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莉婭?那可真是一個美麗的名字呀!」在少女報上了自己的名稱後,不知道是霍爾庫婭面對少女感到害羞,又或者是由於剛才激烈的搏鬥,使她腦子裏暫時想不清該說什麼話來接下嘉德莉婭的回答。
「…………」嘉德莉婭似乎並沒有把話接下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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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眾的屍體愈燒愈旺,原先姑且能夠勉強辨認出來的面部和衣服輪廓轉眼間便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屍首此時已經跟漆黑得跟木炭毫無分別了。而在經過了火焰短暫但殘酷的塑造下,屍首慢慢被燒得捲曲、萎縮起來,直至收縮至極限。緊接著,火焰終於匪夷所思地先自行熄滅了,可是不久這三塊「木炭」的顏色不可逆轉地慢慢變白,在焦屍最後一點的漆黑都不見了後,已經吹了一段時間的陣風把灰燼徹底地吹得一乾二淨了,彷彿之前那三個追殺嘉德莉婭的惡棍從來不存在一樣,看來挫骨揚灰就是神明給他們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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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更神奇的是,霍爾庫婭那之前還插在小眼男屍體上的佩劍從屍體自燃開始直至完全化灰為止,不但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受到烈焰的破壞,而且劍身大概亦沒有被燒熱的跡象。在隨著那些曾經屬於小眼男身體一部分的灰燼一步步地被風吹走後,原先垂直的佩劍慢慢傾斜,最後橫躺在地上。由始至終,佩劍既沒有被燒得劍身出現了灼紅色、又或者出現煙霧、更加沒有在被加熱後接觸其他物件時自然發出的「滋滋」聲。眼見如此,霍爾庫婭沒有理由不拾回佩劍,只是直至指尖們觸碰到它前,霍爾庫婭心中終究懷有一絲手指被佩劍灼壞的擔憂。只可以說,剛才的火實在是燒得太旺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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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上去完全不熱的!」雖然霍爾庫婭猜出佩劍根本沒有被燒熱,但是當親自證實了一件在眼前曾處身烈火之中的武器跟之前毫無二致後,霍爾庫婭難免因為魔法的力量心中感到驚訝,同時這亦使霍爾庫婭對嘉德荊婭潛藏的魔力乃至於她本身有著更大的好奇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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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害怕,你現在安全了!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先回到我的落腳點再說?」安心地拾回與出鞘之前的狀態毫無二致的佩劍後,霍爾庫婭眼見嘉德莉婭沉默不答,擔心她尚沒有從剛才那需要以命相博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為了讓她先初步振作起來,恢復體力,霍爾庫婭語調輕鬆地笑著說:「太陽都到了這麼高,時候不早了!讓我先在馬背行李上取下乾糧和水一起吃午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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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可是我想先找回我的家人。」嘉德莉婭愁眉苦臉,微弱的聲音此時表達了其主人最大的憂慮。她知道自己的祖父母好大機會已經兇多吉少了,不過她依然不願放棄那僅存的希望。
「那先上馬再說吧,騎著馬去找會快很多的!」霍爾庫婭馬上給了最好的建議,不過她還是問道:「你之前有沒有騎過馬?」
「沒有……」嘉德莉婭似乎感到泄氣,她深知在只能依靠雙腳的情況下,縱使能夠成功與家人重逢,想要在逃避村落的追殺的前提下離開這片遼闊的森林的機會將會十分渺茫。
「仔細地看著我的動作,然後接下來的事情你可要努力跟上喔!」霍爾庫婭決定用她所想到最簡單的方法–示範來教導嘉德荊婭上馬。畢竟在地廣人稀的鄉村地區,徒步永遠都是最後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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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用左手捉緊馬頸上的彊繩,右手扶好馬鞍靠近馬屁股的部分。」霍爾庫婭隨即敏捷地先以左腳踏上馬蹬,繼而伸直右腿跨越馬背,最後重新騎上馬匹。動作十分俐落瀟灑。
「希望的我的動作你都看得清清楚楚吧,因為後面的動作的實在不太懂如何跟你說明白。」霍爾庫婭無奈地對著她的學生苦笑著,指導他人實在不是她所擅長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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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這時,嘉德莉婭才看清了眼前這個騎在馬上嬌小而又威風凜凜的少女,雖然在剛才的死鬥時嘉德莉婭只能夠隱隱約約地看見一個小孩般的身影為自己奮戰,但是在對上了她那雙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的眼睛之後,嘉德莉婭從中看到了一種她在以往的生活中從來沒有感受到的幹勁,那是打算堅持著某個目標、人生價值的人才會擁有的銳利目光。面對著眼前這位帶給好前所未有經歷的非凡少女,儘管此時嘉德莉婭看上去似乎表現得波瀾不驚,她的內心卻開始下意識地想要接近這個給了她希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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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看完霍爾庫婭完整的上馬示範後,嘉德莉婭順利地按照指導左腳踏上馬蹬。然而,嘉德莉婭始終首次上馬,不能熟練地調整自己的重心,然後伸直右腿跨越馬背,嘉德莉婭數次提高右腿時都未能找準時機,最終只能放下右腿重新開始。霍爾庫婭見狀於是主動伸出左手,在嘉德莉婭再次準備上馬時握住她的右手扶她上馬,兩人肌膚間因而產生了首次簡單、卻使雙方念念不忘的接觸。嘉德莉婭在握上這隻陪伴主人練習多年武藝的手掌時,感受到這雙小孩般的小手比常人更為溫暖,更為袖珍,五指亦較為短促,同時間亦沒有察覺到當中有任何粗糙之處,那隻手對於嘉德莉婭來說就跟一位家境良好的女孩、少女的玉手無異。現在的她雖然被手的主人拯救著,可是同一時間嘉德莉婭在想著有朝一日,她亦要幫助、去守護,甚至是疼愛這隻手的主人。霍爾庫婭亦發覺了嘉德莉婭擁有一雙非凡的手,手的膚色雖然因為主人處境而略顯蒼白,但是霍爾庫婭仍然了解到手的主人長著纖瘦、且修長的五指,摸上去亦非常順滑。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可以繼續握著那隻手,不論四季、不論場合、不論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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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隻可愛的手呀……」
「真是一隻美麗的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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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由於剛才握手時兩人繼而產生的幻想,霍爾庫婭和嘉德莉婭在上馬後略感尷尬,沉默不語,不過這個氣氛維持不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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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馬時如果覺得不穩當的話,記得雙手抓緊我的腰喔!」霍爾庫婭率先打破沉默,並對嘉德莉婭叮囑道。「是走這個方向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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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悉了前進方向後,霍爾庫婭駕著馬沿著土路走了大約兩里路程,路途上兩人均沒有對話。最終,兩人終於在路上發現了嘉德莉婭最害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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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路上躺著兩具滿身鮮血的老人屍體,屍體的穿著跟嘉德莉婭一樣衣衫襤褸,老翁左手手持素色、無任何雕刻裝飾的魔杖,魔杖看似樸素,杖身卻使用了來自岡柏大陸遙遠的南方叢林的柚木所製成,木質十分優良,方便能力不同的使用者盡情施出程度不一、而魔杖又能承受的魔法。與此同時,老婦右手手持同樣簡樸的胡桃木制笛子,笛子做工精細、音色清翠,能夠有力地為任何魔法師施加的法術作出加持,增強當中的力量。在兩具老人屍體的後方,土路上亦有很多已燒焦得如同黑炭一樣的屍體,除了他們沒有化成灰燼外,焦屍看上去如同嘉德莉婭剛才無意中施法所做成的效果一樣。因此霍爾庫婭意識到老翁和嘉德莉婭的法術似乎是系出同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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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面前已經了無生氣的兩老,嘉德莉婭面色明顯變得更為陰沉,在下馬時差點踉蹌倒地後立即奔跑至兩老屍體前跪下。嘉德莉婭此時只是低下頭,沒有哭泣、沒有更多的舉動,只是跪在屍體前,彷彿在跟親人告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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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情景,雖然霍爾庫婭心中亦預計會有如此的結果,但是當她需要陪同一名少女親身經歷絕望時,霍爾庫婭自然並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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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騎著莫卡一直飛奔著,或者只是騎著牠快步走著的話……」霍爾庫婭內心反覆地質問自己,如果早一點遇到嘉德莉婭一家三口的話,自己是否真的能夠他們全部拯救,讓嘉德莉婭避免失去了所有親人的悲痛命運呢?這是霍爾庫婭第一次對生離死別有如此深入的思考,以往的她儘管對死亡並沒有特別、異於常人的喜愛,但是在刑場上、戰場上,以至於貴族教育的耳濡目染下,她似乎習慣了一切。而現在的她卻因為嘉德莉婭的遭遇,真正意識到死亡的可怕之處,真正地因此而產生了內疚、後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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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把嘉德莉婭拯救出來!」霍爾庫婭希望可以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幫助嘉德莉婭,不論是走出悲痛,抑或是往後日子中不同的難題。她開始擁有了具體想要守護的人和目標,而這個目標她期望是終身的。但現在,霍爾庫婭先想到了幫助嘉德莉婭釋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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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逝走了便不可挽回,但是我們起碼可以做的是讓死者體面地離開。」說罷,霍爾庫婭走至土路一旁尋找起一塊塊的石頭和一條條在地上的樹木斷枝,並開始把它們堆疊起來。嘉德莉婭知道她的用意,於是不發一言地自屍體旁站了起來,亦走到路旁收集起石塊斷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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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森林中的大土路中,三個疲倦、虛弱的身影正在逃避來自索頓村村民的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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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蓮娜!嘉婭!你們先跑吧!我在這裏停下來為你們爭取時間!」老翁站在路中,一邊揮舞著魔杖,一邊對著老婦和嘉德莉婭喊道。
「雅各你這個笨蛋不要在逞英雄了!我們三個都要一起走!」老婦拉扯著老翁衣袖,催促他趕快逃跑。
「爺爺,我最年輕,讓我留下來吧!」嘉德莉婭試圖勸說老翁退下來,並守護他們。
「不要傻了,嘉婭!你只是一個孩子,根本做不了什麼!伊蓮娜,帶她走吧!」老翁以近乎責罵的語氣阻止嘉德莉婭,但是決絕的語氣亦隱藏不來老翁若隱若現的抽泣。
「我們答應了你的父母,一起要好好保護你。嘉婭,你趁現在他們還沒有追來快跑呀!」老婦亦要求嘉德莉婭不要放棄自己,同時亦決心跟自己的老伴同生共死。「雅各你這個廢物只有自己根本抵擋不來的,我要留下來看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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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德莉婭意識到她將要跟僅存的親人分開了,不願接受殘酷事實的她呆立在旁,絲紋不動,即使村民喊打喊殺的叫聲傳得愈來愈近都不為所動。
眼見如此,老翁又揮舞著魔杖,嘴中低語著未知的咒語,然後將魔杖頭朝向嘉德莉婭,空氣中好像頓時出現了一雙隱形雙手一般,把嘉德莉婭推倒至距離兩人大約五十碼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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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我們居然能夠陪伴她們這麼久。不過在嘉婭成年不久就要跟她分開實在太不捨得了!」老婦語帶無奈地慨嘆道。「我們連向嘉婭交代真相、歸還手上這兩件器物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要想太多了!現在對我最說最重要的是那個人的子嗣,和你。」老翁此時冷靜下來,準備好跟毅然留下來的老伴隨時面對命運。「我們一起好好地向嘉婭道別吧!」
嘉德莉婭被魔力推趺在地上後,站起身後馬上再跑向兩人,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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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婭,現在在你面對所施展的魔法並不是出自我們的力量,而是來自你的先祖、家族對你的最後庇護。」老翁眼看前方來勢洶洶的惡民,卻向眼後的嘉德莉婭道別,然後開始又揮舞起魔杖。「爺爺、奶奶只能幫助到你這一步了。接下來你要靠自己了。」
「嘉婭!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你要為了自己活下去!」老婦盡力隱藏自己的抽泣道別道,接著開始了她人生中最後的長笛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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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兩人再亦沒有多說什麼,老翁一邊愈來愈快速地舞動魔杖,一邊振振有詞地默唸著家族流傳下來的強力咒語。老婦口中吹奏的長笛節奏亦迅速地由婉約流暢變得急促激昂,猶如兩軍交戰時,前方士兵所詠唱的戰歌一樣。隨即,兩人前方的空氣中憑空產生了一個龐大的火球,火球的表面上到處帶有肆意吐出的火舌,準備隨時撲向惡民們。可是,如此大的火球還在不斷地增大,彷彿要出盡全力消滅敵人。同時間,老翁老婦兩人把肉體內的力量全部投放至輸出魔力,即使身體多處因此出現了流血不止的傷痕都面不改容,他們為了保護嘉德莉婭,已經有了犧牲自己的覺悟了,就算是身體的痛苦亦不能阻止他們的決心。在自知自身沒有太大魔力天賦的情況下,只有自我的完全付出兩人才能確保完全發揮嘉德莉婭家族保存在魔杖內的力量,最後一次為她消滅所有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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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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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嘉德莉婭和惡民雙方以相反的方向接近兩人,火球迅速地撲向惡民,猛烈的大火隨即把絕大多數的惡人都吞噬了,大火燃燒的高溫把人群在能夠發出慘叫前便把他們直接燒成焦炭了。基本上達成了目的後,徹底耗盡了體力、且傷痕累累的兩名老人終於倒下了,大火也逐漸地慢慢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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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老頭們終於累死了,我們繼續去捉那臭丫頭回來!」白巾男朝僅存的跟班命令道。
「我一定要親自殺死她,為同村的手足報這個仇!」小眼男氣急敗壞地罵道。
「嘻嘻!我反倒先想好好地『疼愛』她呢!」矮小男狡黠地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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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想跑回祖父母那邊拯救他們,但在想起他們剛才最後的囑託後,嘉德莉婭只好在三人眾的持續追殺下獨自一人繼續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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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霍爾庫婭和嘉德莉婭為兩名老人臨時建造的墳墓完成了,身心俱疲的嘉德莉婭在建造時想起了在祖父母道別時的情景。墳墓建成了,可是嘉德莉婭內心的堤壩終於都崩塌了。按捺不住內心悲痛的她跪在祖父母的墳墓前嚎啕大哭,此時的她最終被迫面對至親離她而去的事實。霍爾庫婭雖然並不願意在旁邊目睹這樣的場面,但是她亦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嘉德莉婭盡情地發洩抑壓已久的情感。傷害已經不可逆轉,然而哭泣至少可以加速傷口的癒合。想到這裏,霍爾庫婭亦跪下來,給了悲痛萬分的嘉德莉婭一個持久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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