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殿神殿騎士 - 第十七話海界黑市（二）

被扛在肩上還不停的跑動，西亞斯丁有好幾次都覺得自己的內臟要被頂出去。一陣頭暈目眩後他跟卡奧斯來到一個略顯狹窄的幽暗空間。

「抱歉，你身上可能還有追蹤術式，我沒辦法放你回去。」

卡奧斯拿出好幾個看起來是護身符的東西塞到他手上，接著又拿出一件深色長袍讓他換上。

「六天呢？為什麼他不一起出來？」

「他應該還有事要待在那吧。聽好了，黑市後天就要舉辦了，這期間．．．」

看著卡奧斯不在意的態度，西亞斯丁憤而把手上的東西全仍在地上，擴大音量打斷對方。

「舊世交易就是日光詛咒的人口買賣！六天萬一被發現也有日光詛咒會有危險！」

「你說什麼？」

卡奧斯震驚的看向他，思考半刻後卻不是同意西亞斯丁去救朋友的提議。

「我得去找斯卡。他可能有危險。」

「什麼？那六天呢？」

「你放心好了，他是我們三個裡面最強的。與其擔心他，先擔心你自己比較實在。」

「沒錯，你們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的處境吧。」

隨著陌生男子的聲音闖入，灰暗的空間被照亮。卡奧斯立刻將他護在身後，透過魁梧的肩膀，西亞斯丁只能看到狹窄的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你還真以為我們什麼都沒發現啊？主人只是懶得管你罷了。」

「少囉嗦！你們把斯卡怎麼了！」

「你說你的同伴嗎？當然是抓起來了。對了，主人還帶了話給你，不錯吧，居然可以被艾納的主人傳話，你小子也算是闖出頭了。」

「誰稀罕你們這些鼠輩！」

西亞斯丁一頭霧水看著身前似乎跟陌生男子認識的卡奧斯，但看他們的對話內容似乎並不是什麼友好關係。

就在卡奧斯與男子大呼小叫期間，他們腳底下浮出一面巨大繁複術式。無數個銀白色影子將西亞斯丁與卡奧斯強制拉開並壓制在地面。龐大的壓迫感壓在他身上，卡奧斯在一旁發出怒吼，貼近他們的腳步聲最後停在西亞斯丁耳邊。

「主人是這樣說的：『小崽子，你可以在黑市胡鬧，但把我哥牽扯進來可就踩到我的底線了。』你可算是碰到地雷了。」

「誰知道你們那噁心的主人哥哥是誰！放開我！」

這時西亞斯汀感覺到卡奧斯的位置泛起一股涼意，微風拂過他的臉頰，稍微降低了壓在身上的壓迫感。就在下一秒，卡奧斯再次發出怒吼，那股涼意便消失無蹤。

「看來這裡會耍花樣的就卡奧斯，這小孩是誰？」

他的頭髮被粗暴拉起，被迫坐起身後西亞斯丁總算能看見那個一直在說話的男人。

他是一個不算高大，皮膚跟卡奧斯一樣黝黑的人。穿著一身鮮艷長袍，點燃煙菸斗後半瞇起眼掃視著他。

「他有什麼特別的？還要卡奧斯冒著生命危險去艾瑞亞救？」

一副他是賠錢貨的語氣，那人將手上還在燃燒的煙草倒在他腿上。

「啊！！！」

「細皮嫩肉，連這點溫度都承受不了。」

接著又捏著他的下巴來回轉，用更為嫌棄的語調說道：

「長得也普普，你在艾瑞亞做什麼？最好別挑戰我的耐性。」

西亞斯丁瞟了一眼已經燒穿的褲子，咬著牙忍著疼痛回應：

「神語翻譯。」

眼前的人眼神閃過一絲訝異，一放開他的下巴，原先抓著西亞斯丁的人又立刻將他按在地上。

「把他們兩個關起來，我去找老大。」

直到被扔進白淨的牢房裡，西亞斯丁才從茫然裡恢復。身體發出的劇烈疼痛，滿腦子都被恐懼與震驚佔滿。他看見另一群人將卡奧斯丟進對面的牢房，而那個魁梧的學長顯然還在昏迷狀態，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

「卡奧斯！你怎麼也被抓了！卡奧斯！」

一旁的牢房出現劇烈敲擊聲，穿透禁閉門的聲音雖然有些模糊，但他聽得出來是斯卡。

「他到艾瑞亞救我被發現，所以我們都被抓了。」

「什麼？等等，你是西亞斯丁嗎？」

斯卡的聲音立刻靠近他，語氣很明顯比平時要焦急。

「你們兩個再說話我就要提前申請你們的處決了！想多活幾天就給我老實點！」

看守人走到西亞斯丁的牢房前，用力敲了好幾下禁閉門。隨著他的敲打，整個牢房突然發出輕微電擊，讓他渾身發出酥麻不適感。

「什麼處決？」

他一看見看守人不懷好意的笑容，背脊頓時發涼。

「你不知道啊，被關進這裡的人都活不過三天。怎麼樣，怕了吧？」

「不要把他牽扯進來！他跟我們沒關係！」

斯卡奮力的朝禁閉門一撞，但或許是觸發了什麼機制，西亞斯丁看見一旁發出一道白光，接著斯卡就再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我勸你別跟他一樣這麼不愛惜自己，我們這邊的牢房設置了一大堆機關。你要是想隨便闖，恐怕不是斷手斷腳這麼簡單喔。」

看著一邊大笑一邊離去的看守人，西亞斯丁頓時有些後悔自己沒多學幾個防身術式。

待在牢房裡的時間很孤獨，也很令人恐懼。即使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但一看到還在昏迷的卡奧斯，跟怎麼叫都沒有回音的斯卡，迫近死亡的感受還是讓他不由得僵直身體。

當大門被打開時，西亞斯丁有一瞬間真希望能在那裡看見六天。只可惜出現的是那個把他抓來的男人。他身邊還站著一位身材嬌小的女性，一身紅色洋裝踩著靴子大搖大擺走到斯卡的牢房前。

「薩恩，你說他叫斯卡？」

「是的，主人。」

薩恩畢恭畢敬的對著艾納主人說道。西亞斯丁的位置沒辦法看清楚他們在做什麼，只聽到隔壁似乎爆出一段小小的騷亂，接著是昏迷的斯卡被抬出牢房。

「這小孩也要驗嗎？」

薩恩一反之前高傲的態度，躬身貼近艾納的主人，語氣輕柔又有禮。女子瞥了他一眼就轉向卡奧斯的位置。

「沒必要。」

接著一大群穿著白袍的人一窩蜂走進卡奧斯的牢房，對著他展開一大堆術式後，看上去是領頭的人將手上的螢幕遞給艾納的主人。

「真沒想到，這個讓所有地下組織都很頭痛的卡奧斯居然也是日光詛咒的持有者。我今天真是中大獎了。」

豔麗紅唇的女子發出令人發寒的笑聲，高興的指揮另一波人將卡奧斯搬出牢房。

「既然他們都是，那麼艾瑞亞那裡的同夥應該也是。主人，要不．．．」

抬手打斷薩恩的話頭，艾納的主人用冷淡的視線瞪向對方。

「不要插手艾瑞亞的事。」

「是。那這個小孩怎麼處理？」

看見那兩個人將視線轉向自己，西亞斯丁直覺告訴他若不把握這次機會，他可能就真的要沒命了。

「我會神語，艾瑞亞的人把我抓去做翻譯。我可以提供你們艾瑞亞的內部情報。」

他緊握著拳頭，努力以這種方式保持鎮定。但他說的這些話似乎沒讓自己多一線生機，只讓艾納的主人發出張狂笑聲。

「小朋友，我這裡可有一整群神語團隊，可不缺你一個。」

說完扭頭便走，一大群人抬著卡奧斯與斯卡跟著離開牢房，只留下西亞斯丁孤身一人在偌大又冰冷的空間裡。

「拿去，你鑑定一下這東西幹什麼用的。」

看守人第五次來到他面前時，西亞斯丁以為對方又要冷嘲熱諷說他命不久矣。但這次他卻拿了一個八角形木盒，小心翼翼的讓物品穿透牢房後放置在地上。

「你最好小心一點，這可貴了。」

捧起那個巴掌大的盒子，上頭刻著神語詩句。他狐疑看著眼前插腰的看守人。

「鑑定這個幹嘛？」

看守人撇嘴擺出一臉不屑的表情說道：

「老大說看你求生意志那麼強烈也挺有趣，就給你個機會發揮。限時半小時，查出這個物品的作用後寫出報告。看狀況給你活路。」

他聽完立刻就埋首仔細研究那串詩句，看守人噴了口氣笑出聲。

「我勸你別抱太大希望。我們老大最喜歡看獵物垂死掙扎的模樣了。」

幸好前些日子研究過六天從神市買回來的物品，西亞斯丁現在對於這些神界道具還算熟悉。翻弄幾下加上解析詩句後，很快就將分析報告完成，抱著一絲希望看著看守人把文件帶出牢房。

這一次的等待並沒有持續太久，但回到牢房的並不是看守人，而是一個戴著眼鏡，理著平頭的男子。他慌張的來到西亞斯丁牢房前，對著跟在後面的看守人大聲咒罵。

「你們怎麼能把這種人才關在這裡！快給我放出來！」

「卡蘭大人，你有權限嗎？他可是副手大人抓回來的．．．」

「你們這些土包子！有眼不識泰山！你知道能辨認神界物件的人有多稀少嗎！主人那邊我會去說，你快給我把人放出來！」

名叫卡蘭的男人奮力抓住看守人的手，壓在一旁的檢視窗口上，接著又將自己身上的掛墜押上去，西亞斯丁的牢房一瞬間就消失。終於聞到新鮮空氣讓他瞬間卸下緊繃的神經。

卡蘭一腳踏進牢房裡二話不說就將西亞斯丁拉出去，也不管後方看守人的喊叫一股腦的將他帶進一間巨大庫房。

「這些給你，你負責檢查這區的交易物品。只要跟說明不符的全都標註起來。」

塞到他手裡的是一顆資料核心，卡蘭指向後方一整排的收納櫃後逕自走到另一側的櫃位埋頭審核資料。絲毫沒有要顧慮他的意思。

西亞斯丁認命點開資料庫，那是一大批神界物品的資料。看見那堆可能會被列入違禁品的清單，他覺得這艾納的主人心臟也真是大顆。不使用隱密性更高的紙本文件就算了，這種機密資料至少也加點密碼設定吧。

才短短兩天，西亞斯丁就已經抓出五件與說明不符的神界道具。這些神族未免太囂張，這根本就是掛羊頭賣狗肉的無良生意。

提交那些報告時西亞斯丁對此婉轉的表達自己的意見，沒想到卡蘭聽到後一副終於找到知音的模樣，對著他長篇大論說著處理這些假貨的困難程序。

可能是組織裡沒人跟卡蘭有共識，自那以後，他對待西亞斯丁可說是百般照顧。甚至會在用餐時間跟他閒聊。

「你為什麼會被抓啊？看起來也不像是混地下勢力的人啊，好端端的怎麼跑進來了？」

卡蘭啃著一大塊肉好奇的看著他。西亞斯丁斟酌幾下字句，慢吞吞的回應，

「我受到幫助從艾瑞亞逃出來，就被抓了。」

「艾瑞亞？！你從艾瑞亞逃出來的？那裡可比艾納要難生存啊。」

差點被噎死的卡蘭灌下一旁的酒水後又帶著好奇的眼神湊近他。

「不過你不奇怪嗎？從艾瑞亞出來艾納抓你做什麼？」

「他們不是在競爭家族繼承人嗎？你們主人可能以為我要搗亂才抓我吧。」

卡蘭一反剛剛的閒聊姿態，突然一臉震驚，帶著嚴肅的語氣開口，

「這麼機密的情報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只有最高級幹部才知道啊。」

「什麼．．．？」

「我的天啊，沒想到你還有這麼高超的情報能力！幸好會議上我求老大留你一命再觀察幾天，我下次一定要提議把你拉進我的部門！」

西亞斯丁錯愕的看著自行慶祝起來的卡蘭，六天那個看似沒用的廢情報居然在這裡派上用場了？

算是保住一命之後，他便嘗試從這些神界道具裡挖出能夠幫助自己逃脫的東西。他最先是從有傳送功能的物件開始找起，但大部分都是將物品運送至神界，並沒有像是移動術式那樣的道具。

在彙整完好幾十件物件後，他發現了一個詭異的發展方向。

這些傳送道具乍看是為不同類型與種類的物品設置通往神界的通道，但仔細研究後更像是一道道實驗。從最一開始的小型無機物，直到能傳送大型物件後，便開始嘗試小型活體生物。

西亞斯丁以為這實驗最終目的是要將海界生物傳送到神界，但他又找到了針對古老神器這種有高純度神力物品的傳送道具。神族到底想要把什麼東西帶去神界？

發現使用道具脫逃得可行性不高後，西亞斯丁更改策略嘗試尋找能在艾納內部鑽漏洞逃出去的方法。

幸好卡蘭對於西亞斯丁可以說是完全沒再管自己的嘴巴。他似乎已經篤定西亞斯丁這輩子都逃不出艾納，只要西亞斯丁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艾瑞亞找神語翻譯不也是要跟神界做交易嗎？艾納的主人沒有下一步動作？」

正在翻看資料的卡蘭無所謂的揮揮手讓他不用擔心。

「主人早就做好防備了。艾瑞亞要找到會神語而且願意跟他們合作的人可沒那麼容易。在這種鄉下地方挖到你這種奇才只能說是他們運氣好。」

卡蘭攪拌了下杯裡的茶水，接著說道：

「況且他們另一個會神語的人也跑了。神界的神族可不跟不會神語的人交易。不過說也奇怪，那個人主人想抓好像也沒抓到，可能被海神殿軍部保護起來了吧。」

聽到這話後，原先覆蓋在西亞斯丁腦海裡的陰霾向是看見曙光一樣。六天逃出艾瑞亞了。他肯定不會對他跟兩個學長見死不救，現在應該在等待適合救出他們的時機。

既然如此，他不能再龜縮在這裡了。他得想辦法讓自己更突出，讓六天鎖定他的位置。

「之前跟我關在一起的兩個人，他們會被帶去哪？」

「他們喔，應該這兩天會被帶去交易吧。我記得日光詛咒交易是這幾天。」

「日光詛咒交易是跟神族交易吧？資料上有好幾個物件是從這類型交易來的。既然他們假貨這麼多，我們直接參與進去不是能更直接指認嗎？總收假貨也不好吧？」

卡蘭皺起眉懊惱的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啊！但負責交易的幹部說這麼做會惹怒神族，對我們可沒好處。我就說啊，就算神界的物品再怎麼稀奇，跟他們這種騙徒交易有什麼好！還要看臉色！真是豈有此理！」

西亞斯丁難掩失望的表示同意。他得再想想別的出路去參與這場交易才行。

不過他的煩惱並沒有持續太久，在接近交易的前兩天，一個藍色短髮青年造訪了這個幾乎沒有訪客的庫房。

「我要帶那個小孩走。」

青年語氣不容反對的指向西亞斯丁。顯然很不高興的卡蘭一把抓住西亞斯丁的手臂，將他拖離青年好幾步後大聲怒斥。

「這可是我的心頭肉！你帶他去哪！我不許！」

「我這裡的交易需要神語助手，借用一下。」

「神語組不是一大堆人嗎！幹嘛搶我的寶貝！」

青年不耐煩的捏了緊皺的眉間，深吸好幾口氣後再次開口。

「原本會一個特定區域神語的人突然死了。你不是在會議上炫耀他會所有區域的神語嗎？自己拿石頭砸自己腳，怪不了人。」

「肯定是你用什麼偷雞摸狗的方式搶走的！以為你們業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青年最終忍受不了一掌拍上卡蘭的辦公桌，堅硬的石桌立刻出現巨大裂痕。卡蘭見狀雖然放開了西亞斯丁的手臂，嘴裡卻繼續低聲咒罵。

「每次都使用暴力，你們這些偷渡神獸的真是不得好死。」

「總好過天天在這裡跟假貨為伍。」

「你說什麼！西德！給我回來！」

西德跩著他脫離庫房，走在地下深處的長廊，西亞斯丁不是很確定自己現在的處境究竟是樂觀還是危急。

「既然神語組有了空缺，那很多跟神界的交易都需要我吧？」

西德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接著他們四周泛起一陣白霧，晨露夾著青草香味瀰漫在鼻間。西德再次開口時，原先有些輕佻的嗓音變得低沉。

「看來你還是有好好的在想怎麼逃跑。你如果只是巴巴等著六天來救你，我就不幫了。」

「什麼？你認識六天嗎？」

西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是很友善的看著他。

「不認識的話我提他幹嘛？要不是他要我來幫你，我幹嘛淌這渾水？」

「既然六天有餘力請你幫我，他怎麼不自己闖進來？」

聽了他的話後，西德挑眉疑惑的說道：

「不是你自己跟他說不要擅自決定嗎？他想了很久才想出不那麼暴力的方式，好歹感謝一下人家的用心吧。」

「．．．」

西亞斯丁這時候真不知道該讚嘆六天的學習應變能力，還是該吐槽他不會看氣氛。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既然六天已經下了第一步棋，他得立刻跟上。

「六天會在幾天後的日光詛咒交易出現吧？我該怎麼做，他有計畫嗎？」

「他會炸掉交易場所，到時你就趁亂往出口拼命跑就對了。」

西德抬腳繼續往出口走去，一副自己剛剛只是說了去一下市場那種簡單的話。

「炸掉．．．？這還叫不暴力嗎？」

「沒把整個艾納搞得一團亂已經能說是很不暴力了。」

西亞斯丁頓時想起六天之前闖過的所有禍，他居然沒辦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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