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 - 第三卷　四季宮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依舊卡在樹林裡。

　　姜煜停下，煩惱，閉眼，仔細聆聽橄欖葉的話語。

　　她發現，在辱罵之中，也有同情、鼓勵的聲音，只是太小聲，數量又少，被蓋了過去。

　　微弱的輕柔的斷續的，藏在風裡，才發現原來這裡有風。

　　「太陽⋯⋯水⋯⋯」

　　姜煜睜眼，擡頭看向天空，她從枝椏沒擋住的地方看見太陽，在右方。

　　她轉向西邊，跟著太陽又走了一大段路，天色昏暗，姜煜聽見水流聲。

　　透明的溪水泠泠，終於見著了，姜煜順著溪流走。

　　現在是下午四點，六點的時候需要趕回圓桌。

　　「可能要走快點了。」

　　花了一整個小時走出樹林，卻沒見到石中劍的蹤跡，亞瑟沒到拔劍，他們找不到門口。

　　一個白色帶紅的物體直衝過來，像飛來的棒球，往姜煜面前撞，她才剛要出手，身旁的亞瑟就抬手扼住那物，風疾電掣，細看，是鴿子。

　　雪白的手收緊，喀嚓，牠撲騰幾下，徹底沒了生息，嘴裡染血的橄欖枝掉落地面。

　　原來是一隻白色的鴿子叼著橄欖枝飛來，樹枝是姜煜砍斷的那枝，潔白的羽毛被樹枝流出的鮮血染紅。

　　鴿子被橄欖枝的鮮血污染了。

　　「謝謝。」姜煜道。

　　那精靈般的少年，做了那些動作卻毫不違和，依舊純潔，他睜著含水的眼眸，把沾血的手伸到姜煜面前。

　　「想要我幫你擦？」

　　見他點頭，姜煜握住少年的手腕往溪邊走，把他的手掌浸到水裡，然後遞帕子給他。

　　亞瑟的眼眸楚楚可憐，姜煜裝作沒看到，開玩笑，向來只有她主動的份。

　　「小少爺，學會自己洗手。」說著，往他頭上揉了一把，往鴿子屍體走去。

　　鴿子死沒多久，就有一羣螞蟻撕咬著牠的身體，密密麻麻，看得姜煜犯噁心，她有點密集恐懼症，除了金子寶石一類以外。

　　亞瑟湊到她身邊看，指著螞蟻排隊走的方向，一線黑延伸到遠處，好似在引導他們。

　　順著螞蟻走的地方而去，牠們爬到一處墓碑，墓碑上浮雕著寶劍圖案。

　　不要告訴她這個就是亞瑟王的石中劍。

　　真．石中劍。

　　這要怎麼拔？

　　亞瑟指著墳，做出一個動作，特別眼熟，是挖墳的動作。

　　靈籟鄉要挖，這裡也要挖？

　　那時候是羅文幫她挖，而這是羅文的副本。

　　姜煜嘆氣，這算不算一報還一報？

　　她認命，和亞瑟開始挖墳，嘴裡唸著：「不就是讓他挖墳，我還有給報酬，至於在這裡計較嗎？」

　　亞瑟靠近，像是要聽清她說的話，姜煜瞥他，「好好挖。」

　　他像是生氣般鼓了一下臉頰，然眼底有笑意，姜煜沒注意到。

　　亞瑟挖得很慢，姜煜嫌他礙事，讓他離開，自己一鏟一鏟，憤憤地挖。

　　喀！

　　撥開土，是一個盒子，不大不重，兩手捧得起來，帶著鎖。

　　鎖頭寫了「血」以及「<3」，雖然看不懂後者的意思，但姜煜就嘗試割破手指，按上。

　　金光在鎖頭上逐漸凝成2，喀噠一聲，鎖開了。

　　二人？姜煜莫名想到那被她砍掉的橄欖枝，正好是兩片葉子。

　　砍掉的葉子數量？

　　姜煜心情略微複雜的望向亞瑟，少年面容純真，但凡她再多砍任一枝，都沒辦法打開。

　　可他是參與副本的通關者，又怎會知道。

　　打開盒子，如同驚喜盒，彈出花瓣，紅紅的花瓣之中參雜愛心。

　　姜煜：「⋯⋯」

　　原來人在極致無語時是真的會笑出來。

　　盒裡還鋪著層花瓣，幸好，花瓣底下有東西。

　　是一張黑桃A。

　　不知道怎麼用，但姜煜不客氣的收下了。

　　抬眼，就撞見那雙含笑的綠水眸。

　　「我可以拿走吧？」她道。

　　亞瑟點頭。

　　再來需要解決石中劍。

　　不管如何摸索，姜煜始終沒找出機關，她說：「要不，你去拔拔看石碑？」

　　少年長長的睫毛遮住光粼粼的眸子，風吹過彷彿都要碎了，好似在控訴說，你看看我柔弱不能自理，怎麼能夠拔墓碑？

　　「不想拔？」

　　他點頭，倒映森林的湖泊眼望著她。

　　姜煜：⋯⋯該死的心軟。

　　空氣燥熱，稀薄，千萬的哀鳴沖天，姜煜一驚，回頭，身後的那片橄欖樹林被火舌捲入，漫天的濃煙將天燒成黑色，它從遠處燒一段時間了。

　　姜煜立即買水沾濕手帕，捂上亞瑟的口鼻，「壓好。」又給自己捂了一塊。

　　淒慘的叫聲，宛如煉獄。

　　誰燒的已不是重點，時間追著她跑，要趕快找到拔劍方法。

　　故事中的亞瑟是依靠梅林才把石中劍拔起，如今梅林不在身邊，亞瑟可能拔起劍嗎？

　　對了。

　　身分任務第一點：你可以對亞瑟使用三次魔法，心誠則靈。

　　以摩根勒菲的立場，應該是要阻止亞瑟的，但如今他們都被困在這，死馬當活馬醫，姜煜定下心，全心全意想著拔起墓碑上的劍。

　　摩根勒菲的魔法只能施展給亞瑟，如果他拔得起劍，就側面證實他是真亞瑟。

　　【剩餘魔法次數：二次。】

　　「你去碰碰看劍柄。」她道。

　　少年邁步，摳了一下劍柄部位，手指竟陷入石碑之中，握住，石碑龜裂，碎裂一地，劍柄出現了，他稍微使勁，鋒利的寶劍出石鞘。

　　成功了！

　　火愈近，近到就在手邊，地動山搖，眼前一晃，所有人被傳到黑桃宮門前，一股熱浪撲來，比進黑桃宮前熱太多，彷彿進入夏天，但因為姜煜有蝶鱗的緣故，她並無明顯感受到熱意。

　　令人驚駭的事情發生了。

　　在場三個亞瑟手上都有劍。

　　姜煜和少年亞瑟站一起；桂妮薇兒、蘭斯洛特和寡言亞瑟站一起；未知身分的女子、梅林和何陵站一起。

　　三國鼎立！

　　全場傻眼。

　　何陵有劍，有兩種解釋：

　　第一，石中劍並不是只有亞瑟才拔得起來。代表她的魔法不一定能證實少年亞瑟的身分。

　　第二，何陵是有梅林的幫助。而她像梅林一樣幫助亞瑟，但需要少年和寡言男子都是「亞瑟」才可能被她的魔法影響。

　　假設有兩個亞瑟同時在場⋯⋯

　　等等。

　　如果梅林的魔法和她相同，僅對亞瑟起效，那何陵拔劍根本說不通。因此梅林的魔法必然不是僅對亞瑟。

　　17：56？

　　姜煜記得出來前是17：30，怎麼就56分了？

　　來不及想，路程太遠，所有人一齊奔往花園，姜煜覺得在副本裡不是跑就是跑，得虧她平時有運動，否則無法想像腿會鐵到什麼程度。

　　來到圓桌，姜煜發現椅子上刻有他們身分的金字，連忙入座，少年坐到她左手邊，真黏上她了。

　　他坐的位置原本是寡言亞瑟的，姜煜瞄一眼右手邊的何陵位子，也寫著「亞瑟」。

　　字是照他們說的身分出現。

　　她很好奇如果他們沒有分享，椅子的名字會不會是真身分。

　　何陵才剛坐上位置，瞬間就被絲線繳斷脖子。

　　太突然，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何陵就被吊起。

　　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死？

　　毫無頭緒，他也未犯圓桌規則啊？

　　本來還在討論的人剎時安靜，鬱熱的天氣熱風寒涼，籠罩在恐慌中。

　　圓桌上餐點豐盛，用蜂蜜調味的豬肉餡餅、燉牛肋骨、酒燉鹿排、葡萄酒燉兔肉、水果派、麵包。

　　在副本裡，食物不能亂吃，如果吃到人肉，會增加混亂值，姜煜蠻喜歡吃肉的，但不敢動餐桌上的食物，就從商店買吃的，三明治吧，方便又有菜有肉。

　　亞瑟：姐姐，你不吃餐桌上的食物嗎？

　　姜煜盯著他看，他被盯得不自在，羞怯低頭。

　　她搖頭。

　　眾人看他們的眼神藏著探究，始終不大相信這她是真摩根勒菲。

　　少年用餐姿勢十分優雅，和蘭斯洛特的扮演者有得一拼，貴族般的氣質，不過少年偶爾會故意不守禮節，至於為什麼姜煜知道，因為那是直覺。

　　羅文用在場人所聽得見的聲音道：

　　「各位用著餐，我便說個故事給大家助興吧！」

　　「從前從前，我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可能久得歷史泛黃，久得被蟲蠹去。」

　　「一個嬰兒，出生在了這世界的舞臺之上。他哭，他大哭，咦？周遭怎麼沒大人安慰？喔！原來是生在了垃圾堆，廢棄陰濕的小巷，陰暗的冬天，有幾片爛樹葉，幾隻濕漉漉的老鼠。他以為這個舞臺有聚光燈，但舞臺也就這麼大，燈不過幾盞，哪有多餘的光打在他身上呢？真傻！」

　　「可能他的命不該絕，被一個女孩撿了回去，女孩蠻愚蠢的，這是他長大後，看見她墓碑產生的想法。水解不了自己的渴，還將水分給他人，如果他是她，一定會無視這個嬰兒，任他自生自滅，這個世界有什麼好？不過是地獄。」

　　「喔！緩和氣氛。」羅文話鋒一轉，指尖忽地變出一朵玫瑰，「玫瑰真是美麗的存在，改了名依舊香如故，就連上面的刺也是如此的吸引人。」

　　玫瑰湊到了姜煜的面前，羅文依舊是千百年不變的笑臉，「送給我親愛的同伴。」

　　姜煜淡定接下，羅文移來桌上的花苞似的空高腳酒杯，讓她放了進去。

　　玫瑰卡在玻璃杯緣，嬌艷欲滴。

　　「要來點雪莉酒嗎？」

　　「謝謝，不了，繼續說你的故事吧。」她微笑。

　　姜煜的長相雖不是一眼萬年的驚艷美女類型，但一笑卻足以令人心動，如何形容？

　　你以為天空無雲無風，應是常見的、淡淡的藍色，心曠神怡，甫抬頭，卻撞見漫天的彩霞，火燒雲的滾燙，夕陽鑲的金邊。

　　酒，玫瑰，陽光。

　　「好⋯⋯」他轉身回圓桌中央。

　　姜煜覺得羅文的聲音卡殼了。

　　「時間到了，各位，明天見。」木偶被提走消失，連帶桌面的食物與餐具。

　　不過她面前的高腳杯和玫瑰倒是沒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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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四季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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