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娜恢復意識後眨了眨眼,試著讓自己清醒。她看向四周,發現原先自己身處的懸崖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間陌生的房間。
她試圖分析自己身處的環境。房間似乎是一間臥室,空間不大,裝潢也很簡樸,只有一張床、一個放滿書籍的書櫃和一張梳妝台。雖說是梳妝台,但上頭並沒有擺放任何化妝品,而是許多散落的葉片與花朵,以及一些她不認識的研究器材。
「這裡是......」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實際看到這番景象還是讓提娜倍感震驚。
她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一陣敲門聲便從門邊傳了過來,打斷她的思緒。門打開了,一名少年站在外頭,看著房間內的提娜。他似乎並沒有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少女感到奇怪。
「差不多要出發囉,」少年對著房裡喊。他有著一頭金黃色的短髮,和他臉上爽朗的微笑十分相襯。他的眼瞳則是湖水的藍色,表面清澈而明亮。不知為何,提娜覺得他的長相十分熟悉。
啊......她回想起來了。那人便是在芙蘭姆裡差點被貴族處刑的少年——凱伊魯。
提娜因為自己的發現而小聲的驚呼,然而卻沒有聲音發出來。她感到有些疑惑,但也慶幸沒有讓凱伊魯察覺到自己的異樣。
不對,打從一開始他沒有對我這個陌生人表現出異常,就已經夠奇怪了吧......
她還沒想好該對凱伊魯做何回應,自己的嘴卻等不及似的自動開口了。
「我馬上好!」
提娜感覺一陣寒冷爬過她的背脊。那並不是她的嗓音——卻是另一個她熟悉不已的聲音。
是語茶!
「好,那我在門口等你,」凱伊魯說完便關上門離開了。提娜確認他走遠後便急忙跑向了梳妝台,確認梳妝鏡中自己的倒影。
果不其然,鏡中映照出的並不是熟悉的黑髮紅瞳,而是一位梳著棕色辮子頭、身穿淺綠色裙裝的女孩。
原來如此......提娜恍然大悟。她的確來到了語茶的記憶中,但和雙葉那時不同,她並不是整個人穿越過來,而是透過語茶的視角觀看這整起事件的經過。
這樣也好......省得了我解釋自己存在的麻煩。
這麼想著,提娜鬆了口氣,快步離開了語茶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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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外是一個寬敞的大廳,但裡頭也沒什麼裝飾,樸素得很。凱伊魯站在房間另一端的大門前,和幾位年齡與他相近的青年們談笑著。那裡聚集著約莫十人,有男有女,雖然面目友善,每人卻都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殺氣氛圍。
根據提娜多年的經驗,她知道這群人絕對不是好惹的對象。
「啊,你來了。」其中一人注意到了提娜(語茶)。那是一名年紀比提娜稍大的女子,頂著一頭黑色高馬尾、眼神銳利,臉上的方框眼鏡給人幹練的形象。她似乎是幾人之中的領導者;她的話語一出,周圍聊天的少年少女們便逐一安靜了下來。
「那麼所有人都到齊了吧,」黑髮女子看看四周,接著又轉向了提娜。「藥草都帶齊了嗎,纓織?」
纓織?提娜想起之前凱伊魯也是用這個名字稱呼語茶。
語茶的聲音再度自動從她口中發出。「當然,須影。這次的任務可是聯邦高層親自發下來的,我可不想出任何紕漏。」
「我想也是,」被稱為須影的女子滿意的點點頭。「那我們就出發吧。為聯邦剷除阻礙是我們的職責——一切都是為了聯邦!」
少年少女們發出了團結的呼聲。接著,須影率先打開了通往外頭的大門,領著眾人一同去執行這個所謂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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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影領著眾人走了一會兒,最後在一片森林前停下。天色漸暗,夕陽逐漸消失在了遠方的山群後,帶走了唯一的一抹光明。提娜隱約感覺眼前的森林有些熟悉,好像自己曾親身來過一樣;然而天色實在太暗,她沒有辦法確定。
「就是這裡了,」須影說。她轉過身,看向了其他人,神情嚴肅。
「我想我之前就說過,這是一個相當艱難的任務......說它是我們經手過的任務之中最困難的也不為過。聯邦之所以願意把這件事交給我們,是因為信任我們的實力,但老實說,我還是沒有絕對的自信......」
她搖了搖頭,像是想甩開自己的思緒。「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吧。我想說的是,希望你們所有人都盡力而為,但也不要太勉強自己。一發現事態不妙就立即撤退,然後重新擬定計畫再行事。畢竟我們對這隻『異界魔獸』的了解近乎為零啊。」
異界魔獸......提娜心頭一震。這就是這群人現在即將討伐的目標嗎?
她感覺所有的線索正逐漸拼湊在一起,形成一塊完整的拼圖。然而那最終的答案遠比她先前所想的還要震撼,令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腦袋。
「這真不像是你會說的話啊,隊長,」凱伊魯面露微笑。「我們當然會成功完成任務。對吧,各位?」
成員們全都贊同的點頭,臉上掛著自信的神情。
提娜看著他們,感受到一股彷彿讓她血液凝結般的不祥預感。如果她的猜測正確,那麼這個隊伍將沒辦法履行他們現在立下的目標。
但她什麼也沒辦法說。「準備出發吧!」語茶的聲音說。
話語落下,她便隨著這群充滿自信的少年少女們邁向了他們的殞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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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提娜一輩子也無法忘懷。
須影領著眾人踏入森林後沒多久,他們便發現了委託的目標——「異界魔獸」。那隻墨綠色巨獸的身軀幾乎融入在了夜色的森林中,然而一看見入侵者們後,牠險惡的紅瞳便立刻亮起了殺意,周圍的樹木映照著那血紅的光。
貨真價實的「異界魔獸」......提娜盯著眼前的龐然巨獸,感到一陣惡寒。
她身旁的人們逐一擺好了架勢,接著由須影領頭, 一同衝向了魔獸。提娜直覺的開始在腦內思考起戰略,但她馬上回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身份。語茶的身體領著她向後跑去,隱藏在一處灌木叢中。
語茶的手打開了自己背著的側背包——提娜認得那個背包,語茶直到加入星夜私語都還一直背著——並拿出了許多器具。大部分是裝著藥草的小罐子,不過也有繃帶等其他的治療用具。她開始將藥草分類,從罐子裡各拿出一些混雜在一起,再裝入其他的瓶罐中。
然而她還沒做完準備,前方的戰場上便傳來了慘烈的叫聲,還有野獸撕裂肉體的聲音。提娜抬起頭,眼前所見的景象讓她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先前還自信迎向異界魔獸的十幾名少年少女現在全都身負重傷,大部分都倒在了地上,只剩三、四位還撐著,持續和那隻巨獸搏鬥。提娜看見須影在魔獸的腳邊奮力用長劍攻擊,然而卻被其一爪打飛,伴隨著一聲巨響重重摔到了地面。
提娜幾乎叫出了聲,語茶的身體則領著她向前跑去。她在須影身旁蹲下,測量著她的脈搏。
......沒有呼吸了。
儘管提娜完全不認識這位黑髮女子,她還是對生命的脆弱感到震懾。她感覺得到語茶的身體在劇烈顫抖著,眼淚幾乎奪匡而出。
「纓織!」凱伊魯的喊聲從後面傳來。提娜抬起頭,這才發現魔獸已經把目標轉移到了她身上,現在正朝她揮出利爪。
提娜下意識的閉上眼,認為自己絕對沒有辦法閃開,然而疼痛感卻並沒有襲來;取而代之的是凱伊魯的低吼。她睜開了雙眼。
那位金髮少年在千鈞一髮之際替她擋下了攻擊,現在正倒在地上,前襟被鮮血染紅。
「凱伊魯!!」語茶聲嘶力竭的大喊著。提娜感覺得到她語氣中的不敢置信、絕望以及愧疚。
「纓織......」凱伊魯有些吃力地將頭轉向了她,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眼現在黯淡無光。
語茶......不,纓織快步跑到了凱伊魯身邊,拿出手裡的繃帶試圖為他止血。然而繃帶很快便被蜂湧而出的鮮血染紅。
「這樣啊......」凱伊魯看著自己眼前不斷流出的血液,閉上了雙眼。待他再度睜開眼時,那雙藍瞳展露出好似放棄般的溫柔神情。「謝謝你,纓織。不用再浪費繃帶在我身上了。」
「可是......」
「纓織......最後能幫我一個忙嗎?」他顫抖著伸出手,試圖觸碰纓織的棕髮,然而似乎連那個力氣都沒有了。
纓織碰了碰自己的側髮,將別著的飾品拆下,放到了凱伊魯的面前。
那是一朵青色的花——「朔望之花」。
「這朵花......請你幫我保管好它。」
提娜將花捧在手心裡,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她已經分不清那究竟是語茶的情緒,還是她自己所感受到的震懾所致了。
她還來不及回覆凱伊魯,異界魔獸就發出了憤怒的吼聲,宣告著下一次攻擊。提娜環視戰場——如今還站立著的,只有她一人。
「快逃!」凱伊魯聲嘶力竭的喊。
提娜轉過頭拔腿狂奔,手裡緊握著那朵微微發光的朔望之花。她彷彿在視線的一角瞥見凱伊魯朝魔獸伸出手,接著魔獸便彷彿被束縛住般,站在原地開始掙扎。大概是某種魔法吧,但她並沒有停下來思考。
她不斷向森林的深處跑去,直到眼前的景象被無盡的黑暗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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