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一卷) 第10章講幹話

　　「老陸，你舊的那副耳機能不能借……哇靠！」邱景陽沒有敲門的習慣，一如既往直接打開陸成悅的房門，於是便撞見——他兄弟騎在那個怎麼看都不順眼的Alpha身上，而那討厭的傢伙正在對他兄弟上下其手。

　　「幹！」陸成悅從裴尚延懷裡掙脫，逃到床上抓起一顆枕頭抱著，企圖掩蓋生理反應。

　　裴尚延不解，陸成悅的家人都不在，為什麼邱景陽能隨意進出陸成悅家裡？還一臉理所當然地闖進陸成悅的房間，難不成這人平常都這麼沒分寸？這可是Omega的房間……

　　——是我的Omega的房間！我的地盤！

　　領域被侵門踏戶加上標記後旺盛的佔有慾作祟，令他警戒和怒意瞬間溢滿，本能地釋放壓制性費洛蒙。

　　陸成悅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勢如猛虎般襲來，令他無法動彈之餘，內心還產生了彷彿被掐住咽喉般的焦慮和恐懼。

　　「唔。」他不禁發出一聲悶哼。

　　邱景陽原本還在想，這點程度的壓制還在他承受範圍內，只要好好解釋來意一定能讓對方冷靜下來，但陸成悅那聲不適的呻吟直接令他理智斷裂，一時之間誤以為裴尚延是在拿陸成悅撒氣，或是懲罰Omega逃跑的舉動。

　　「幹你娘！」邱景陽衝入房裡，只聞嘶——的一聲，費洛蒙搶先一步朝裴尚延襲去，邱景陽握緊拳頭後便按兵不動。

　　Alpha之間的鬥爭首要靠費洛蒙壓制，唯有萬不得已或還不會控制的小Alpha才會靠拳頭解決。

　　嗆辣刺鼻的可樂味在房裡炸開，邱景陽最大程度去避免影響到陸成悅，只欲壓制裴尚延，但身為Omega的陸成悅還是能敏銳地捕捉到周圍的費洛蒙變化，還來不及多想，身體已全力衝破桎梏。

　　陸成悅擋在裴尚延和邱景陽之間，大吼道：「你別壓他！」

　　邱景陽見狀趕緊讓費洛蒙換個方向，繞過陸成悅繼續壓制裴尚延，嘴上還不依不饒道：「他先壓你的！拿費洛蒙壓制Omega的都是垃圾，你叫他先住手啊！」

　　在費洛蒙壓制下身體彷彿有千斤重，陸成悅光是移動身軀就已快耗盡力氣，此時面色蒼白，雙腿發顫，但依然耐著性子解釋：「他剛分化，還不會控制。」

　　邱景陽將信將疑，但陸成悅擋在中間，要想完全不波及陸成悅實在過於困難，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費洛蒙收個乾淨。

　　陸成悅在完全聞不到可樂味後有些艱難地轉過身，看著裴尚延詢問道：「收得起來嗎？」

　　裴尚延摀著臉搖頭，他在聽見邱景陽是因為陸成悅被壓制而動怒時早已敵意盡失，卻依然無法壓抑不斷從腺體外洩的費洛蒙，只能焦急地看著陸成悅逐漸慘白的臉色。

　　陸成悅反射性摸了摸口袋的位置，這才想起阻隔劑原先放在運動褲的口袋，洗澡前被他拿出來隨手擺在浴室的架子上。

　　雖然距離浴室只有幾步之遙，但陸成悅一刻都等不下去了，裴尚延自責又無助的神情刺痛著他的每一根神經，他一個箭步飛撲向前抱住裴尚延。

　　「沒事了，你什麼都不要想，放鬆就對了。」陸成悅輕聲道，一邊釋放安撫性費洛蒙，一邊直接用手輕撫裴尚延的後頸。

　　Omega的費洛蒙本身溫柔如水，但大雨的氣息卻以不容置疑的氣勢將裴尚延整個包圍，不安的火苗轉眼就被澆熄，霎時間竟有種置身滂沱大雨中，除了嘩喇喇的雨聲外皆萬籟俱寂的錯覺。

　　裴尚延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費洛蒙外溢的程度大幅降低，他再試圖加以控制，果真如他所願，將費洛蒙乾淨俐落地收起。

　　這是他第一次沒靠任何阻隔用品，只憑意志主動將費洛蒙收得這麼乾淨。

　　隨著費洛蒙壓制結束，緊張的氛圍也緩和了下來，陸成悅強撐了許久，身體一放鬆便整個人跪坐到地上。

　　裴尚延見狀想去攙扶，奈何陸成悅的身形、體重都和他差不多，全身癱軟時他怎麼也扶不動。

　　邱景陽嘆了口氣，走上前一把將陸成悅從地上撈起，再輕輕放到床上。

　　「老陸，你還好嗎？」邱景陽問。

　　陸成悅很想回答，但他累到一句話都不想說，一碰到床就躺了下去，抓了顆枕頭抱著，大半張臉埋在枕頭裡，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瞪著邱景陽，眼神就像在說「你看我這樣叫還好嗎？」

　　邱景陽卻覺得陸成悅瞪他是在求安慰，於是伸手對著陸成悅的腦袋就是一陣搓揉，邊揉邊道：「我們老陸真了不起，才分化一年就這麼會按耐Alpha了。」

　　他說的「按耐」是方言，意指安撫。

　　陸成悅自然聽得懂邱景陽是在誇他，平常他可能會得意到尾巴都要翹起來了，但他只拍開邱景陽的手，啞著嗓子有氣無力地說：「……你到底來幹麻的？」

　　「哦，老喬不是約吃雞嗎，我很久沒玩電腦了，回到家才發現耳機只剩一邊有聲音，就想來跟你借你的那副舊耳機。」

　　陸成悅正要答應，沒想到邱景陽接著說：「一來就發現你們打砲沒鎖門。」

　　「幹！」陸成悅精疲力盡，一窩火全憋在肚子裡，只能求助地看向裴尚延，氣若游絲地說：「你……解釋。」說完便自顧自地閉目養神。

　　「腺體護理。」裴尚延同樣不想多作解釋，他跟邱景陽沒什麼好說的，就這一句，對方能懂就懂，不懂拉倒。

　　「哦。」沒想到邱景陽瞬間就理解了，調侃道：「然後就擦槍走火了。」

　　邱景陽分化得早，對AO之間那回事也比陸成悅和季凡卿懂得多了不只一點。

　　他隨手抓住陸成悅的手臂，直接將人翻了個面，觀察起陸成悅的後頸。

　　換作是平常，陸成悅就算沒拳腳回擊，對邱景陽這行為也是要一頓咒罵的，但他真的累壞了，連哼都沒哼一聲，抱著枕頭趴著，恨不得和床融為一體，只當自己也是寢具的一部份。

　　「你，過來。」邱景陽對裴尚延揮了揮手。

　　他無視裴尚延頗具敵意的眼神，指著陸成悅後頸的咬痕道：「咬太用力了，應該流了不少血吧？這樣Omega會很痛你知道嗎？」

　　「知道。」裴尚延竟有種被長輩訓話的錯覺。

　　「知道個屁。」邱景陽繼續說明道：「咬的時候感覺到『啵』一下，就是咬破腺體了，這時候嘴巴裡面會整個都是Omega的費洛蒙，就不要繼續出力了，再下去那一片全都是血管，咬太深了會血流如注，甘那命案現場港款，懂？」

　　裴尚延沒想過，他竟然需要別人來教他怎麼咬自己的Omega，但畢竟事關陸成悅的身體，他也只能老實回答：「懂了。」

　　邱景陽懊惱地抹了把臉，感嘆道：「我為什麼要教別人怎麼咬自己兄弟啊。」

　　「……謝謝。」裴尚延小聲地向邱景陽道謝。

　　只要Alpha對Omega稍微有點那方面的意思，就很容易不自覺把Omega當作自己的所有物，這是經過漫長演化遺留下來的劣根性，需經過後天修養加以壓抑。

　　他這下搞清楚了，邱景陽這是完全把自己擺在陸成悅家人的位置上了，才會將陸成悅的身體當作第一優先考量，教他如何正確標記陸成悅。

　　娘家人，得罪不起。

　　邱景陽再次打量起裴尚延，不知是不是因為換了髮型，這人看起來順眼多了。

　　剛開門那時感受到的威壓也實實在在地告訴他，眼前這人真的是個Alpha，雖說是誤會一場，但挺身守護自己領地才像個Alpha該有的樣子，他還是頗為欣賞的。

　　此時床上傳來均勻平穩的呼吸聲，陸成悅完全睡著了。

　　「呵。」邱景陽伸手移了下陸成悅面前的枕頭，笑道：「睡成這樣，也不怕把自己悶死。」

　　裴尚延覺得眼前這幕看起來很溫馨，淺淺地笑了一下。

　　邱景陽再三確認陸成悅口鼻不會再被棉被、枕頭遮住之後，起身走向電腦桌，拿起陸成悅的香菸對裴尚延道：「抽嗎？」

　　兩人點了菸後抽了幾口，邱景陽突然說道：「等下你跟我們吃雞吧。」

　　「我沒玩過。」

　　「我教你。」邱景陽一把搭在裴尚延肩上，語氣熱絡地說：「一起抽過菸就是兄弟了，你可別拒絕啊，你看老陸睡成那樣，你不跟我們排，我們就少一個了。」

　　裴尚延看著邱景陽突然轉變的態度，想起陸成悅和季凡卿也是這樣，這三人自來熟的個性倒真像是同一個家庭教出來的。

　　「那來吧。」裴尚延說完便和邱景陽一起在電腦桌前坐了下來。

　　邱景陽讓裴尚延先在訓練場練習基本操作和壓槍，一邊講解各種武器的差異，一邊在心裡讚嘆起裴尚延的學習速度。

　　練了快半個小時，就在邱景陽剛教完裴尚延各種躲藏的身法時，兩人聽見一些細碎的聲響。

　　「好痛……好痛……」

　　他們驚覺聲音來自後方，同時回頭看了一眼陸成悅，裴尚延取下耳機，起身和邱景陽一起朝床邊走去。

　　「老陸，這是安怎？做惡夢嗎？」邱景陽輕拍陸成悅的肩膀，試圖把人喚醒。

　　「好痛……會死……」陸成悅雙目緊閉，持續囈語。

　　「成悅，醒醒。」裴尚延輕撫著陸成悅的臉頰。

　　陸成悅幽幽轉醒，受到驚嚇般挺起上身，同時伸手用力按住後頸，左腳像是要甩掉什麼東西似的一陣猛踢。

　　裴尚延一把將人攬住，輕拍著陸成悅的背，柔聲道：「沒事了，只是做惡夢而已，醒來就沒事了。」

　　陸成悅看見自己左小腿上的刺青，這才有了已從惡夢中甦醒的真實感，他窩在裴尚延懷裡，心裡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張口就想告訴對方，他沒事。

　　「我……嗚。」然而他才說了一個字，突然胃裡一陣翻攪，不得已用力推開裴尚延，摀著嘴衝進浴室。

　　浴室門迅速被關上，隨即反鎖。

　　邱景陽和裴尚延在原地楞了幾秒，互看一眼後趕緊跟了過去。

　　裴尚延警覺地敲門道：「成悅，你別鎖門，不安全。」

　　「別……別管我……嘔……」

　　邱景陽拍了拍裴尚延，安慰道：「讓他吐，他剛在費洛蒙壓制下強行移動，沒吐反而比較奇怪。」

　　裴尚延退了幾步，眉頭深鎖，想著陸成悅在承受壓制之前看起來都好好的，想來想去，只能是自己的錯，不禁眼眶泛紅。

　　今天一口氣發生了太多事，臨時標記、到剛認識的人家裡作客、越界的親密行為、Omega的安撫……全都是第一次經歷，他本就不擅長應對，這下真的感到有些疲倦了。

　　這時裴尚延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拿起手機一看，是爸爸打來的，於是走出房間接起電話。

　　「喂，爸……」

　　『你今晚打算幾點回來？』

　　「再晚一點，我同學身體不太舒服。」裴尚延說明道。

　　『你同學怎麼了？』

　　「我剛又失控了，他被我壓制了好一段時間，臉色已經很差了，為了幫我又勉強自己釋放安撫性費洛蒙，體力透支睡了一下，醒來就一直不停嘔吐……」

　　裴尚延強忍哽咽，繼續說：「他家人都不在，我走不開。」

　　『你同學是今天被你標記的那位Omega？』

　　「是。」

　　『梁老師下午打給我，我還不太敢相信，你說要去同學家玩我也沒多作聯想，結果你還真的給我跑到人家Omega家裡，唉……』

　　「對不起。」

　　『你聽好，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才給人家臨時標記，既然標記了，你對他就有責任，如果情況真的不對，趕快叫台計程車送人家去掛急診，辦得到嗎？』

　　爸爸的一席話彷彿給裴尚延打了強心針，他打起精神，堅定地道：「可以。」

　　『你不用急著趕回來了，好好陪人家，我等你報平安。』

　　「好。」

　　裴尚延掛斷電話，回到陸成悅的房間。

　　「他那樣，需要掛急診嗎？」裴尚延問。

　　「應該不用吧？」邱景陽也不是很確定，於是轉身敲了敲浴室門，喊道：「老陸，還活著就說句話。」

　　浴室裡依然只有嘔吐聲。

　　邱景陽語帶威脅地說：「老陸，你再不回話，我就撞門了。」

　　「嘔……門是無辜的……你要玩門……去玩麥塊……」

　　邱景陽聞言鬆了口氣，轉頭對裴尚延說：「還能講幹話，看來沒事。」

　　又等了一會兒，裡頭傳來沖馬桶的聲音，接著是水龍頭被打開，嘩啦嘩啦一陣洗漱聲。

　　陸成悅開門就見到兩位Alpha堵在浴室門口，邱景陽雙手抱胸，挑起一邊眉毛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裴尚延則是紅著眼眶，一臉擔憂。

　　陸成悅一開口便衝著兩人說道：「我想吃麥當當。」

　　邱景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力拍了拍裴尚延的肩膀，語氣爽朗地說：「你看吧，就說他沒事。」

　　「真的沒事？」裴尚延還是不太放心，「不用去醫院看一下嗎？」

　　「當然要，現在唯一能治癒我的醫生姓麥，麥當當叔叔。」陸成悅吊兒郎當地隨口胡扯，一邊從兩人中間擠了出去，自顧自地走到電腦桌前拿起香菸。

　　邱景陽揶揄道：「剛吐得甘那懷孕港款，還抽菸，再抽吐死你。」

　　「懷你妹，林北屁股全新未拆封的，原廠封條還在咧。」陸成悅點燃香菸後隨口回嘴，想著還能順便逗逗裴尚延。

　　沒想到轉頭一看，裴尚延依然皺著眉頭杵在原地。

　　邱景陽也看出了陸成悅想逗裴尚延笑的心思，故意指著裴尚延道：「他剛不就是在給你拆封？要不是被我打斷齁，現在搞不好開箱文都寫完了。」

　　陸成悅聞言，轉頭衝著裴尚延大笑道：「尚延哥哥，晚點繼續寫開箱文啊。」

　　「欸欸欸！不准！」邱景陽開始碎碎唸：「你們剛那樣雖然還沒觸法，但是監護人要提告還是告得成的齁，老陸他老家的律師團隊秋到爆，之前上新聞站成一整排甘那在選秀，勸你們在家長面前還是收斂一點齁。」

　　「那是陸紹丞的老家，關我屁事啊。」陸成悅笑著接話，轉頭瞥見裴尚延還是滿面愁容，心道這人還真難哄。

　　邱景陽看了也直嘆氣，決定換個方式，問道：「老陸，餓不餓？」

　　「餓。」陸成悅點點頭，接著說：「我剛說想吃麥當當可不是說假的啊，我白天只吃了一個甜甜圈，好不容易在老季家吃了一頓飽，轉眼就全吐進馬桶裡了。」

　　「聽到沒有？你的Omega在靠么了，快帶他去吃飯，這個不用我教吧？」邱景陽拍著裴尚延的肩膀說道。

　　裴尚延走近陸成悅身邊，先看看陸成悅的後頸，傷口的狀況果然好了不少，幾乎已不見紅腫，連齒痕好像都變淡了一些。

　　陸成悅一口氣把香菸抽完，放進菸灰缸裡掐熄，抬起頭就對上裴尚延略顯疲憊的眼神。

　　「我記得來的路上就有間麥當當？」裴尚延問。

　　「哦，對啊，騎車過去只要兩分鐘。」

　　「不准騎車。」裴尚延還記著季爸爸的交代。

　　「啊？可是走過去大概要10分鐘喔。」陸成悅不解地看著裴尚延。

　　「一起散步過去吧。」大概是怕陸成悅不同意，裴尚延又小聲補了一句：「手牽手。」

　　「嘿嘿，好啊。」陸成悅一臉就是很想牽手的樣子。

　　「吃完還能順便搭捷運回去……」裴尚延看著陸成悅，試探性地詢問道：「不過我爸剛說我可以留下來陪你，你覺得呢？」

　　「可以嗎？那就留下來過夜吧。」

　　「嗯。」

　　「夭壽，閃瞎我狗眼。」邱景陽笑著調侃：「過夜只能蓋棉被純聊天喔，不然我之後就只能去崁寮監獄看你們了。」

　　陸成悅完全沒把邱景陽的調侃當回事，轉頭就問：「老邱吃不吃麥當當？」

　　「不吃，我才剛在店裡吃飽。」邱景陽轉身從櫃子上取下了陸成悅的舊耳機，繼續說道：「我先回去跟老喬排路人，你們吃完回來再看看還要不要打吧。」

　　「好哦。」

　　三人走出屋外，陸成悅和裴尚延向邱景陽道別後，繼續朝社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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