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克是一個多種基因混合和改造而成的人工生命體。原以適合所有人類的器官為研究目的,後來經歷多次實驗失敗,研究計劃有變,轉而創造完美的人類。實驗經過一千多次的失敗,數十年的努力,終於在第一一九三次的實驗奇蹟般地成功了。吉克誕生之際已是成人外貌,但日常知識和人生經驗為零,經常被人們嘲笑奚落,初時在研究所的生活並不好過。不過,吉克的學習速度很快,不足一個月便學會基本的知識。本著優秀的遺傳基因,吉克天資聰敏,不足一年領會複雜的技術和專業知識,晉升為研究所的主要成員。原本瞧不起他的人變為阿諛奉承之輩,或是嫉恨他的小人。最初,吉克只會按照命令行事,不知善惡,難辨是非,歷經各種實驗事故後,慢慢變得人性化,擁有人類的感情。
研究所的開發者法特和瑪蒙,在第一次研究失敗之後,爭論了無數遍,放棄了初衷。他們從新出發,以全新理論創造人造的天才:強壯的軀體,高超的智慧,敏捷的反應。既有準確分析問題的理解能力,又能即時制定戰略,還擁有相應的執行能力。最終,他們透過糅合多種基因,改善排斥的反應,在經過一一九二次的失敗後,完成了目前唯一完整的個體。開發者只視吉克是實驗體,在這一年期間利用他進行各種研究。他們探究吉克成功的奧秘,企圖製造他的複製人。蒙在鼓裡的吉克,從不知道開發者進行的各項研究與自身有關。
研究所裡對吉克態度始終如一的人,是採用法特和瑪蒙遺傳因子的西斯忒。她是最初的實驗體,也是第一個的失敗品。她未如實驗者所期望,繼承他們浩瀚的知識,過人的智慧。這不是一加一的簡單道理:越是優秀的遺傳因子越能生産出優秀的後代。她不是天才,無法證明他們理論,使得實驗者失望透頂。終究她在遺傳基因上是血緣的女兒,因此,他們沒有抛棄她,儘管她是平庸的。這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容忍了。她在某種意義上是吉克的姐姐,對同樣在研究所遭到冷待的吉克百般疼愛,教曉他認識自我,賦予他作為人的名字。在得知法特和瑪蒙瘋狂的實驗念頭後,強迫吉克離開實驗所。然而,她沒有共同離去,原因不明。
縱使吉克在研究所認識人性的複雜和善變,但是他未被影響。吉克保持一貫的善良、正直、忠厚、謙虛,全因有賴西斯忒的教導。吉克只有書本上的知識,從未接觸外界,只透過書本圖片認識世界的角落,心中一直嚮往前往未知的世界到處探索。吉克第一次踏足研究所以外的世界,儘管抱著遺憾和內疚,他對未知的旅程仍是抱有期望,心中十分雀躍。
盜賊團的首領馬克,是吉克遇到的第一個外界人類。吉克在經過他的領地時完全迴避所有陷阱,因此他看中了吉克優秀的實力,裝作大好人親切款待吉克,從而矇騙吉克,利用他洗劫村子。得知真相的吉克大受打擊,卻沒有修理馬克一番,反而迅速逃離這區域。事實上,馬克靠著利用和陷害他人得到這般地位,人生的信條是自己為大,完全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旅行商人皮爾,在行商途中的森林收留了落魄不堪的吉克,替他捏造假身份進入城鎮。城鎮的頭子是個貪官污吏,大徵重稅,居民和商人大為不滿,敢怒不敢言。官吏以美化的言語宣布自己政策時,吉克當眾揭穿他的所作所為,觸怒了高官,被抓到牢裡。皮爾也受到牽連一同關進牢獄,從此記恨吉克,不與他來往。吉克出獄後,便沒有再見過他了。
神父奧迪,吉克在獄中的室友,以宗教觀點解答吉克的疑問。神父認為,吉克的遭遇是神的考驗,是證明死後前往天堂的歷練,也是人類本身的原罪。只要保持對上帝的信任,就能得到解脫。吉克不承認神的存在,質疑自身有無靈魂存在,更自曝違反人倫道德的身份。教父有見傳教不成,便予以輕蔑冷漠。神父保持對神的信仰,滿足牢獄生活,不時祈求神的原諒和救助。他與蒙克經常因宗教而發生口角,繼而動武,每次皆由吉克阻止。在一次吉克熟睡的夜裡,奧迪為了他心中的神偷襲行刺了蒙克,全無悔意。他原本就是因為經營教會不善,收支不均,被教會高層誣陷而入獄。
獄友蒙克,信奉東洋教的一般市民,因宣傳新興宗教而被入罪。他是吉克的室友之一。蒙克認為吉克是前世作惡多端,因而今世受苦,歷盡磨難,遭受報應。他預計吉克的將來,即使多番掙扎,仍難以抵抗命運。吉克對此番說法將信將疑,他較為相信人定勝天,質疑其不公平之處。蒙克被奧迪殺害後,若以蒙克的說法,他是因果報應,下世將轉世為何物已無從得知。只是吉克從蒙克的遭遇中,更篤定自己不適用此說法,他想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吉克出獄後,在繁榮的城市流連忘返,在偏僻的村落徘徊不定,看過形形色色的人們。他發現人類生命力頑強,努力在這世界掙扎求存,證明自己是這世界的一份子。人類的生命是短暫的。人類透過繁殖,延續血脈,使自己的存在不被遺忘;人類也透過做出影響世界的大事,名流青史或遺臭萬年。碌碌無為的人類,只會被世界拋棄遺忘。這是人類的生存意義。
反觀吉克,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存在價值。他想成為一個真正人類,但世人的冷眼看待,每每遭受白眼,使他更為心灰意冷。有時他怪責自己的天真無知,釀下大禍,牽連他人。在他心中,仍想相信西斯忒的教誨:生而為人,得問心無愧,不做傷天害理之事;誠實善良,保持赤子之心,便所得其樂。漸漸地,他發現人類世界不能容納他,產生了逃離現世的意念。
普通村民可諾,為人正直善良,接濟了潦倒的吉克。他跟吉克性情一致,十分投契,結為好友,令已對外界人類失望透頂的吉克重燃希望。可諾一家都對吉克十分友好,吉克從中體驗了家的溫情,盡享天倫之樂。其中,可諾的妹妹對吉克甚有意思,不過吉克多番躲避,令其苦惱不已。妹妹的出嫁年齡將至,在焦急的可諾的安排下,吉克不得不做出選擇。結果,吉克難過地離開了這庇護所。
吉克繼續著無盡的旅程。他在各地巧遇馬克。知曉馬克的真實本性的吉克,多次阻撓馬克的野心,破壞他的計劃。馬克為此十分痛恨吉克,多番設計殺害吉克,但都被吉克一一化險為夷。吉克由始至終沒有傷害人類的想法,但他會去阻止人類傷害人類,然而這行為本身也傷害著人類。他加劇了馬克的暴戾,馬克的所作所為愈加極端。在吉克的失算下,馬克的計劃得逞,使一條村子的生命在一夜間消失了。吉克回憶起當初洗劫村子一事,在盛怒下暴打了馬克及其同黨一頓,直至他們終生殘廢。吉克從沒有想過傷害人類,事後後悔不已,卻又認為並無不妥,他是在做正義的事。這番交疊的感受糾纏著他,久久沒有解開。
歷經滄桑的吉克明白很多事是徒勞無功的。他不去爭取,害怕接觸人群。吉克厭倦了離離合合,明白到人類只是生命的過客。孤身一人的吉克繼續著他無盡的旅程,他總是因為過往的事內疚和痛苦。他開始覺得自己的生命是人造的,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想了結自己的生命。
吉克走過大地,越過高山,穿過流水,一直繼續他的旅程。經過多年歲月後,很多深刻的事情漸漸遺忘了。偶爾,吉克想起邪惡的馬克,倒霉的皮爾,固執的奧迪,坦然的蒙克,親切的可諾。然而,更多時候,吉克隱隱約約感覺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消失了。他遺忘了,起初他裝作不在意,他潛意識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它,迴避它,可是總有一天他會後悔的。後知後覺的苦果總是痛苦的,他知道可能需要付上一生的代價。但是,現在他還不想償還,他還得踏上尋找生命之旅,尋找自我,尋找生存的意義。
經年累月,吉克在一次地方的廣播中,知道了一切的起始,他的誕生,他存在的意義。他是衆人期待的,是受到祝福的——原本就是這樣的。可是,在一場又一場反復的辯論中,他被附加上罪惡,他的出生成為比人類還要沉重的原罪。世人已經不會接納他了,他想沒入人群中多觀察這個世界,細細體味這個世界,已經不可能了。他只能如同罪犯偷雞摸狗地過著日子。這個世界拒絕了他,他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沒有價值。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他的容身之所,他知道在那裡,他被需要而有價值。更重要的是,有一個人總是會護著他,愛著他。
吉克已經忘記了她的名字和樣子,在僅限的回憶碎片中,她總是流著淚。他想令她快樂,可是,在最後,他傷害了她,並且一個人離開了這個曾經是他的一切,他所誕生的地方。他曾經擁有被賦予的人類名字,每當人類以這個名字稱呼他,他總是感到十分踏實。可是,多少年過去了,沒有人類接觸他,沒有人類稱呼他。滑稽地,他竟然遺忘了珍貴的名字。每逢夜裏,他的思念和内疚加劇著,仿佛掏空了心肝,每每痛苦不已,痛心疾首。他時常想起他臨時起行的情景,那名重要的女子以這個名字呼喚他,祝福他。想到這,他不難免感到心酸和苦痛。她兌現了對吉克出外遊歷的承諾,可是吉克卻違背了她的承諾。
吉克踏上無盡的旅途,不知不覺,踏進了一道歸鄉之路。這是無意識的舉動,似乎在冥冥中自有主宰,人心總是回到故鄉來。他回來了,雖然一直逃避著,但他回來了,這個被世人抛棄的地方,正如他的存在本身。他下定了決心,想彌補,想做實際的行動,想解脫他長久以來的苦痛,想再次聽到她輕輕呼喚著他珍愛的名字。如果是世人的角度,他是沒有價值,就算他做任何事都會被偏見而掩蓋、無視、扭曲。可是,判斷他的價值不是世人,是他自己,這是他的自我意識,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這就是他尋找的最後意義了。現在他——只想做一件事。
他的旅程完結了。放眼張望,是一片塵煙,滄海桑田,幾番人事變遷,遺留下一片滄桑。昂然回首,他努力想起他的名字,那個以前是迴盪在他腦海的聲音,那久違、久遠、熟悉不過的聲音。他走過頹垣敗瓦,曾經瞭如指掌的地方,他出生的地方,他的根。突然,久違的心痛交纏著他,無法掙脫,使他窒息,他知道,這是他的終點。在生命的盡頭,迴光返照,一直以來忘記了的情感湧現著,簌簌淚水止不住不斷滑過他的臉頰。終其一生,他的錯失不計其數,因此大半生活在哀傷苦痛之中。他終於想起了她的一顰一笑,婀娜多姿,亭亭玉立。回憶中的她總是那麼標致動人,那麼完美無瑕。她是唯一的,特別的,不可取代的。沒有她,他還能生存在這世上,繼續他永無止盡的旅程。但是,他知道這是他旅程的盡頭了。他無比苦痛,他唯一和念頭就是逃避這種苦痛。
他找到了存在的價值,確認了他的意願。如今他的意義和意願都消失了。吉克緩緩地走向消失的牆壁,拉下消失的背影。在陰影的背後,躲著一個人,那是一個老婆婆,說她已經等吉克很久了。從吉克驚訝的反應中,老婆婆知道吉克早已遺忘了她,乾笑了一聲,就陷入沉睡,久久沒有醒來——她逝世了。
看到老婆婆的睡臉,吉克把心一橫,想再次證明自己的存在。在他出生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是「我」,如今他心中只有「我」而已。最終,他想世人記起「我」的存在,不是因為他的存在是特別——世界上第一個完美的人造人,而是切切實實是以人類身份存在這世界。
他把愛分給不同的人類,延續他們美好的生命。代價是,他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作者的話
整理過往的創作,又找到了無對白的故事。四捨五入是10年前的創作,未完成的故事初稿。勉強算是小說,原本是故事大綱和人物設定。由於我不打算續筆,而且符合創作挑戰的無對白要求,所以放上來了。
努力回想當初創作的構思,打算先寫故事大綱,再擴展成一個長篇故事。小說前半部分是人物設定,簡述登場角色的生平背景,所以文筆偏向維基百科式人物介紹。後半部分逐漸變調,有點小說的意思,沒那麼悶蛋了。這部分多為男主角的所思思想和情感抒發,直截了當地吐露心聲,沒有寫作技巧可言。此時我想到,人物簡介推動劇情發展,構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於是沒大幅度修改前半部分。
精神男人時期寫下的科幻故事。當時的我非常沉迷日本動漫遊戲,背景的科幻設定深受日本科幻動畫影響,劇情走向是標準日式角色扮演遊戲的冒險旅程。
故事講述男主角迫於無奈,離開故土,開啟尋找自我之旅。過程中經歷種種生離死別,體驗何為複雜的人性,回顧自己的背景,叩問存在的意義,解答「我是誰」的問題。小說創意欠奉,非人類男主角沒有「心」,不懂得人性與情感,是老掉牙的設定。他最終找到了自己的存在價值,認知到自己最重視的東西,變得像個有感情的「人類」。
男性本位的故事,標準的男性視角,敘述男人自我成長的心路歷程。男性是主角,配角多是男性。男性角色形象多元化、人性化,描寫得有血有肉,承載著「人」的各種形象。而女性角色形象片面單薄,承擔著男性慾望的載體:母親、姐姐、愛人,儼如一種象徵的符號、替代的工具,非常刻板的女性形象。女性的社會角色全是有關家庭與情愛,作為補足男主角形象的客體。她們的存在,是為了完善男主角的人物塑造。
敘述者多次強調女性外貌何等符合「美」,突出個別女性在男主角心中的重要性。全因我看多了男性敘事創作,所以複製出這類可笑的情節。好比說,《魔戒》系列數之不盡讚頌女性外貌的描寫,日本動漫性物化女性角色的「殺必死」畫面。文中再現男性敘事,可見我當時認同潛在的男權觀念:男人先看女性外貌,才會視為女人和產生感情。我內化了男凝審美,以男凝標準凝視女人。表現在創作方面,我作為高高在上的創造主,像男人一樣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客體化女性角色,寫出這一篇厭女小說。這篇創作反映我當時的狹隘思想,受男性書寫影響之深,被男權思想荼毒得多麼劇烈。別說女性意識,我連丁點的性別意識也沒有。
盡可能保留文本雛形,修正了錯別字和標點符號,潤飾文中部分細節,使得文句更通順。改動的內容甚少,大致內容不變。
當年我有意擴展故事內容,寫下一些零碎的劇情片段。如果大家對這個故事感興趣的話,可轉移到個人BLOG裡參閱。除了發表的〈故事大綱〉,還有〈點滴回憶〉和〈吉克的自述〉。
〈點滴回憶〉聊勝於無,主要補充了男主角在研究所受到的待遇。〈吉克的自述〉採用第一人稱限制視角,文中的敘述者等同男主角。從男主角的角度,重新敘述一遍〈故事大綱〉的情節,包括在研究所的陳年往事,一人之旅的情感抒發。我寫完〈故事大綱〉後,覺得第一人稱更適合表達後半部分的感想,於是有了這一篇文章。我不想浪費〈故事大綱〉的文本,調動段落位置,盡量加入原本的文本內容,所以男主角很囉嗦。現在看來,有幾分愛情小說的調子。情感真摯而熾熱,言說的並非狹義的愛情,而是更廣泛的愛。男主角尋找並確認了愛的價值,只是作為一種手段,最終目的是完成自我人格的昇華。也就是說,愛就像故事的配角,為了主角而服務的存在。
連同〈故事大綱〉在內,三篇作品的故事情節略有不同。換言之,一個故事有三個版本。我有意模仿《魔戒》附錄的敘事手法,製造如同歷史資料般,各有各的說法的短小篇章,再由讀者組合拼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不過,這個構想顯然失敗了。我三分鐘熱度,不消多久,這個故事便被我束之高閣。
〈故事大綱〉和〈吉克的自述〉最大分別是結局的更動。原本的構想的結尾是:男主角回到了故鄉,發現一息尚存的女主角,可是他當刻未能認出來。過了無數年月,男主角已經遺忘了女主角的樣子,女主角的外表也大有變化。女主角卻能認出男主角,再見一面的心願已了結,安然地逝去了。這個構思靈感來自《胡林的子女》結尾,胡林的子女都離世了,莫玟守在子女的墓碑旁,等待胡林的到來。莫玟見了胡林一面後,嘆了一口氣,便沉入醒不來的長眠。
至於男主角捐贈器官而死的結局,則為了呼應實驗的最初目的——製造出適合所有人的複製器官。尋尋覓覓,最後回到原點。男主角興起自盡的念頭,不願長存於世,又想著為人類做多一件好事,這個就是最適合他的結局。
現在想來,〈故事大綱〉結局也太狗血了吧?而且滿是男性敘事,一方面高舉女性的青春外貌,另一方面貶低女性衰老的外表。為什麼不是女人忘記男人的外表呢?顯然,這個情節,男人是凝視主體,女人是被觀看的客體。我之所以更動結局,不是因為我有性別意識。我忘了當時是怎麼想的,可能想到劇情有BUG:男主角一個人怎樣捐獻器官呢?一定要有人來輔助。如果男主角真的有親友,這個設定更BUG。獨自旅行的男主角怎麼可能有旅伴?那麼,他筆下的「親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最後,我留下一個懸念,讀者可自行解讀這個「親友」是否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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