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奧斯濃密的金色長髮在黝黑膚色襯托下顯得更亮眼,即使穿著寬鬆長袍也能明顯感覺到他渾身都是結實肌肉。蹭完六天後一手搭著他的肩膀,自主做起自我介紹。
「我是騎士科六年級的卡奧斯,是六天的學長。」
接著他立刻稍微偏頭,露出耳邊小巧不起的白色珍珠耳環。
「多謝你們做出日光詛咒抑制器,這真是一大善舉啊。」
西亞斯丁從來都不記得有做第二個抑制器,但看到萊昂那張困惑的表情後,他很確定這肯定又是六天一個人的傑作。
「你該不會...又闖進院長辦公室?」
萊昂顫抖著聲音詢問六天,他絲毫沒有悔意同意萊昂的問話。
「既然第一次沒關係,闖第二次應該也沒事。」
「啊哈哈哈,不愧是我學弟。聽說你還把其他院的鎮院法器拆下來啦?下次我們要不要一起去拆別的寶物?」
卡奧斯搓著六天的頭頂,這學長腦子是不是也有問題?
「卡奧斯,你別鬧了。不是才被院長唸了一通嗎?」
這時斯卡也從階梯邊走來,無奈的看著仍然掛著微笑的卡奧斯。
「這就是騎士科的門面三人組啊。」
奧克塔在他身邊喃喃說了這句話,西亞斯丁一問才知道這幾天騎士科舉辦了小型武鬥大會。因為容易出現傷者,治療科會派小組在訓練場待命。
奧克塔雖然沒有去當志工,但他時常聽到同學們討論所向披靡的金髮三人組。他們不只實力堅強,甚至都長得很好看,短短幾天內連粉絲團都有了。
「六天就算了,我還以為斯卡在你們那邊很有名。」
奧克塔遮著手悄聲在他耳邊說道:
「我聽學長姐們說,有些實力高強的騎士科學生是不會到我們這邊治療的。他們如果真受了傷我們也處理不了。」
看了眼前面正在跟萊昂進行激烈討論的三人組,奧克塔又低聲補充,
「六天那一個脈系據說是稀有組,平時要見到可不容易。」
「哪有不容易,去騎士科院長辦公室蹲點肯定會見到。」
西亞斯丁對於這類八卦內容並不是很感興趣,他更不想跟看上去比六天還要麻煩的卡奧斯扯上關係,於是藉著要整理行李逃回到宿舍。
那天之後六天都沒再回宿舍,奧克塔在他們都要回家時還有些可惜的感嘆沒能道別。西亞斯丁倒是好奇都要放假了六天還在忙什麼。
「是他的假期研習吧?他既然是跟學長們一起可能是需要做很多準備的任務。」
萊昂一如既往的不知從哪得到這些消息,提起他沉重的兩個大行李箱將宿舍門打開。外頭充斥著人群的叫嚷、喧鬧與歡笑聲。
「西亞斯丁是晚點的火車吧?你不先去車站等嗎?」
同樣提起行李的奧克塔這天穿得比平時樸素些,深色調衣服讓他顯得沉穩許多。
「我不想人擠人,你們趕快走吧,以免趕不上校車。」
「那麼我們下學年見囉。」
「再會啦兄弟!」
輪到西亞斯丁離開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走在難得空蕩的校園裡,一眼就能望到尾端的門口,一輛白色汽車停在那裡像是在等人。直至他走到門口,熟悉的人從車窗探出頭。
「西亞斯丁,你要回去了嗎?」
六天朝著他揮手,像是怕他沒聽到似的特意提高音量。
「你怎麼在這裡?」
汽車前座的卡奧斯與斯卡本在交談,見到他後立刻停下話題與他打招呼。
「我們要去學生餐廳吃晚餐,但學長發現餐廳關門了。」
「太少待在學校,都忘記他們什麼時候關餐廳哈哈哈。」
卡奧斯爽朗的笑聲即使在車子外面都能聽得很清楚。斯卡從駕駛座稍往他的方向靠近,露出友善的微笑。
「你要去中央車站嗎?我們可以載你一程。」
他有些猶疑的看著這三人組,雖然對兩個學長不熟,但依照他短暫的會面經驗,這三個人聚在一起十之八九很容易惹事。不過最終他還是不敵便利性將行李放到置物空間,與六天坐在後座前往中央車站。
希來區的中央車站即使在黃昏時刻也依然擠滿人潮。六天替他提著另一個行李箱與他來到車站月台,透光的巨大天幕讓車站染上一片金黃。火車駛進月台後,西亞斯丁便獨自提起兩個沉重的行李。
「謝謝你,你趕快去跟學長吃晚飯吧。」
「那下學年見。」
乾脆的與他道別,在踏上火車之前,六天的身影便淹沒在人群裡。
西亞斯丁的老家從大學院搭直達火車需要快半天的時間。離開車站,接壤的集市擠滿了觀光客。他無奈看著眼前人潮洶湧的街道,就算是觀光城市,旺季也還沒到啊,這些人是哪來的?笨重的行李箱讓他行走在人群之間有些困難,直到踏上回家的公車他才得以喘口氣。
「這不是西亞斯丁嗎?你從學校回來啦?」
司機熟捻的與他打招呼,接著開始嚷嚷著假期觀光潮造成的交通堵塞。隨意應付幾句後他便閉上眼假寐,省得進行沒完沒了的話家常。
回到家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到沙發上睡覺。夜車還有一路的人潮,加上一路上被鄰居接二連三問候迅速耗盡他的體力。直到妹妹小巧軟糯的手捏痛他的臉才醒來。
「哥哥你終於醒了!我叫你好幾遍你都不醒!」
生氣的小臉紅撲撲漲起,在他從沙發上坐起後小糰子立刻窩進他懷裡。變臉仍然跟翻書一樣快的妹妹立刻對他笑開懷,蹭亂本來很整齊的辮子頭。很自動幫妹妹重新整理那頭亂髮,小短腿在沙發邊快速揮動,還配著不成調的音符。
「亞媞,你哥哥剛回來很累,不要吵他。」
他的母親一如既往渾身充滿幹練氣息。但就在她說完的下一秒,一聲巨大呼喊直接從門口闖入。
「我的大寶貝在哪!」
「...」
無奈轉向門口,在他父親沖進玄關的那一刻,母親一手將公事包砸在父親臉上。接著就是對著他一陣痛罵。他那身材高大的父親立刻摀著臉卑躬屈膝對著母親道歉。看來就算離家一年他的家人也沒多大變化。
「對了哥哥,你快看我的神語研究!」
跟西亞斯丁一樣,他的妹妹瑟亞斯媞對於歷史相關內容也很著迷。那本厚重的學習筆記已經比許多只會初階神語的人要強了。就在他誇獎著妹妹細緻又深入的研究時,本來還在跟母親打情罵俏的父親突然嚴肅說道:
「亞丁,你最近跟亞媞盡量不要出門。真要出去就一起去,知道嗎?」
「嗄?為什麼?」
「最近觀光客多嘛,人多混雜很危險啊。」
狐疑的看了幾眼父親,這種理由也就小孩子會信。但父親是警備隊的,這麼說肯定有理由。雖然抱持疑惑,西亞斯丁還是答應了請求。
不過,就像所有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一樣,他妹妹在開始放假後沒幾天馬上就打破了承諾。穿著外出服喜孜孜的背上小背包,偷偷摸摸打開家裡大門準備溜出去。被他當場抓現行的瑟亞斯媞立刻擺出討好微笑,脈著小短腿跑到他身旁。
「哥哥,我們一起出門吧~聽說今天有舊書市集耶!」
無奈嘆口氣,最終耐不住撒嬌攻擊,兄妹倆一起前往父親最不想他們去,人多混雜的地方。
午後的集市廣場被人群擠得水洩不通。攤販們充滿活力的叫賣聲,收藏家興奮的歡呼聲,還有許多與商家討價還價的爭執讓廣場顯得更有活力。西亞斯丁與妹妹興致勃勃地看了好幾個舊書攤,父親的叮嚀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
這時一群帶著灰色兜帽的集團湧入,這樣的團體很常出現在舊物市集中,大部分都是商團要來挖寶。起初西亞斯丁並沒有太注意他們,直到那群人一路跟著他們走出商街他才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正當他打算帶著妹妹回到人群裡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群人將他們包圍,就在他將妹妹抱起的瞬間,他們腳下立刻浮出移動術式。強硬破開海神殿設下的限制結界,移動術式造成的強烈身體疼痛像是要將他四分五裂一樣。瑟亞斯媞自然是忍不了直接在他懷裡放聲大哭。他緊緊抱著妹妹掉落在不算柔軟的地毯上。
「真是抱歉呀,我們只能用這麼強硬的辦法把你們請過來。因為我們時間緊迫。」
視線還未清晰,上方輕佻語調搭著不具名的壓力將他壓得喘不過氣。
「你們...要幹什麼?」
勉強擠出聲讓西亞斯丁的肺部都在疼痛,他強撐著身體半睜眼看向聲音來源,明亮的燈光打在那個人影上。他們四周瀰漫著濃厚花香,這香味薰得他有些頭昏,額角泛起的疼痛正在阻撓他思考。
「聽說你們兄妹都會神語,我需要你們幫點忙。」
會神語的人在海神殿並不少,至少在大學院那裡隨便都能找到幾個程度不錯的。他們怎麼會特地跑來這個窮鄉僻壤,只靠觀光維生的小鎮找?而且還用這麼粗暴的方式。這事肯定有問題。
眼神餘光注意到他們四周被包圍,懷裡的小糰子已經哭暈過去。斟酌半刻,西亞斯丁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那個面帶微笑的人。
「我幫你們,但讓我妹妹走。」
穿著透明薄紗,底下黑色緊身長袍上的綴飾隨著移動發出輕巧碰撞聲。那人繞著他們走了一圈後低下身,蓋住上半面龐的人將嘴角勾得更大。
「也行,但你要做兩人份。」
「好,但我要確認我妹妹安全到家。」
那人彈指,西亞斯丁下方立刻又冒出小型術式,懷裡的妹妹被術式吸了進去,接著消失在空間裡。接著他眼前彈出一個透明螢幕,那是他家客廳。瑟亞斯媞在術式浮出後出現在客廳沙發上。
「我要怎麼知道這不是幻境?」
「我還不是那麼不信守承諾的人。而且現在你沒有條件跟我討價還價。」
招招手讓周圍的人將他從地上扶起,西亞斯丁的視線被一片黑霧遮蓋,接著感覺到自己被拖著移動。視線再度清晰後他來到一個空曠的挑高房間。中間只有一張巨大桌子,上頭堆滿文件以及書寫工具。唯一一扇落地窗外面是他家鄉很有名的參天樹。以這個高度來看,直接跳下去必死無疑。
被壓到桌前,他眼前立刻堆了一大疊文件。一身白袍的男子似乎是這房間的管理人,他眼神冰冷的指著那疊文件說道:
「今天晚上以前翻譯完。」
房間裡四角都有守衛看守,甚至門口還另外站了兩個人。西亞斯丁對自己的腳力沒有自信,只好認命的拿起文件閱讀。
翻譯並不難,但那些內容很無趣。全都是契約條文,像是買賣契約、土地契約還有一些交易帳本。將文件消耗到一半時,房間門口出現了另一群人。他們抱著文件走到桌前,那些書卷被放到桌上時發出沉重的聲響。
接著從他們後面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契約寫得怎麼樣?」
房間管理人仍然不是很友善的開口。
「大人不滿意。要重寫。」
「哼,我想也是。大人說你效率太差,所以要我們找另一個人來,你最好工作認真點。」
「你好,西亞斯丁。」
六天面色平靜的跟他打招呼,好像他出現在這裡很正常一樣。這反應立刻引起管理人更兇狠的回應。
「你們怎麼會認識?」
「我跟西亞斯丁是同學。」
管理人狐疑的來回看著他們兩個。暫且先不論六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西亞斯丁只希望他現在不要又犯蠢亂說些有的沒的惹管理人生氣。
「最好別搞花樣,給我好好工作。」
索性那人並沒有其他反應,將六天壓到他旁邊,管理人驅趕剩下的人後回到原先的角落盯著他們。西亞斯丁百般不解的看著泰然自若翻譯起文件的六天,他現在有非常多疑惑需要被解答。礙於情勢他只能把問題都吞回去,一路翻譯那些無聊的條文直到夜幕低垂。
或許是因為需要他們兩個進行神語翻譯,這些人對待他跟六天還算人道。晚餐是正常的食物,還給他們兩個分配在一間挺舒適的客房。
六天看上去已經在這裡待上一陣子了,房間內放著一些使用過的生活用品。就在守衛離開後,他迫不急待的把一整天的問題全吐了出來。
「我們現在在哪?他們為什麼要找會神語的人?而且你不是去出任務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會跟他們扯上關係?然後你有沒有辦法知道我妹妹的情況?」
西亞斯丁一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線都在顫抖,強忍一整天的情緒全被釋放,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妹妹,他的胃四處翻湧引起一陣不適。
「這裡是艾瑞亞集團,海界有名的地下組織。這個地方最近要舉辦大型黑市,組織首領得到一個消息後想跟神界聯繫。因為是最近才得到的,他們動作又要快,所以只能就近找適合的人。我透過偽造的介紹信來這裡臥底,現在的身分是大學院考古科的學生,已經待了兩週。至於你妹妹...」
六天停下他一連串的說明,那雙綠瞳突然閃現出銀藍色光芒看向窗外。像是在找什麼,那雙眼睛不停的閃動,最後定在某個點,平靜的說出西亞斯丁最在意的答案,
「她現在在醫院裡。你父母很緊張,好像還在連絡什麼人。如果你好奇,你妹妹現在沒事,只是強制的移動術式讓她有些身體不適。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現在沒有心力去理解六天是怎麼辦到的,至少他知道六天不會騙他。稍微鬆了口氣後跌到沙發上。
「是你跟你學長的任務吧?為什麼讓你來臥底?」
西亞斯丁覺得那三個人裡六天是最不適和當臥底的人,起碼也該讓看上去比較穩重的斯卡來吧?
「一開始是讓斯卡學長來的,但他一聽到是要當神語翻譯官不知道為什麼很生氣。還說要直接掀了這個組織。說明任務的騎士團長說沒辦法只能讓我來了。」
「不是還有卡奧斯嗎?」
「卡奧斯學長從一開始就被排除了。我來了之後才知道學長被很多地下組織列進黑名單。好像是之前到處闖禍搗毀了很多個組織基地。」
讓這三個人執行這個任務真的沒問題嗎?西亞斯丁突然覺得前途有點黑暗。
「你臥底進來是為了要找什麼消息?到現在還沒有眉目嗎?」
依照他對六天的理解,他應該在進來的頭幾天就橫衝直撞的把整個組織都翻遍了,怎麼會拖到現在?
「我直接跟你說任務細節吧。」
同樣坐到沙發上,六天端正好坐姿打開通訊機翻動任務資料。
「海神殿境內的黑市都有安排線人進行管理還有情報蒐集,但近期有一個重要線人失蹤了,派出去的追查人員只找到一個『舊世交易』的線索。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來找這個『舊世交易』。
自從我來臥底後我們三個人就分頭行動,卡奧斯學長負責處理黑市現場。他現在應該在場地四處拆結界或設置術式。斯卡學長負責探查管理黑市的艾納集團。我們會在黑市開始前會合。」
六天給他的資料大抵上都是關於黑市舉辦的時間、地點,還有內部勢力分布。接著他又把一份資料遞了過來。上面都是關於現在這個艾瑞亞集團的內部資訊。除了據點地圖、組織圖,甚至還有職權分配跟各式各樣交易渠道的機密資料。
「艾瑞亞的情報線追到艾納集團有跟神界交易,他們推測這是艾納強大的理由,所以也要趁黑市舉辦時跟神界聯繫,進行商業合作條約。所以才會著急要找會神語的人。」
「你早就知道他們會來抓我了嗎?不然為什麼看到我時好像不怎麼驚訝?」
「我不知道。我是在辦公室外面就感受到你的氣息,當時我還是有嚇到的。」
頓了頓,六天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對了,艾瑞亞跟艾納集團其實背後是同一個家族,現在是兩個兄妹的繼承之爭,說是家族傳統。」
「我不想知道這個。」
這是重點嗎!他現在只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誰想要捲入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件裡!
艾瑞亞的首領一定是一個完美主義者。
這是西亞斯丁做了一週翻譯後得出的觀察結果。這裡的組織成員會根據不同職位穿對應的制服,每個人的衣服都像是被燙平過幾乎看不見皺褶。上工、吃飯、休息時間都是固定的,分秒不差從來沒不準時過。每天一進到辦公室都能看見一塵不染的地面,即使前一天被他跟六天弄得一團亂,那張巨大辦公桌也被清得乾淨,文件堆像是切得整齊的磚塊與桌邊平行擺放。
唯一不固定的是六天被叫走的時間。他有時一大早就被帶離辦公室,直到傍晚才回到客房。有時只是暫時離開,沒過多久又回來跟他繼續翻譯工作。畢竟是推薦進來的,西亞斯丁想著六天八成還其他工作並沒有多想。
這天下午六天又被叫走,留下他一個人繼續翻譯那些無趣條文。西亞斯丁看向早上新搬來的文件堆,趁著管理人不注意他拿了最上面那疊文件來看。
跟之前的文件差不多都是一些交易帳本,不過這些帳目日期都比較新。神族交易的物件大多他都沒聽過,但翻到後面西亞斯丁突然見到很熟悉的詞。
『交易項目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4xKM5bUG2
瑟薩薄影 共計三件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nXfgdvAZ3
實際收付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rPrL6TKcV
完整物件 共計兩件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PCecqdeBv
半毀損 共計一件』
陰冷瞬間爬上他的背脊,他站起身想拿過那堆新文件,身後那些守衛卻快速將他壓回座位上。
「我想先翻譯那些。」
瞪著管理人指向文件堆,男子無視他的瞪視示意守衛對他施壓。沉重的力道迫使西亞斯丁臉壓在桌上。勉強睜著半隻眼看向走過來的管理人,對方一手拍在旁邊的文件上,沙啞低沉的聲音簡短的說道:
「這是你今天的預定份。不要得寸進尺。」
「哼,你們不是很急嗎?我還怕你...呃!」
頭上劇烈的疼痛使他突然說不出話,兩眼昏花一瞬間讓他失去意識。一聲冷笑從耳邊響起,接著壓在他肩上的力道消失,好不容易坐起身後看見慢悠悠回到位置上的管理人。
「連這點力都承受不了,小孩子還是別說大話。給我乖乖翻譯今天的份。」
就像是故意刁難他一樣,自那以後管理人死活也不讓西亞斯丁看那堆資料。每天都塞新的預定份給他。六天這幾天又常常被叫走,他只能自己想盡辦法加快翻譯工作獲得閱覽權。
最終他總算獨自把霸佔整個辦公桌的文件翻完,剩下那個詭異的交易資料。也不管管理人的冷嘲熱諷,他一拿到資料就快速翻閱。這些都是近期才開始的交易,而且他居然在其中一個交易合約裡看到『舊世交易』這個詞。這肯定就是六天說的那個任務線索。
看到最後一張買賣契約,西亞斯丁顫抖著雙手看著眼前那張紙,這居然是日光詛咒持有者的人口買賣。這下糟了,如果六天跟他那兩個學長介入那場舊世交易,他們肯定也會被抓進去。焦急的看向門口,他得立刻跟六天說這個驚人的消息。但事與願違,直到工作結束六天一直都沒再回到辦公室。
回到客房後西亞斯丁雙手抱胸不停在房裡來回踱步。直到半夜房門被打開,滿身傷的六天被兩個身材壯碩的守衛丟了進來。
『碰!』
房門被用力關上後他立刻衝到不停在流血的友人身旁。
「六天!你沒事嗎!你怎麼會這樣!」
面朝下的人沒有回應他,像是沒了呼吸一樣一動也不動。他焦急的伸出手想將人翻過來,結果下一瞬間房門又被撞開。
「你明天最好表現得好一點!老大說了要是明天再像今天這樣,你朋友的命也要沒了!」
沒見過的守衛將一大疊文件丟進房內,接著又將門重重關上。就在守衛的腳步聲離去後,六天緩慢的坐起身,豪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緩慢開口道:
「抱歉,嚇到你了。」
「不是!你還在流血啊!你身上沒有藥嗎!」
六天這才將視線移至手臂上幾乎能見骨的傷口。他伸手壓上後緩慢滑過,被他觸碰過的位置皮肉迅速再生,很快的那些傷口就像不存在一樣只剩下滿是破洞的衣服。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該先擔心為什麼六天會變成這樣,還是要震驚他驚人的恢復力,還是先告訴他今天發現的驚天消息。看著門口散亂的文件,他突然想到剛剛那個守衛說的話。
「他剛剛說我的命是什麼意思?」
「明天的會面他們也想帶你過去。我不讓,就變成這樣了。」
像是早就預料他會問這個問題,六天快速給了他這幾乎沒說什麼的回應。
「你就不能說得更詳細嗎?這樣也沒辦法解釋你身上這麼嚴重的傷啊。」
抬眼看了他幾下,仍然緊閉嘴巴的人像是很不願意解釋的模樣。他抓住對方的肩膀,拉近彼此的距離直視那雙清澈的綠瞳。
「你告訴我,是不是跟你常常被叫走有關?我們工作應該不只有翻譯條文這麼簡單吧?」
六天本來緊閉的嘴巴微張,像是在斟酌字眼一樣,接著小聲地回應。
「是的。他們還需要人幫忙擬定交易合約,還有跟神界的中間人進行即時翻譯。」
「所以你之前被叫走都是去當翻譯跟寫合約?為什麼不叫上我?」
「我不能讓交易成功,寫出來的合約自然不會讓他們滿意。我抗揍,要打打我一個就好。」
一聽到這些,西亞斯丁猶如五雷轟頂一樣。難道說六天比較晚回到房間的時候都是被抓去打嗎?他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們現在正處於命懸一線的危機,突然加速的心跳讓他一時喘不過氣來。
「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設下的保護結界應該沒問題啊。」
六天起身查看房間四周,這時整個房內被金色薄幕圍繞,屬於六天的溫暖力量壟罩在他身邊。這結界是什麼時候設下的他根本沒察覺,居然一直被六天保護著,自己還完全沒察覺。一直對觀察力很有自信的西亞斯丁頓時湧起強烈的內疚感。他還說六天很不可靠,真正不可靠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明天的會面,讓我一起去。」
整頓好心情,他站起身走到六天身旁。平時說什麼都好的六天這次嚴正拒絕了他的請求。
「我不能讓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義正嚴詞的模樣讓西亞斯丁內心一股憤怒湧上。或許是突然的壓力讓他一時之間無法控制情緒,用著比平時更大的音量說道:
「危險?你才危險!我今天找到那個舊世交易的資料,他們在做日光詛咒持有者的買賣!你被發現的話比我更危險!」
本來西亞斯丁以為六天聽到這個消息會感到震驚,或是多少出現一些恐懼或危機感。但他卻更平靜的道出另西亞斯丁怒火更甚的話。
「我知道。不用擔心我。」
「你...你知道?你知道舊世交易就是在做人口買賣?」
顫抖著聲線看著點頭同意的六天,他沒想到這幾天自己一直在做白工。被蒙在鼓裡的不滿與無力瞬間被放大。
「畢竟好幾次跟中間人會面,多少推理出來了。」
六天甚至還補上他怎麼推斷出這個情報。西亞斯丁這時再也控制不住對著六天破口大罵。
「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這對你來說這麼危險,還擅自決定幫我擋住那些組織壓力,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把我當成什麼了!養在溫室裡的花朵嗎!」
對於他突然的憤怒六天有些不知所措,他試圖安撫他的語氣卻只讓西亞斯丁更生氣。
「不是那樣,我只是不想你受傷。」
「你是覺得我什麼都做不了對吧,我去只會礙你事。」
「西亞斯丁,不需要兩個人都一起受傷。痛苦的事我一個人承擔就夠了。」
六天仍然沒搞清楚他到底為什麼生氣,西亞斯丁氣急敗壞的怒吼:
「至少讓我自己決定要不要承擔!你什麼時候才會理解!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是需要你庇護的對象!你以為你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你為什麼老是這樣自己一個人扛下所有事!」
「你不理解,你可能會死。這沒有討論的餘地。」
「喔對!因為我不像你,我沒有戰鬥能力,也沒經歷過痛苦的事。所以你可以替我決定什麼安全什麼危險,可以替我決定什麼事我該知道什麼我不該知道。全世界就你一個人能夠承受痛苦!」
他喘氣瞪著六天,對方的眉間小小的皺起,見到他總算有其他情緒反應後西亞斯丁接著努力勸說這個固執的人。
「六天,不要再擅自扛下所有東西。我們既然是朋友,就該一起面對困難。或許你眼裡我提供不了任何幫助,但至少不要讓我一無所知活在假象裡。」
回應西亞斯丁的是六天一陣沉默,他皺起的眉間越來越明顯,瞇眼看著地面沉吟片刻,最後才抬起頭直視他。
「我以為這是最好的選擇,難道不是嗎?」
「什麼選擇!你根本沒讓我選!六天,你什麼時候才會懂,這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這世間所有事,從來都不會只有你一個人要負責!」
六天盯著他欲言又止,像是還想爭論,但又找不到能回嘴的話。最終他用著有些無奈的語氣回應:
「好吧,我知道了。但我已經說服集團首領不讓你參與會面,他是不會改變心意的。」
他看著六天走到門前撿起那些文件,眼前的嘴笨朋友是怎麼辦到的?他居然有說服能力嗎?
「你是怎麼說的?」
「我說像你這樣被威脅辦事的,難保到時候為了逃跑做出無法控制的事。」
挑眉看著翻看那些文件的六天,他感到有些意外。
「有時候我覺得你很了解人心,但又常常做出荒唐事。我真的看不懂你。」
「可能我就是這麼奇怪的人吧。」
「這我早就知道了。你最好先老實把後面的事都交代清楚,別再把我蒙在鼓裡。」
坐到沙發上,西亞斯丁死盯著同樣坐到他身旁的人。
「卡奧斯學長會來接你。但我不知道他要怎麼過來。這裡阻斷通訊的結界很強,長時間聯繫很容易被發現。」
幸好這次六天很願意分享情報,不需要他再像剝洋蔥一樣仔細烤問。
「我會自己看著辦。什麼時候?」
「學長沒說清楚,可能最近這幾天吧。他說他處理完事情就會過來。」
「等一下?!這幾天!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西亞斯丁覺得他今天可能要被六天氣到高血壓了。
「抱歉。我想說你就跟著卡奧斯學長走就好,而且我也不知道學長到底要做什麼,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
就在西亞斯丁決定揍一拳六天時,他們唯一的對外窗被撞破,客房響起震耳欲隆的警報聲。
「學弟!時間緊迫!快走!」
卡奧斯一把將他扛到肩上,接著從好幾層樓高的位置跳下。離開之前六天居然還平靜地揮手跟他道別。
他真是受夠這些瘋狂的騎士科學生了。
ns 15.158.61.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