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落雨了。
身边的女信徒撑开了伞。
桃木下了马。他双手合十,朝那信徒鞠了一躬。又赶了一天的山路,他们在烂陀山脉里折来折去,如今已走到小无上峰的山腰处了。如今春水未生,可就着这蒙蒙山雨,山色又添上了一抹黄绿。桃木木在那里望着对面的山峰,那里便是无影峰了。七八个白衣信徒都站在他身旁,他似乎在想什么,站了良久,才继续登山。
白蛇遗蜕。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商人的话,可以相信吗。可是鳞州的百姓……那位商人至少做了一件好事。一路上,他问了不止一遍这白蛇遗蜕的来历,可是随从的这几个信徒却似乎都不知情。他们能够回想到的都是那个传说——据说是存在了上万年的传说。
那个传说有多大的可信度呢?桃木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万年……如来灭度至今才不过五百年。文字的出现又不过两千年。上万年……太久了。他摇了摇头。
“传说白蛇每历六十年进行一次蜕麟,每历经六十个甲子——亦即三千六百年完成一次蜕皮,所蜕的鳞片将成为新任白蛇教教主的凭证,而历经三千六百年所蜕下的遗壳,将书写下未来三千六百年内的世间大势。”
三千六百年……太久了。桃木摇了摇头。他的脑袋乱哄哄的,便又从袖中取出那商人方爱财留给他的游记书页。
“……廿五日,微雨。自北柱山南行七里,至南柱山。南柱山石土裸露,地多乌煤,人不樵采,商人广集。又南行三里,至书江口。前宁丞相谢清勋常读书于此,故得此名,今仍有谢氏书生钓读江岸。顺书江而下,五里而至烂陀山。烂陀山有三峰,名绝汀北,曰小无上、雪坛、无影。余自山北登雪坛山,逾岭而南。崇山屏列,而东界则乱阜森罗,截级不紊耳,直南遥望两界尽处,中竖一峰,如当门之标,望之神动,惟恐路之不出其下也。于是连摄两三岭,俱不甚高,盖此皆其东行之支垅。垅南则临无影峰。此峰立于烂陀诸峰间,一日各时均无日色,故得此名。又乡民多以此峰之山神为验,山下多祝香火,故又名山神峰。自山神峰西上,五里而至黄岩洞。洞有枯骨,面壁枯坐。时暮深,余生火洞中,煮米作食。雨落不止。余且僵卧待之,不敢留宿洞中。然雨益甚,乃差戒得寻柴薪备夜,余自入洞中。入两三百步,见光,出而见深峡万仞,孤桥一系。白日高照,鸟啼喧嚣。过桥,则又通一洞,洞壁刻历代赋词经典,愈深则文字象形,晦暗难辨。洞极,则一人枯坐石上,已成白骨。有石桌,桌上木箱机巧各异,末知器用,经年已久。余欲反峰寻纸墨以拓录诸文辞,至黄岩洞闻戒得与诸乡民彷徨呼喊。乃言此事,然反寻出口,已不可得。余在峡内不过一刻,出则已天明矣。晨餐后始行,持盖草履,……”
他收起这页纸,叹了口气。又继续行起路来。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当他找到黄岩洞口端坐的那具枯骨时,整个山林都已困暗到了极点。
火把。地上还留有生过火的灰烬,——想必是那许家河来时所留下的了。他请几位白蛇信徒重新生火,自己则对着石壁轻轻摸索起来,一点一点。
天已经完全黑了。
桃木将洞壁检查了个遍,甚至连洞顶和地下的沙石都确认了一遍。什么也没有,游记中所载的通往遗蜕的孔洞并不存在。他不甘心,便又找了一番,岩壁十分结实,没什么机关。倒是在那位死去的枯骨坐下的岩石上发现了一些刻痕,其上道:“慕名而来,枯坐半生,殊却无缘。”左侧刻着三个小字:“梁了一。”桃木朝这具枯骨拜了拜,心想自己如若找不到那遗蜕,索性也留在这洞里,以求禅悟。他如此想着,翻来覆去,竟也睡着了。
一片冰凉的树叶滑过在他的脖颈,他朦胧间睁开眼,——是一条青蛇!一惊之下,他话还没有说出,就马上用手握住蛇头,拼命地把它从身上甩开。如此身体一倾,他自觉翻落在石坡上,如此滚下去了。
这一下令他吃惊不小,他抬起头,确认身上不再缠有蛇后,便开始四下打量——一片漆黑,唯在前方有一个光亮的石洞。他壮起胆子走去,走过洞口,眼前豁然是一片峡谷,太阳光亮四野,像是正午一样。确如游记所述,在他面前有一座藤桥,桥上藤条粗壮,开满了浅紫色的花瓣。他小心翼翼地过了藤桥,如此最后的洞口便显现在眼前了。这便是白蛇遗蜕吗?他双手合十,朝西拜了拜,恳请菩萨保佑,之后便对着门口怯生生地问道:“有人吗?”
他心知或许是没有人的。这不过是蛇皮所化的遗址。石洞上下左右四方全部都刻满了字,就像是——一个内嵌的经筒。他望着洞口,上有四个大篆:“白蝌遗蜕”,尔后配了两个小字,“废岛”。他不解其意,便接着往里走,在靠近洞口处满是大片大片的小篆,篆右刻着“白蝌赋”,而后是“金矢皇御诏所斥西行钦差加东游仙宫宫主白草道统一品炼丹国师食邑一千七百二十二户实八百五十户臣曲胡撰”,其上书道:
/“我土苍茫,十里一山,百里一城,千里一江。此土昔有万国、万种、万民、万风、万姓,千万年皆然而未及变。自金矢皇及位,一国可享万国之山河,万种之拜敬,万民之奉赐,万风之教化,万姓之仰瞻,跨塘洋、降沙漠、走冰河、过雨林,此万国、万种、万民、万风、万姓无不为一。又起宫殿、铸高塔,园有椿木,笼有凰鸟,杀荒龟以占事,网鹏鱼以宴名流。于是天神鲸吞于殿上,龙王醉酒于澧泉。天地交合,雷、风、火、雨莫不循序而行。此非纯天命所致之极乐之境也,人间安得再二?自滋始元年七月余奉皇帝诏遍寻我土内诸真人天道音讯,所涉足者十数万里,半生于途。今于西橡荒漠得遇白蝌岛踪迹,实万种、万民、万风、万姓之幸、天朝之幸、皇帝之幸、曲胡之幸也!故著文以记之。”/
其辞曰: /“汉地传万载,今兹有神皇。威名震宇内,雄兵卷八荒。四域自收服,山川望眼量。殿上万臣星,一朝独日阳。西胡献血马,南蛮呈鲛珠,北山采暖玉,东海奉鱼龙。民安仓廪满,乱起烽火明,珍宝倚危山,一宴十五年。安岁不知劳,三旬如过隙,银发自头生,乱颤黄金冠。拾起青铜镜,绾紧象牙簪,镜中威严在,怎奈皱纹来。妻妃伏两侧,群龙绕堂前,仙露今何用,花落难再春。乃发千章诏,遍寻万郡人。方士奔如海,道人满京观。垒起通天塔,祭仙求秘药;筑得七星炉,日夜炼神丹;铅汞穿肠过,水银汇天河;蜃楼高百尺,东访竟无得。珍珠磨成粉,日夜煨人参,象牙焚羊脂,稻米相服下,如此竟不行,日日见衰嬴。万民呕其血,万臣尽其劳,丹药多如粟,不见有长生。一怒坑诸士,再怒焚群书,夜里每辗转,计日以为生。忽闻有神岛,天人所以居,灵明传万载,飘渺不可寻。急召万朝臣,发使寻白蝌。一队长三里,队队携珍奇。辛劳三十年,节旄杖已秃,蓬头苦踪迹,白发无神音。一日至沙漠,眼前现空海。饥渴难再言,拖躯至深处。海已成空涸,胡杨林在侧。入林自迷路,倏然至峡谷。谷内生异草,神木参天立。仙藤连兜率,攀爬至白蝌。古洞空幽秘,拜进渺无人。桌上一仙药,简上有书云。‘闻君千里远,此赠有缘人。’泣涕并沾襟,敬拜再三别。洞外刻石记,神境人终别。惟愿此仙丹,立地登神天,万寿我神皇,从此不老仙。一生无功绩,漂泊到白头,夙愿今已满,回首望故乡。故乡今何在,物与人萧索。奇花兮苒苒,洞风兮呜咽,今老矣功成,半生也蹉跎……”/
桃木读完,方知这所谓的白蛇遗蜕,原来竟是白蝌岛!他吃了一惊,好容易平复下来心情,便继续往前走去,只见前方石壁上刻着一首诗:
“性海漂泊已半生,婆娑熏染异熟空。执我仍念西天路,彼岸生在种子中。”左侧一行小字:“僧人筌商”。他用手拂过这些词语,拜了拜,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又往前走去,大片大片的石壁上刻满了经论子集,这些经论有他所读,也有其未读,他只是匆匆而过,一种无法形容的紧迫感从四面八方压上来。他继续往前走去,各类游人的诗词歌赋均雕琢其上,大片大片的叙事诗文、诸子的诗词,以及某些像是占卜一样的喃喃文语,他在这些文字之间跌波冲荡,一会陷落进去,一会又不得不爬到边缘,如此掉落又爬出,等到他走入洞中时,不知时间已过了多久。
好玄机!他只是这般感叹,洞内没有什么异常,只一具枯骨端坐在对面岩石上,石桌上摆了几个木箱,哪里有什么白蛇遗蜕?他先对着那具枯骨拜了拜,而后四处打量起来。石桌边横着刻了三段字,最右边道:“道藏”,然其下并没有什么东西,想必是已被人拿走了。道藏左也有字道:“真意”,其下放了一个玉简,他想把玉简拿起,谁知刚拿起时那简就已化为了粉末,想是仙人放此简日久,玉简都蛀坏了。他内心暗叫糟糕,可也无可奈何,便再往左看去,最左侧朦朦胧胧中刻着几字,可他怎么分别也看不清了。他叹了口气,便重新查看起石洞里有无其他线索。
洞中再无刻字,唯洞前有一壁画。其颜色早已发干,他看得不真切,便把兜间的水袋拿出来,将水淋洒上去。水沾染墙壁的瞬间,整个壁画都鲜活起来。画中,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人正面对着一堆木箱指指点点,而在那木箱内,一个赤身裸体、人首蛇身的长发女子正站在那里,她手里握着藤条,挥舞着甩来甩去。在她头顶,是大片大片鲜艳无比的蓝,可在这蓝色中间,却有一个漩涡一般的孔洞,这洞便在那里旋转着,透露出血一般的刺目的红色,那红色被勉强地兜住,只有几滴落在地上,惹得一众小人躲闪。一种澎湃的力量就在那红色之间酝酿,仿佛它将要冲透那片薄膜,冲破这宁静的天空,仿佛它会倾泻而下,洗净一切!
桃木站在那里望着这幅画,突然他听到苏苏的声音,那声音仿佛靴子踩在雪上,他回头望去,只见那枯骨竟慢慢复苏了起来,重新长出了内脏和血肉,最后生出了长发,一个壮美的男子坐在了那里。但很快,那人又飞速地衰老了,头发也从乌黑一下子变白,仿佛所有的青春都又被吸走。他成了一个老头。那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脸,便跳下来,走到桃木面前:“外来者,你又打扰我睡觉!你又打扰我睡觉!还早得很呢!”
桃木便道歉。
“你叫什么?”
“贫僧法号桃木,曾是……曾是一名僧人,后还俗,今……今来此,乃是为了白蛇遗蜕。”
“话都说不利索,确实挺木的。”那老头东张西望,看了看洞口,“白蛇遗蜕在我这儿,你拿了赶紧走吧。”
他丢过来一块光滑的白色石子。
“这就是白蛇遗蜕?”桃木望着手里白色的鹅卵石,“可是这只是一块石头!”
“石头?”老头笑了笑,“没错,这就是一块石头。你只要保证这块石头别处没有,那么我就可以叫它什么白蛇的什么鳞片。反正总会有人信,对不对?信物嘛就是这个样子。”
于是桃木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开洞口。这时那老头又叫住他:“等等,你把我叫醒了,我们便聊聊。这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呢。再说了,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前辈是?”
“前辈就免了吧。我乃是祂的家童,被关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我姓罗,祂叫我罗歌祀,你也可以这么叫。”
“罗前辈,请问这里就是白蝌岛吗?”
“前辈就算了,叫我一声大哥还算不错。”他摆摆手。“这里当然不是白蝌岛,白蝌岛哪里有这么好找,就凭这点机缘,随随便便地、就找到了?怎么可能?白日做梦!这里不过是一个影子,白蝌岛的影子。算起来白蝌岛还得有个十几年才能出世呢!”他摸了摸鼻子,指着石桌上的木箱道,“不过嘛,这里也有好东西,比如那里,那里面有这个宇宙的秘密,你……不想去看一看嘛?”
桃木摇了摇头,“宇宙的秘密我早已知道,就不再看了。”
“你都已知晓?”罗歌祀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你怎么知道的?”
“经书上都有写。写了一遍又一遍。我便也读了一遍又一遍。”
“那你知道了什么?”他凑近桃木那里,“告诉我吧!我也想知道。”
“说不出来。一说出来,就会有偏差,就会有错。比如我说‘我知道了’,那就代表‘我还不知道’。如果我说‘我得到了’,那么‘我就没有得到’。”
“可是万一,”罗歌祀说道,“万一那木箱中所写的东西和你领会的秘密不一样,这可怎么办?”
桃木怔了一下,他随即反应过来,说道:“那不如打开那个箱子看看。实践一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于是他走过去,打开那木箱,那木头早已烂成了泥,只手指一触便碎成了粉末。木箱里什么也没有,或者曾经有,已经被人取走。或者曾经有,已经化成了灰尘。
“看来是一致的。”桃木说道,“现在我该走啦!”
“等一等,等一等!”罗歌祀一听到他要走,又着急起来,“我这里还有好东西,还有好东西呢!留下来和我聊聊天,聊聊天,好不好?未来三千六百年的世界变动,这个你难道不想知道吗?在这里,你可以在这里看!”
他走到洞边,用力凿开一个石头塞子,从山外而来的泉水激射出来,形成了一个水池。他拉着桃木走到这水池前说道:“看吧。你可以看到未来三千六百年这个世界的变动,到时候你出去,就可以左右未来三千六百年的变化啦!是不是很棒?”
桃木摇摇头,“这是假的。佛说诸行无常,未来不可预测。如若未来可以预测,那么何来因果?现在因还未种下,又如何得未来果?”
罗歌祀木在那里,沉默着不说话,他似乎被问住了。最后,他只能说道:“爱看不看!这也是假的,那也是假的——”
“好好好,我看。”于是桃木把头凑过去,望向湖水,大片的乌云从水中扩散,最终水池里漆黑一片。“这什么也没有呀!甚至都看不到我自己。”
听到这句话,罗歌祀也回头望去,确实,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奇怪。”他挠了挠头。又撬开第二个塞子,灌满第二个水池。“你试一试这一个。心里只要想起一个人,或者念他的名字。”
桃木便走过去,他念起师父的名字,只见师父正坐在三教堂里,两只手分别搭在他和桃枝的肩膀上,疲惫地说着什么话。他记得这一幕,这是师傅圆寂时的场景。此时池水渐渐有一些温热,若有若无的热气缓慢地冒了上来。他忍了忍泪水,便又说出白百花的名字。他在池水中看到白百花当上了白蛇教主,一众白蛇教徒在下面跪拜。然后是瘟疫……战争,以及——他用手扰乱了池面。不,他没有勇气看到太远的东西,战争,战争或许是最大的无常。他看着这温暖的池水,念了自己的名字。还俗、婚礼、说法、求白蝌,往事历历在目,而后呢?继续诵经讲法……他为这单调的日子感到满足,如此老死,也算是他的平生之愿了。可是他在池中却看到了那个商人,方爱财!这算什么事!湖水已经开始冒出气泡,仿佛准备沸腾了。他想就此抽开,可对这商人的好奇却让他继续停在那里。是的,他想继续看,继续盯着这池将沸腾的水,他心里想着这人,念起他的名字——他看到了一个孩童的影子,孤独地读书、长大。他看到他和邻村的女孩互生情愫,在夜晚溪边虫鸣声中发呆。他看到他骑在毛驴上求婚,二人结为夫妻。后来,他去京城考试,他看到出成绩那天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快马疾奔,畅饮满堂……再后来,他被贬到千里之外,一路惊心动魄,到了穷乡偏城却毫无实权,只能日日饮酒寻欢。面对白蛇教的攻城略地,他开始劝说白百花,最后反败为胜。可是……等等,为什么还会有新的白蛇军马,数目如此之大?为什么——官军中还会有内鬼?投入死牢,秋后问斩。他看见他被绑在刑台上,台下是百姓求斩的欢呼声,他低下头,厚重锋利的屠刀高高举起,人头滚下行刑台,被当众踢来踢去,——不!他从影像中回过神来,整个水池已经完全沸腾了!浓浓的雾气重重散开,浠沥沥的水声不绝入耳。他感觉到有无数的水滴溅到了他的脸上,溅到了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顿时传来一阵刺痛,随后便陷入一片漆黑中,刺眼的痛感和麻涨感让他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不!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最后模糊成一片,他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他仍因疼痛倒在地上打滚,只能听得罗歌祀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瞎了?瞎了好,瞎了才好!如果不瞎什么也看不见,现在你瞎了,便拥有了看见的潜质。等到哪天你的眼睛好过来,就像我的耳朵重新能够听到声音、嘴巴重新张开开始说话,那时候你就真的不再瞎了。”他听着那人拍手道:“瞎了好,瞎了好!这就是代价,提前查看命运的代价!现在这个宇宙的每一个章节都会添加上命运的注脚、命运的——提纲挈领一般的——序言,这全赖你,桃木小兄弟,这全是你的功劳。太棒啦,太棒啦!”
“我不要,我不要!”桃木仍然倒在地上哭号,观世音菩萨、弥勒菩萨、文殊师利菩萨、各大罗汉、漫天神佛这下子都救不了他,他所学的般若智慧、唯识学问、禅定思想全都抛在了脑后,只是面目在痛、心里头也流着泪,不觉间突然从一个高台处跌落下来。
“坛主驸马!”他听到身旁几个女子关切地问道,耳旁似乎还有火把的声音。难道这一切竟都是一场梦?可眼睛仍然炽痛不已,他尝试睁开眼睛,仍是模糊一片。
“坛主驸马,你怎么啦!”众信徒问道。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手中还能感觉到那块白色鹅卵石的温热。“我……我……”他惊魂甫定,确定自己仍然还在黄岩洞中,便问道:“已过去多久了?”
多久?似乎是那名为蓝衣的护卫答道:“坛主驸马自入睡至今,不过一刻。”
他呀然一惊,道:“洞内有无毒蛇。”众徒皆说未见。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已入白蝌遗蜕,找到那蛇鳞了。只是双眼尽盲。如今可尽快回凤鸣山面见坛主。”他听着洞外的淋淋雨声,又道:“明日雨停,再出发吧。”便再无言语了。众徒皆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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