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殿神殿騎士 - 第十三話日光詛咒

六天來到斯卡學長房門前，看上去有些疲憊的學長吃驚的看著他。

「六天？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我想來問你日光詛咒的事。」

「已經很晚了，你能明天再來嗎？」

斯卡靠在門邊揉著眉心，但注意到他手上的燭台後又轉了身讓他進門。

「我可以明天再來。」

「你都拿著東西來了，別再多跑一趟。」

斯卡的房間格局比他的宿舍小很多，看上去只有一個人住。坐到沙發上後他將那個燭台放到眼前的桌上。

「聽說你的實習考核去了神市，這是你在神市買的嗎？」

「是的，我想要確認一件事。」

點燃燭台後，燭火在靠近斯卡後像是細長的舌頭纏繞著他的影子。純淨的紫黑色由火芯逐漸染上淡淡的紫色，火焰的色澤比起靠近六天時更加明亮。

「學長身上有什麼加護嗎？」

「我想應該是沒有的。」

不明白的抬起頭看向學長。通常給予加護時，被加護的對象也需要接受，這樣才能完整發揮作用。為什麼會是這樣不明確的回答？

斯卡盯著那團火焰出神，像是想起了什麼陷入沉默，眼神裡還染上一層陰鬱。注意到他的視線後才收回視線尷尬的笑了一聲。

「抱歉，因為這個燭台讓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或許是因為它來自神界吧。」

「如果只是因為好奇，不會露出那樣的眼神。學長跟神界有來往嗎？」

斯卡頓了頓身子，帶著有些驚奇的表情看向他。

「看來你並沒有我想的那樣單純。」

「雖然我常常被說沒有常識或少一根筋，但我並不傻。」

「咳，你都能通過騎士團推薦了，沒有人會說你傻的。」

學長拿起眼前的茶杯啜飲，刻意移開的眼神表明他不太想談論關於神界的話題。既然想確認的事情也有了結果，六天乾脆的從沙發上坐起準備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這就要走了？你什麼都沒問啊？」

「學長想解除日光詛咒嗎？」

斯卡臉上快速變換著情緒，最後帶著苦笑看向已經空了的茶杯。

「當然想。我已經厭倦這種必須猜測身邊的人是否真心對待我的生活。即使一開始能稍微免疫詛咒，在我身邊待久了仍然會被這個詛咒侵蝕變得盲目。」

看著滿臉疲憊的斯卡，六天甚至能看見對方疲累的靈魂。內心閃過的一絲不忍使他抄起桌上的燭台往門外走。

「六天！等等啊！」

「我馬上就能解決學長的困擾！」

不管在門口喊著他的斯卡，他離開宿舍區時想到，或許也有許多被日光詛咒所囚困的疲憊靈魂。這個名為詛咒的東西到底困住了多少自由意志？思及此處，他更不能停下腳步。

六天來到學院一角偏遠的山丘上呼喚西芬德。神獸到他面前時還帶著許多混亂的氣息。看來剛剛還在熱鬧的地方晃。

『幹嘛？』

『我打擾你了嗎？你可以回去。』

『只是在逛市集而已。你自從去那個大學院以後不是很忙嗎？找我做什麼？』

六天想著西芬德是怎麼以這副模樣逛市集的，或許是幻化成人形吧。現在的神獸流行這些嗎？過去他所認知的神獸們可是最不屑幻化成別的種族的模樣。

『我想回收容所，院長辦公室。要快。收容所有限制不能用移動術式。』

『上來吧，我直接送你到她窗邊。』

西芬德將他送到院長窗邊的陽台後便離去，嚷嚷著要去買傳說中的匠人之酒。而六天敲開窗戶後馬上就看見院長那驚愕的表情。他將燭台靠近院長後，燭火並沒有變成紫黑色。

「院長的眼睛是天生的吧？」

中央市第一收容的院長，人稱審視之眼洛希，她的眼睛具有特殊力量能夠看透大部分的幻術與偽裝。亞貝拉告訴他以前院長可是海神殿議會裡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是天生的。不過你大晚上跑來這裡還帶著這個東西是要做什麼？」

推了下眼鏡，院長湊近燭台好奇的端詳上面的符文。

「我想要借一下舊書庫，查資料。」

將燭台放到院長桌上，六天站到門口等待院長起身幫他開舊書庫的門。但是院長仍坐在位置上沒有移動，他想或許是該補充他要查的資料才行。畢竟第一收容所的舊書庫保管著許多珍貴古籍，海神殿還會固定派人來修補保護結界。

「是有關日光詛咒的。」

「你才剛解決胡賽詛咒不久，現在又要挑戰另一個海界千年難題？是打算在這幾年內把所有難題都給解決了嗎？」

「如果我有辦法的話，確實我願意幫忙解決。」

院長並不意外他的回答，繼續擺弄著燭台。她仍然沒有打算要起身。

「六天，海界千年難題之所以被稱為千年難題，就是因為即使過了將近千年仍然沒有明確的改善方法。你一個從遺跡裡被喚醒的人，就這樣一個接一個解決，你都不擔心有人懷疑你的身分嗎？」

對於院長的提醒，六天頓時感到有些為難。確實這麼做的話有違當初答應巴赫林要低調生活的承諾，但他又沒辦法對眼前有能力解決的問題視若無睹。

不過這倒讓他注意到一件有些古怪的事。

「院長你就不懷疑嗎？」

帶著眼鏡的院長瞇起眼睛臉上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微笑，月光穿透她身後的玻璃窗在她的輪廓邊緣染上淡淡銀光。

「我只相信我眼睛所見。」

即便嘴上說快速解決海界難題不太妥當，但院長還是帶他去了舊書庫。

收容所的舊書庫位在最裡側的大樓，書庫內部不分晝夜總有一個管理員駐守在裡面。這個管理員在看見院長帶著他時立即提出了抗議。

「院長您也太偏袒六天了吧？即便他有神殿騎士團長背書，也不能這麼容易讓他進舊書庫啊？」

「我們這書庫也沒有多少機密文件，管理上並沒有中央市圖書館那麼嚴謹的。」

「就算您這麼說，要進這裡的書庫至少也得在收容所待超過五年以上才能有資格吧。這小子才來沒多久，就算把去了大學院的時間也都算上都還沒兩年呢！萬一他是間諜怎麼辦啊！」

「不會有那樣的事的，我可以保證。」

院長帶著一半安撫一半強硬的語氣勸導管理員，對方不是很服氣的繼續唸叨著管理問題將書庫門打開。

六天看著走在前方的院長，他為院長對他的完全信任感到迷惑。審視之眼只能判斷偽裝，並不能探究人心，院長憑什麼對他這麼信任？那句相信眼睛所見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開始研究起東西來就不管時間了，我會讓人在固定時間給你送飯，要記得按時吃。」

院長指指靠近門邊的位置，說完便將他留在這偌大的書庫裡。六天環顧擺放整齊幾乎沒人動過的書籍，看來得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把這些都看完。

六天翻完整個書庫已經是三天後了，就如他所料這裡任何一本書都沒有記載他想找的資訊。

在他的記憶裡，這個與日光詛咒作用類似的物體稱為瑟薩薄影。是追隨光明之神瑟薩的自然之氣。他們會附著在瑟薩指定的靈魂身上提供庇護，從最初級的改變接近之人的敵意，到模糊附著者的面貌，更甚能夠竄改指定人的記憶。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摘取部分薄影附著在他身上，說是給他為數不多的保護。因為太過久遠，而且老實說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幫助，所以六天早就把這件事給忘了。但在把舊書庫給翻了底朝天後，看來不只是他，八成整個海界都把瑟薩薄影給忘得精光。

只需要學習如何與瑟薩薄影溝通就能好好控制它。雖然無法百分百確定日光詛咒就是瑟薩薄影，但凡事不嘗試又怎麼會知道呢。

抬腳離開舊書庫，但六天卻在靠近門口的地方見到了院長。

「看來你有頭緒了？」

像是等了他很久，院長拍拍身上的衣服從椅子上離身。

「雖然不是說很有把握，但，是的。」

這時院長將柵欄關上，原先和藹的表情變得嚴肅。嬌小身子散發出不容忽視的威壓，一副準備將六天永遠關在圖書館裡的架式。

「你不能現在公開日光詛咒的事。」

低沉的聲音不如以往親切。雖然六天感覺不到敵意，但他不明白為什麼院長這突如其來的警戒。

「為什麼？這不是海界的一大難題嗎？解決它不好嗎？」

「六天，這跟胡賽詛咒不一樣。檯面下有很多組織是靠著日光詛咒運行的，如果就這樣揭發的話不只你會有危險，整個海界秩序也會被打亂。這不是能莽撞公開的事。」

「這是什麼意思？」

院長打開通訊機，將許多資料畫面滑到他眼前。那是一份關於日光詛咒應用的報告，裡面有著宗教團體活動、幾個大型犯罪組織，甚至有懷疑部分國家內部透過日光詛咒進行監管活動。

「這份研究雖然被說只是懷疑論，並沒有多少證據。不過有日光詛咒的孩子們很容易失蹤這件事是真的。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之間或多或少都有些關聯。」

六天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份報告，他沒辦法想像居會有人這樣使用瑟薩薄影。坦白來說要完善控制瑟薩薄影需要長時間的訓練，與這個自然之氣培養默契。以他這幾天竭盡所能找到的資訊來看，現代人不要說控制了，根本連要如何穩定這個力量都毫無頭緒。這些人居然寧願使用這些不穩定的先天力量也不願意用更精準的術式或神力嗎？

但另一方面，他也確實沒想到這個本意只是要保護人的自然之氣會造成如此巨大的影響。真不知道該說現代人是很懂得利用資源，還是另一種愚昧的展現。

「既然你不想我公開，為什麼又讓我進來找資料？」

「像你這樣的人我攔著你有用嗎？就算我不讓你進來，你肯定會用其他方法摸進來吧。」

這句話他確實無法反駁。六天盯著眼前表情有些緩和的院長，書庫裡陷入一陣尷尬寂靜之中。院長仍站在門口不讓他走，好像是在等他答應不會公開這件事。但此時六天注意到她最一開始說的話有些奇怪。

「等等，你剛剛說不能現在公開，所以只是時機不好？」

聽了他的話後院長勾起微笑，讚許般的點頭同意。

「是的。要人們接受真相，不僅取決於事實本身，還取決於他們是否準備好接受。如果這個真相動搖了人們過去信仰的基礎，那麼這個真相將會比謊言還要危險。

海界現在的局勢還沒有穩定到能夠接受變化，你所帶來的真相可能會動搖到目前的平衡，甚至會再次引發戰爭。畢竟當人們的恐懼與怒火無法找到宣洩口時，戰爭往往成為最直接的手段。」

皺著眉看著那些研究資料，他是聽懂了院長的意思。但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斯卡繼續待在困境裡嗎？難道要讓斯卡還有受到瑟薩薄影所困的人承受痛苦以保全多數人的安穩？這樣真的就能稱為正確的選擇嗎？

「如果我能解決這些，但又礙於時機問題不能解決，那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他有些茫然的看著院長，眼前的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六天，你無法替所有人承擔他們的命運或是解決他們的苦難。你不需要透過這些來證明自己。」

「明明有能力幫助他人，卻只能冷眼旁觀？這就是和平時代的規則嗎？」

六天說出口的音量比他預期的還要大，他注意到自己的內心有股灼熱的感受，些微反胃感在肚裡翻騰。從沒有過這種感受的他對於心理上的變化感到不知所措。

「抱歉，我不是有意這麼無理。」

「沒關係。沒有人會喜歡看著身旁的人受苦自己卻只能袖手旁觀。尤其像你這樣溫柔的人肯定更沒辦法忍受。不過六天，我希望你能明白，當你擅自作主解決別人的困難時，也是在剝奪他們選擇的權利。」

院長的話在腦海裡久久未能消散，六天虛浮著腳步離開舊書庫，正當他打算離開收容所回到大學院時，亞貝拉急匆匆的邊向他跑來，邊對著他大叫。

「六天！你朋友來找你了！」

「哦，我們神隱三天的騎士大人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為你去了哪個秘境找珍奇異獸了。」

萊昂生氣的站在收容所大門口對著他冷嘲熱諷，西亞斯丁先是對他翻了白眼接著說道：

「你不回宿舍，還曠課，也不接電話，要不是院長要我們先來收容所找你，我們可真要去軍部騎士團說他們的推薦生失蹤了。」

「對不起。」

「六天，你這幾天待在這裡沒請假嗎！」

亞貝拉聽到後大吃一驚的看向他。

「請假是什麼？」

「就是你突然有事不能按照課表上課！我的老天，你現在得快點回學校！」

他一頭霧水的被推到大門口，而奧克塔是唯一一個表情還算好看的人。他漾著笑臉拍拍身旁兩個氣急敗壞的室友。

「好啦好啦，至少能確定六天安然無恙。不過六天，你下次要消失至少給我們留個訊息吧，不然我們可真是要被你嚇死了。」

「你不要鼓勵他突然搞消失！」

西亞斯丁拍開奧克塔的手，但萊昂惟恐天下不亂的接著說：

「你要冒險至少帶上我們，人多好辦事啊！」

「不要把我拖下水！」

西亞斯丁憤怒的對著萊昂與奧克塔大叫，看著他們的爭吵，剛剛還盤據在六天腦內的沉悶感頓時消散了不少，這讓他情不自禁的笑出聲。

「你這個闖禍精還敢笑！」

六天還沒來的及安撫氣得直跳腳的西亞斯丁，他身後的亞貝拉便愉快的插嘴道：

「看來你在學院交到很好的朋友啊。」

「亞貝拉小姐，我正在考慮跟這位只會惹麻煩的傢伙絕交。」

「西亞斯丁你別再嘴硬了，這三天最心急的就是你了。」

「萊昂你再多說一句話我第一個就跟你絕交。」

「我們別杵在這了，從這裡回學院得花點時間，還是早點走吧。六天記得跟亞貝拉小姐說再見。」

「亞貝拉再見。」

他們被奧克塔推著離開收容所，離去前六天看見了比剛剛笑得更歡的亞貝拉，她一直站在收容所的大門目送他們，直至收容所消失在視線範圍。

「所以你這三天幹嘛去了？」

搭著專車回學院，萊昂坐在他身旁提出疑惑。

「我在研究日光詛咒，但院長說如果公開解決辦法可能會引發海界大戰。」

「你找到能解除這個詛咒的方法了嗎？那可以幫助很多人啊！」

奧克塔激動的從後方的位置湊到他身旁。他那雙綠眸閃著興奮的光芒。

「只是有一個可能性，不能百分百確定就是解決辦法。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付諸行動。總覺得有些對不起斯卡學長。」

「我支持你們院長的說法。公開日光詛咒可能會讓一些教會崩潰，那可不是大戰就能概括的了。只能說是天下大亂了。」

西亞斯丁抱著胸靠著椅背，一副不甘他的事的模樣。不過他對於日光詛咒的來源倒是非常感興趣。當六天跟他們說起瑟薩薄影時，他就差沒抓著六天的脖子要他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吐出來。

「原來是舊時代的東西，而且按照你的說法很有可能是只屬於神族的專屬力量。難怪沒有任何相關資料留下。」

西亞斯丁利用通訊機快速查閱所有資料庫也沒找到瑟薩薄影的資訊，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興奮表情開始書寫一大堆文字。

「等一下你們會不會太過鎮定了。這不就代表六天是遠古神族嗎？」

萊昂這時挪動了自己的坐姿，雙腿跪在椅子上突然對他膜拜起來。

「偉大的六天大人啊，小弟對您多有無禮，還請您開恩留我一命！」

「我不是神族。要成為神族需要具備一定程度的神格與神力，還得按照神界規則獲得權能與職責。我不想變成那種麻煩的東西。」

「哇，居然說神族是麻煩的東西，你這傢伙是真不怕遭天譴是吧？」

奧克塔打斷正要說天譴是怎麼來的西亞斯丁，好奇的再次湊到前排。

「你說是你父親讓一部分瑟薩薄影附在你身上，那他是不是知道更多能控制的方法？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六天搖頭否定了奧克塔的話。

「我父親已經死了。」

「啊...抱歉。」

「沒關係。」

回到學院後六天先去了院長辦公室，再度接受賽拉院長長達一小時的說教。令他意外的是，他的室友們在他回宿舍時還在繼續討論瑟薩薄影的事。甚至把之前神市帶回來對他有特殊反應的物件特別拿出來。

「我們在想雖然不能公開，但說不定能做一些抑制器之類的。」

萊昂拿著那面水霧鏡子發愁，試圖從那個幾乎沒有實體的物件找出端倪。

「六天你應該能控制瑟薩薄影吧？」

奧克塔招呼他到餐桌上吃晚餐。

「我只有被賦予能夠掩蓋面貌的部分。控制起來並不困難。」

彈指操縱身邊的細微力量，接著他的三個室友頓時對著他的臉發楞。

「你們怎麼了？」

「你爸給你這個功能也是很體恤一般人。我們心臟可沒這麼強。」

萊昂看著他沒多久就轉過頭打了自己的雙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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