇的，似乎對能幫忙翻譯感到很自豪。

　　陸成悅驚訝地睜大眼睛，在心裡反覆咀嚼著這句話。

　　幼兒不加修飾的直白話語就像火星渣掉進乾草堆裡，將他連日來的不順遂通通點燃。

　　「你亂講！」陸成悅衝上前，奮力撲倒瘦小的邱景陽，一雙小手胡亂地拍打在對方臉上，但依然不夠解氣，憤而張嘴咬住對方的肩膀。

　　「哇啊啊啊——」邱景陽痛得哭喊出聲，兩位爸爸只好暫停遊戲，轉身察看。

　　「唉唷！遮爾仔刺激，敢若咧做標記仝款。」邱爸爸笑著說。

　　季爸爸同樣嘻皮笑臉，指著陸成悅道：「哈哈，這箍以後大漢一定是天乾，佮恁小陽鬥一對拄拄仔好。」

　　——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

　　——突然被帶離熟悉的家，每天被寄放在不同的地方。

　　——只有睡前能見到父親一下下，還不知道爸爸在哪裡。

　　陸成悅藉機將連日來的不痛快全發洩在邱景陽身上，當兩位爸爸慢好幾拍終於發現不對勁，手忙腳亂地把他們分開時，邱景陽的肩膀已被咬到見血。

　　邱景陽哭到聲音嘶啞，陸成悅同樣嚎啕大哭，季凡卿在一旁看著也哭了起來，場面頓時雞飛狗跳。

　　至於季媽媽買完菜回家後見狀，決定沒收電玩主機，都是後話了。

　　當天晚上，陸紹丞第一次動手打陸成悅，雪白的小屁股上全是巴掌印。

　　看著陸成悅跪在角落面壁思過時還在不停抽咽，他懊惱地抹了一把臉，後知後覺地想到，或許出手前應該先瞭解這孩子打人的原因才對，於是他走到陸成悅身旁蹲下。

　　「你為什麼要打小陽？」陸紹承盡量放輕語氣，並伸手撫摸陸成悅的頭頂。

　　「嗚……是、是他先的……」

　　「他先打你的？」

　　陸成悅搖搖頭，正想開口解釋，但一個字都還沒說就湧上滿腹委屈，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陸紹承嘆了一口氣，仰頭看著天花板包梁上的雕花和柔和的間接照明，搞不懂自己怎麼會落到這般境地。

　　他本來應該在家過著愜意的日子，流連於首都圈五光十色的夜生活，興致來了便彈彈琴，輕鬆收穫周圍一眾愛戴的目光。

　　把屎把尿哄小孩？這不在他的人生計畫之中，他活了二十四年來為數不多的耐心已經全給了陸成悅，但這小傢伙似乎非要把他榨乾不可。

　　「嗚……他、他說，我把拔不要我了……嗚嗚！他亂講！」

　　啊，原來如此，這下麻煩了。

　　要如何讓一個四歲幼童理解大人之間的感情糾葛？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必須向陸成悅解釋這一切，然而他根本還沒有準備好。

　　「你把拔沒有不要你。」他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氣，左思右想、斟酌再三後，才又繼續說：「父親跟把拔分開了，懂嗎？不是伴侶了、切了、不跟你把拔好了，但是我們愛你，這是永遠不會變的，懂不懂？」

　　「不懂……」晶瑩的淚珠不停從稚嫩的臉頰滑落，陸成悅用濃濃的鼻音問：「為什麼把拔不見了？我要把拔回來……嗚嗚……」

　　「我一看到你爸就歸蘭趴火，怎麼可能住在一起？」

　　「嗚哇啊啊啊——」

　　「唉……」

　　迫於無奈，陸紹承只好開始研究邊上班邊帶小孩的可行性。

　　正好生境旗下的高級健身俱樂部Vital Horizon新開設了兒少散打課程，於是往後每週有兩天，他會趁午休時去幼稚園接陸成悅放學，父子倆在附近的麵攤隨便吃點東西，之後便將陸成悅扔在辦公室樓下的俱樂部場館，順理成章地把臨港區的菁英Alpha們紓解壓力的地方當成托兒所來用。

　　或許是因為每週多了兩天可以和父親相處，也可能是因為學習散打正好可以徹底放電，陸成悅的情緒穩定許多，被寄放在邱家和季家的日子也逐漸乖巧安分。

　　陸紹承每個月會轉帳一筆錢給邱家和季家，起初他對這兩家提出的數字完全沒概念，過了幾個月才反應過來，陸成悅光是伙食費都不只這麼一點。

　　都說廣原人熱情，這下他是深刻體會到了。

　　他不怕對方趁機敲詐高額的托育費用，就怕欠下理不清的人情債，於是往後兩家結算陸成悅的花費時，他總會隨意加個幾倍，逢年過節的禮盒也是盡挑貴的送。

　　父子倆在廣原市的生活就這麼安定下來了。

　　偶爾，陸成悅還是會在半夜醒來，哭著要找爸爸。

　　陸紹承因此練就了答非所問和隨口編故事的技能，他能從大饅頭扯到古堡、奶油糖扯到孤島，哄得年幼的陸成悅一楞一楞的，一邊疑惑這和他爸去哪了有什麼關聯，一邊著迷於天馬行空的故事，漸漸在陸紹承懷裡睡著。

　　直到陸成悅上小學，認識的詞彙多了，溝通能力也精進不少，陸紹承知道無法再繼續敷衍下去，這才鬆口提起往事。

　　「其實我跟你爸本來也不算情侶吧……你爺爺很早就給我訂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合作多年的原料供應商的小兒子，不過年紀比我小滿多的，我就沒放在心上，上大學之後就照樣到處玩……」

　　陸成悅嘻皮笑臉地搶話：「吼——爺爺送你去首藝大搞藝術，結果你搞大同學的肚子，羞羞臉。」

　　「靠，誰教你的？」陸紹丞寵溺地搓揉著陸成悅的腦袋，深棕色的柔軟髮絲就這麼被搓成了一個鳥窩。

　　「所以，你們為什麼會結婚？」

　　提到結婚，陸紹丞就一肚子氣，但他仍很有分寸地避談兒童不宜的部分，只故作輕鬆地回答：「你爸就死活不肯把小孩拿掉啊，我都把支票上的數字一直加加加上去了，他還是堅持不結婚就找媒體曝光這則醜聞，剛好你爺爺也想抱孫，就逼我結婚了。」

　　陸成悅皺著眉問：「你原本想叫把拔把我拿掉喔？」

　　陸紹丞趕緊蹲下，伸手對陸成悅的臉頰胡亂揉捏一通，吊著嗓子說：「唉唷，還好沒拿掉，不然我就看不到這張可愛的小臉蛋了，白白嫩嫩的，像小白兔。」

　　陸成悅似乎對小白兔這個形容極為不滿，掀起上衣問道：「誰家小白兔有六塊腹肌的？」

　　陸紹丞嘴角抽蓄，唸叨著：「靠，你這臭小子長大絕對有拈花惹草的本錢，幸好目前看起來還是很可愛的，拜託，可愛久一點，別太快長大。」

　　「啊那你們後來又為什麼會離婚？」

　　「咳……這個嘛……」陸紹丞手扶著下巴，皺著眉思考良久才回答：「有些事情現在還不適合告訴你，等你長大一點再跟你說。不過，我也有做錯的地方，這個倒是可以先講。」

　　「什麼？」

　　「嗯……就是……」陸紹丞強裝鎮定，努力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但聲音仍然聽得出些許不自在。「我還是覺得原本跟我有婚約的那個Omega比較好，所以我就標記他了，啊哈哈……重複標記是犯法的，你爺爺給了你爸好大一筆封口費呢……不然我那時候就應該進去牢裡蹲了，呵呵……」

　　陸成悅臉上瞬間寫滿鄙視，脫口而出：「啊不就是劈腿嗎？渣男。」

　　「靠，這句又是誰教你的？」陸紹丞撲向前，和陸成悅一陣打打鬧鬧。

　　又過了幾天，陸紹丞中午去接陸成悅時，囑咐他練完散打後到俱樂部旁的咖啡廳寫功課，等自己下班再去找他。

　　陸成悅雖然對這個安排感到疑惑，但仍然在課程結束後迅速沖了個澡，乖乖背起書包走到咖啡廳點了杯奶茶坐下。

　　過沒多久，一位瘦小的男人走進咖啡廳，左右張望片刻，在看見陸成悅後便直直走來。

　　男人生了張溫潤小巧的小圓臉，一雙水靈的桃花眼又大又明亮，但翹嘟嘟的櫻桃小嘴卻沒起到加分作用，若是女性還可以稱得上小家碧玉，可惜了這副女相在他身上稍顯平庸。

　　「小悅。」

　　即使三年沒見面，陸成悅依然立刻辨認出聲音的主人是爸爸，抬起頭，訝異地睜大眼睛。

　　「拔——」陸成悅起身，飛撲進林梓辰懷裡，後者差點沒站穩。

　　林梓辰對孩子的成長速度感到訝異，三年不見，陸成悅的頭頂已經和他的肩膀一樣高了。

　　想到自己錯過多少，心中不免對陸紹丞產生諸多怨懟。

　　看見陸成悅隨著成長而與陸紹丞越來越相似的容貌，他更是感到心情複雜，幸好這孩子的眼睛像自己，他暫時還不想面對陸紹丞那雙冰冷的眼眸。

　　「你父親跟我說你在這裡，我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他還真的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咖啡廳，真是……」

　　「我一個人也沒問題哦。」陸成悅掙開林梓辰的懷抱，拿起桌上寫到一半的國語作業簿，往前翻幾頁，興奮地說：「拔你看，甲上，還有這邊也是甲上。」

　　不等林梓辰反應，陸成悅又從書包中拿出數學作業簿，神色飛揚地說道：「你看，數學都是勾勾，這邊還有蓋好棒花花。」

　　林梓辰正想開口誇獎幾句，陸成悅卻接著問了：「拔要搬回來一起住了嗎？」

　　空氣凝結了幾秒。

　　林梓辰無奈地搖搖頭，回答道：「把拔在後濱區買了一間房子，把拔的Alpha同意讓你每個週末都過來住兩天哦。」

　　「把拔的Alpha不是父親嗎？」陸成悅問。

　　「早就不是了唷，你父親什麼都沒跟你說嗎？」

　　「嗯……」陸成悅有些失落地低下頭，小聲嘟噥著：「有啦，父親有說過你們不是伴侶了，說他不跟把拔好了……」

　　林梓辰摸摸陸成悅的腦袋，柔柔地說：「把拔現在的Alpha姓姜，見面的時候嘴巴甜一點，要主動問好，知道嗎？Alpha的地盤意識都很重，把拔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說服姜叔叔同意你週末過來住的。」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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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 第33章 組合屋 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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