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後,墨櫻率先提出了質疑。然而提娜面不改色,冰冷的紅瞳直盯著眼神驚慌的語茶。
「我終於想起來了......」提娜的話語如利刃一般尖銳,「過去我曾從某個情報商手上買下波羅莎利亞的聯邦成員名單,但當時沒有需要用到,我看了幾眼就隨手放置了。還記得我們在芙蘭姆裡看見的凱伊魯嗎?我仔細一想......那是與『纓織』一起,在名單上所屬於聯邦特務組織的名字。」
「什麼意思?」娜娜一臉的驚慌與不解。她瞥向語茶,然而對方只是低著頭,不發一語。
「你的意思是,凱伊魯其實是我們這邊世界的人?」夜鶯嘗試理解情況,「但為什麼你要強調『纓織』?」
「那、那是......」語茶試圖解釋,但喉嚨卻彷彿被人掐住般,說不出話來。
「『纓織』對我們隱藏了自己的名字,用化名來矇騙我們所有人。」提娜瞇起眼睛:「不只是名字,還有自己的身份。」
順著提娜的視線,眾人也開始用懷疑的眼神看向藥師。
「語茶......這是怎麼一回事?」
「『纓織』所在的組織是隸屬於聯邦的先鋒部隊。」提娜不等語茶開口,逕自說,「在我們之前,他們早就去嘗試討伐異界魔獸了。」她回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景象,「可惜討伐未果,甚至讓整個隊伍都犧牲了。這才是聯邦發佈討伐魔獸的緊急委託的真相。」
剛剛一直沒說話的語茶此時突然大步跨前,臉上掛著極其少見的憤怒神情。她逼向提娜,「凱伊魯他......可是用了自己的命,換了你們.....不,整個世界的命啊!」
「原來如此,所以那包住異界魔獸的繭也是他做的。」提娜的語氣平淡,卻讓原本凝結的空氣瞬間充滿火藥味,一觸即發。她把語茶推開,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改變。
「等等,現在到底是怎樣?」腦袋跟不上的瑪琳跳了出來,「所以語茶其實叫纓織,而且還是聯邦的特務?這又怎麼樣?」
面對她的發問,提娜似乎感到無奈。「她做為一個隸屬於聯邦的特務,加入別的聯盟便相當於間諜,那麼在我們這......叛徒比較合適。」
叛徒,意為背叛之人。
「到底在說什麼?」剛剛還愣在一旁的娜娜聽見這宣言,發覺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觀。她走近提娜和語茶,擋在了兩人的中間。「語茶是我們的夥伴啊?」
「娜娜,你讓開,」提娜冷冷的看向她。「之前已經有很多跡象,不過我一直沒有證據......但現在證據也到手了。」
她指著藥師手中的青色花朵。那朵「朔望之花」絲毫沒有凋零,一樣倔強的散發著光芒。
「從雙葉那件事中得到的經驗......朔望之花中隱藏的,就是證據。」
語茶的眼中快速閃過了一連串的情緒——不解,震驚,害怕。她低下了頭,垂落的淺棕色髮絲遮掩著她的表情。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提娜保持沉默。空氣一片死寂,連微風都停下了腳步,生怕捲起任何一點爆炸的風塵。
語茶彷彿從提娜的沉默中理解了一切。
「夠了......!」她自暴自棄的用雙手摀住了臉,「對,沒錯,我是叛徒!」
「不只背叛了星夜私語,背叛了聯邦,還......背叛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眾人都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我自以為是的朋友......」
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她便突然轉身就跑,直接從呆愣著的聯盟成員中間衝了出去。距離最近的瑪琳想要拉住她,但語茶展現出了驚人的腳程,很快便消失在了樹林中。娜娜向她消失的方向追去,也沒有看見任何那位藥師的蹤影。
「......提娜!」娜娜轉過身,不解的看向那位黑髮少女:「再怎麼說......你為什麼沒有先跟我討論這件事?」
「我可不希望叛徒繼續潛伏在我們的聯盟,」提娜雙臂交叉著,面不改色的說道。「而且......你早就知道了吧?」
娜娜肩頭一震。「語茶是告訴過我,自己害死了朋友......但她並沒有提及自己隱姓埋名,還有隸屬於聯邦的事。不過,說不定她也有她的理由......」
「這代表她連你也不信任啊。唉,我真是不理解,為什麼你會容許一個間諜待在自己的聯盟中?」
「因為......」娜娜低下了頭,欲言又止。
「我們......是一起奮鬥的朋友......」
她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
「總之,我先去把語茶找回來!」她丟下這句話後便飛奔著跑進了樹林中,留下依舊錯愕的眾人。
提娜就這樣待在原地。她環視著其他成員們,等待他們開口。
夜鶯率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贊成娜娜的意見。語茶肯定是有什麼理由的吧?畢竟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她也沒有害我們啊......」
「不。這麼一說,她從以前到現在做的事都有很多疑點......像是說服我們接下高難度的委託,還害我們穿越到了這種地方。」墨櫻反駁了她。
「但語茶並不是故意的吧?」瑪琳辯駁。
「你有確切的證據嗎?」塞拉反問。瑪琳回答不出來,但還是不服氣的瞪著對方。
看著成員們爭吵不休,最先站出來喝止的人......不,應該說是生物,是白貓妃妃。
「喵!在這種地方吵起來不好啦!我們先找到語茶,就算她真的有問題,也得當面找她問清楚吧喵!」
貓咪的話語讓幾人回想起了現在應該做的事。雖然所有人都抱持著疑問,但找到語茶的確是現在最優先的事。
她們沿著娜娜離開的方向跑去,希望能找到那位謎團重重的藥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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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茶趁其他的成員們不注意,偷偷鑽入了幾人來到這裡時穿越的老舊房子中。她認為成員們肯定會先在樹林中找她,畢竟為了採集治療用的植物,在樹林中穿梭如意可是她的特技。
或許吧,她現在算是被逐出聯盟了。
「唉......」她靠在牆上,似乎對於自己情緒失控的事感到沮喪。「明明......可以好好說清楚的,但為什麼......」
她攤開了手。「朔望之花」靜靜的躺在那裡,沒有沾染到一絲灰塵。語茶望著它,心中湧起了強烈的情緒與回憶。那是與一名金髮少年——凱伊魯相處的回憶。
「凱伊魯......我還以為終於交到了你以外的朋友,結果我還是一無所有嗎......」
她的視線變得模糊,好像有什麼液體從眼縫中緩緩流下,留下了數道清晰的痕跡。
是淚水。自從凱伊魯犧牲自己阻擋異界魔獸後,她就再也沒流淚過了。她知道凱伊魯也不希望她因為自己的死而消沉,所以她必須堅強、獨立起來。也因此,她一直以來都是勉強支撐著自己。
但她現在才明白,她其實一直很害怕寂寞。在凱伊魯向異界魔獸衝刺的瞬間,她害怕失去他;對聯盟的眾人隱瞞自己的身份時,她害怕這群朋友會再次離開自己;她賭氣逃離提娜的質問時,她害怕看見其他人厭惡的神情。
「嗚......」
她用手背輕輕擦拭著眼角,呼吸變得有點急促。她將頭埋在大腿中,默默的哭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哭......明明跟自己說好了不能再掉眼淚,不是嗎......
她緩緩的抬起頭。臉頰上還有著清晰的淚痕,淡淡的劃過了臉頰。
突然,悲傷與無力的情緒被另一種情感所覆蓋住了。
「咦......?」
手上靜靜躺著的朔望之花,正在毫無光源的屋中散發強烈的光芒,像是跟什麼東西產生了共鳴一樣。鑒於好奇,她立刻往四周看了看,一下子就找到那個東西了——
她們來到這個幻境的媒介,放在房間遠處的那面鏡子。鏡子渾身散發著青藍的光輝,與朔望之花的光芒並無二至。
「這是......」
她用左手支撐自己的身體,慢慢的站了起來,向鏡子走去。
「如果是從鏡子過來這個地方的,那麼從鏡子回去......?」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鏡面與朔望之花同時迸裂出了強烈的光輝,讓語茶下意識的遮住了眼睛。下次睜開眼時,朔望之花的光輝已經消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黯淡的躺在語茶的手心中。
另一方面,眼前的鏡子出現了更大的變化——鏡面的部分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階梯的入口。階梯的盡頭一片漆黑,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語茶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是什麼......」
語茶望著突然出現的通道,雖不清楚這個通道是怎麼產生的、又通向何方,但她有一種感覺,這個通道的盡頭有著她必須要去見識的事物。
語茶踏入了鏡中的空間,順著階梯往上爬。通道裡毫無光源,但好在它是直線到底,不用擔心撞上牆壁。
通道並不長,很快語茶就走到了盡頭。盡頭處是一個房間,與先前的老舊房子一樣,明明沒有照明設備卻明亮得很。整個房間由看似脆弱的石塊所構成,縫隙中長滿了苔蘚,足以證明這個空間的年齡。
房間非常大,但卻十分空曠,只有一個石製台座擺在中央。而台座上放著的,是鑲著些許生鏽的金邊,本體卻毫無光芒的木匣子。
匣子上刻著淡淡的紋路,似乎是某種古老的語言,但除此之外,從外表上來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匣子的尺寸非常小,頂多只能用來放一些極小的物件。
語茶走上前,盯著那由暗色木頭製成的木匣子。當她雙手捧起匣子時,一股感覺如暖流般貫穿了全身。不知為何,她十分確定那股暖流來自她剛別回頭上的花朵。
朔望之花——它在語茶碰到匣子的瞬間告訴了她,這個物品的真實名字。
在那瞬間,她明白了。朔望之花從星夜私語進入芙蘭姆後就一直對某種事物顯現出共鳴——它在呼喚著這個木匣子,呼喚著與它成對的聖器。
「須臾之匣......!」
語茶的聲音顫抖著。星夜私語、鳴神之城聯邦,還有那名少年,這是每個勢力都在追求著的,夢幻聖器——
「做的很好。」
溫度宛如降至最低點,語茶感受到的暖意瞬間消逝殆盡。一陣寒冷爬過她的背脊。方才那道聲音,語茶非常熟悉;因為那道聲音的主人,她曾與星夜私語一同面對過。
她強裝鎮定的轉過身。一名銀髮的少年無聲無息的站在那,黑色衣袍在無風的空間中詭異的飄蕩著。而他的瞳中所映的,正是語茶每次想起便會感到恐懼的,深邃的黑暗。
「帕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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