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這樣很危險……」司機坐在副駕駛座勸道。
坐在駕駛座穿著校服的Alpha男生不理勸告,駕駛著送他上學的轎車。黑色的轎車在馬路上奔馳,在連串喇叭聲之中呼嘯而過,拐進社區的小路向學校駛去。
坐在副駕駛座的司機不安地側身看著章昀睿,蹙眉說:「少爺,如果老爺知道了一定會責備我的。不如我們先把車停下好不——」
話未說完,整輛車猛然急煞停下。司機受慣性影響往前撞上抽屜,然而當他聽到車頭撞上某物的悶響,立時顧不上手臂的疼痛,急忙爬起來看向無牌駕駛的少爺。章昀睿目瞪口呆看著前方,驚恐的冷汗濕透他的後背。
司機連忙下車跑往車頭,瞥見一個少年倒在地上,鮮血順著石板的紋理蔓延,司機不敢移動這孩子,匆匆打電話叫救護車。
章昀睿下車看著面前的慘況嚇得一步也移不開來,只能抓著車門才能站定。他今年只有十七歲,是個任性狂妄的高中生,要是這個人死了,他不僅背上一條人命,還會害父親的公司背上罵名。他聲音發哽說:「……他突然衝出來。」
司機拉著章昀睿發冷的手,強裝鎮定說:「少爺不要慌,待會警察來了……你說是我撞的,你什麼都不知道,嗯?」
章昀睿震驚地看著司機,遲鈍地點頭。
坐在警署的長椅上,照顧他的警員給他一杯熱飲,柔聲說:「別害怕,我們已經通知章先生,他正在過來接你。」
「……楊司機呢?」章昀睿問。
「那位Beta司機恐怕暫時要留在這裡,直到被撞的年輕人醒來為止。如果受害人的家屬要求起訴,我們就只能公事公辦。」警察叉著腰輕吁口氣續說:「不知道該說你們幸運還是倒霉,你們撞到的年輕人是個Beta,要是你們撞到的是Omega就不可以賠錢了事。」
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從轉角傳來,章昀睿掐緊手中的杯子抬頭,看見臉色鐵青的父親帶著秘書和保鑣向他走來。警員向章迅從交代事件後,讓他簽字接走章昀睿。章迅從早在接章昀睿之前見過楊司機,聽了警察錄的口供,再來這裡接章昀睿離開。
坐上父親的車子後,父子倆一路上沒有說話,直至跟著父親的腳步踏進家門,章昀睿猛然被一記巴掌重重搧倒。強大的Alpha氣息壓得章昀睿喘不過氣來,他雖然同是Alpha,但年少的他遠遠不及父親的氣焰。
「你這個混帳!是楊司機撞到人嗎?!你們把車子的攝錄儀收到哪裡!」
章昀睿從書包裡取出手心大小的攝錄儀,章迅從取出記憶卡扔在地上,粗暴地把它踏成碎片。
「你該祈求那孩子沒事,不然別指望我還認你是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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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氣潮濕陰涼,每一口呼吸都彷彿帶著壓抑沉悶的氣息。章昀睿捧著一束茉莉花走在醫院的走廊上,高級病房的人流不如其他樓層,安靜的環境適合病人休養。他站在病房門前,盯著寫上「雲安頌」的門牌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拉門進去。
雲安頌靜靜地閉目躺在雪白的床上,淨白的窗簾半擋窗外的陽光。他的頭上綁著繃帶,打了石膏的左腳懸吊在半空中,大腿的位置還有一條長疤沒入褲管之中。
他不敢走近雲安頌,悄然把花束放在電視機旁邊的櫃子上。正當他想離去之制,雲安頌被花香喚醒,低喃說:「……是誰?」
章昀睿被這聲音嚇得定在原地,他艱難地轉頭看去,見雲安頌歇力按住病床仰起脖子看向他的方向,還未看清又瞬間倒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不能起床。請問你是?」
溫柔的嗓音從床上傳來,章昀睿被他的聲音吸引,挪步到床前看清雲安頌的長相,啞著聲音說:「我是章昀睿……」
雲安頌早就聽過章昀睿這個名字,全因章迅從是一位出色的商人,多年來賺取的財產幾可敵國,然而他唯一的兒子卻沒有入讀城裡最有名的私校,任由他自行選擇適合的高中,平靜地度過從孩子成長為大人的階段。
雲安頌本來沒有見過章昀睿,但見到他那身與自己一樣的校服,就更確認他的身份。
雲安頌的目光從他身上的校服移開,淡笑說:「原來是你,章學弟。」
章昀睿聽見這句說話立時心虛得直冒冷汗,撇開視線說:「我家的車撞到你,所以……我過來看看。」
「哦,是嗎。」雲安頌垂下眼眸,頃刻笑說:「我沒什麼大礙,謝謝你的關心。對了,今天不用上課嗎?」
「剛下課。」
二人陷入靜寂之中,殊不知一人初識陌生,一人內疚心虛,最後還是雲安頌先打破沉默說:「章學弟,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章昀睿點頭,雲安頌續說:「麻煩你幫我把學校儲物櫃的書本拿過來好嗎?今年我應該去不了高考,就當為來年準備吧。」
翌日,章昀睿向學校說明事件後,讓校務處的人把雲安頌儲物櫃上的鎖剪開,把裡面擺放得井井有條的書本放進紙袋裡。跟章昀睿同班的伙伴看見他在整理書本,紛紛上前問:「老大,你在幹什麼?」
「收拾,看不見嗎?」章昀睿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
「你在緊張什麼啊?阿睿。」方作林頂著一頭杏色的頭髮和耳針倚在儲物櫃盯著章昀睿,漫不經心說:「高一的班花在找你呢,要我把天台讓給你嗎?」
學校天台是二人胡作非為的地方,章昀睿和方作林都是外貌與家庭背景出眾的Alpha,很多男男女女都爭相親近,渴望自己可以成為他們心中的唯一。
方家跟章家是生意伙伴,方作林可謂與章昀睿穿同一條褲子長大,從小到大所有壞事都是他們一起犯的。方家有三兄弟,方作林作為老么輪不到他繼承家業,自然是活得最自在的一個,不同身為獨子的章昀睿要挑起大樑,面對嚴厲的章迅從只有順從一途。
章昀睿聞言一頓,索性兩手將書本拿出來塞進紙袋裡,提起袋子面無表情說:「別擋路。」
方作林輕笑,讓他帶著一身冷峻離開。
把書本送到醫院時,醫生正在房間為雲安頌檢查。章昀睿坐在外邊等著,百無聊賴拿出雲安頌的書翻看,每一頁課本都寫了備註,原本艱澀難明的地方也變得簡單起來。他不自覺看得入神,直到醫生走出來,才回過神來。
「聯絡孩子的母親,如有需要教她申請永久傷殘援助金。」
「知道。」護士拿著病歷與醫生走遠,留下章昀睿木然站在原地。
遙望躺在床上的雲安頌,只見他扭頭看著窗外的風景。麻雀停駐在樹梢上,雙腳一跳振翅而起,向天邊自由自在飛翔。顫抖的哽咽聲細細傳來,章昀睿看著他抬手抹臉。
章昀睿一言不發站在門外凝視床上瘦弱的身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抽噎的聲音亦逐漸變小,黃昏最後一縷陽光完全褪去,房間在夜幕中更顯冷清。
他抬手敲門,看著雲安頌忙亂地揉著眼轉過頭來,伸手打開床頭燈,勾起脆弱的微笑說:「你來了。」
章昀睿把書本逐一放在床頭櫃上,細心地順著學期由左至右擺放。
「謝謝你,章學弟。」雲安頌笑說。
章昀睿在床邊的椅子坐下來,主動握住雲安頌的手說:「我會陪著你。」
雲安頌聞言抿緊嘴巴,不自覺攥緊章昀睿的手飲泣起來,兩行淚水在清俊的臉上更添幾分可憐。
往後的日子,雲安頌一直沒有在章昀睿面前提起關於車禍的事,也從來沒有見過雲安頌的親人前來探望。章昀睿無意探究雲安頌的私事,只間接從父親助理口中得知雲家沒有起訴楊司機,僅要求對方賠償。章迅從沒有直接出面處理賠償事宜,吩咐助理從章昀睿的私人戶口取出50萬當賠償金送給雲母。章昀睿知道了也沒有反對,依然每日放學到醫院陪雲安頌聊天。
雲安頌看著筆記本裡日曆畫上的紅圈,關切說:「期考快到了,你不用每天過來陪我。」
「沒關係。」章昀睿拿著刀子,把蘋果切成一粒粒小方塊。作為名門Alpha的他從出生以來,從沒試過親自切蘋果。這幾個月以來倒訓練了他不少生活技能,還憑著手藝將蘋果切成正方形方便進食。
雲安頌已經可以坐起來,左腳上的石膏也拆了,可是左腿的神經受損不能用力,以後都要用拐杖輔助走路。
他想幫章昀睿溫習一下功課,便彎身伏在床邊打開章昀睿的書包,發現裡面沒有書本,反而找到一盒包裝精美的糖果。
章昀睿不甚在意瞥了那玩意一眼,淡說:「你想吃就吃,我不喜歡甜食。」
雲安頌把糖果盒打開,裡面貼著一張對章昀睿表達愛意的便簽,還寫了聯絡資料。他連忙合上糖果盒,臉紅說:「這是女生送給你的。」
章昀睿放下蘋果到浴室洗手,用濕漉漉的手打開糖果盒,冷笑說:「哼,說不定是男生送的。」雲安頌看著他把便簽揉成一團和糖果一起扔掉,將切好的蘋果插上牙籤,送到雲安頌面前。
雲安頌尷尬地吃著骰子大小的蘋果,假裝不以為然問:「你很受歡迎吧?曾經聽說很多女生都倒追你。」
「還好。」章昀睿聳肩,跟他一起吃蘋果。
「我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被人追求過,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章昀睿停下戳蘋果的動作,直視著雲安頌弄得他頓時變得臉紅耳赤。雲安頌尷尬低笑,在比自己年紀小的人面前說這種話實在有些丟臉。
章昀睿倏然傾身吻住雲安頌的嘴,蘋果的甜香停留在彼此的雙唇之間。章昀睿結束這個蜻蜓點水的吻,看著愣住的雲安頌,毫不在意說:「大概是這種感覺。」
雲安頌捂住被吻過的嘴唇,吶吶說:「是嗎,原來……是這樣……」
「我回去了。」章昀睿拿起背包掛在肩上,站起來說:「你記得把蘋果吃完。」
雲安頌心不在焉地點頭。
章昀睿伸手輕擦他的唇角,似笑非笑說:「下個學年我們就是同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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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夏的天氣依舊帶著暑氣,撐著拐杖的男生站在校門前喘了好幾口氣,用手背擦去額上的汗休息了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忽然背上的重量一輕,他一轉頭便看見章昀睿揪住他的書包,不悅說:「昨天在電話說七點半在你家門前等,你非要自己上學不肯坐車。」
雲安頌揚起笑臉說:「總不能時常依賴你啊。」
章昀睿抿嘴皺眉,低喃:「你應該盡情依賴我。」
「阿睿。」方作林勾住章昀睿的肩膊,探頭打量他扶著的人,痞笑說:「你就是被阿睿撞到的雲學長吧?」
雲安頌沒有看到章昀睿面色凝滯,笑著點頭說:「是的,不過我休學了大半年,現在跟昀睿同年級不再是學長了。你是?」
「方作林,阿睿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你好。」雲安頌禮貌地跟方作林握手。
方作林笑得和藹可親,餘光瞥見雲安頌的拐杖,明知故問說:「咦?你的腳還沒好全嗎?」
這個不能痊癒的傷是雲安頌最大的痛,他害怕自己被同情,即使昨日章昀睿表示要來接他上學,他都婉轉地拒絕了。他自從能下床起,每天努力不懈進行鍛煉,他不想一輩子跟輪椅為伍,也不要因為拿著拐杖而受人特別照顧。
章昀睿擋在雲安頌面前,慍色說:「無論他痊癒與否,我都會陪著他。」
「嗯哼……是嗎。」方作林玩味地看著他們,兩手枕在腦後續說:「那你好好保護他,不要被人搶走了。」
一個漂亮豐滿的女生從後撲上方作林的後背,方作林回頭在那個女生臉上親了一下,帶笑斜睨怔住的雲安頌,遂摟著女生的腰走了。
「看來你跟方作林都很受歡迎呢。」雲安頌愣愣地望著方作林的背影說。
章昀睿不置可否,逕自將雲安頌的書包背在肩上,拉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腰間。雲安頌見自己的動作跟方作林相差無幾,但女主角換成比他高大的章昀睿,怎麼看怎麼古怪。
「在學校這樣不太好吧。」
「你想我抱著你走?」
雲安頌想轉而抱住他的肩膀借力,卻發現二人身高差十厘米以上,只好遵從章昀睿的意思,扶住他的腰一步一步往課室走去。
雲安頌坐在窗邊的第三個位置,可以看到校門和操場,蔚藍的天空飄著幾片雲朵,老師在黑板上解讀課文,復課後第一次感到上學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章昀睿跟他不同班。黑板的牆壁後面是章昀睿的位子,他長得這麼高,一定坐在課室最後一排位置,更方便他伏在桌上打瞌睡。
想著想著,雲安頌不禁牽起微笑,沉悶乏味的課文也漸漸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班上的同學都知道雲安頌因車禍休學一年,原本品學兼優的學長成為同桌,都感到莫名好奇。有的同學關心他的傷勢,有的拿著課本向他請教,一下子雲安頌成為班上最鋒芒畢露的人。
雲安頌一向脾氣好而且性格溫柔,面對同學的八卦與請教他都耐心回應。再者有些同學今早看見他跟章昀睿和方作林一起上學,更想從他口中得知更多兩位風雲人物的資訊。
午休的鐘聲響起,雲安頌早就饑腸轆轆,身邊的同學卻依然三三兩兩擁聚在他身邊,他不好意思打斷他們的話題到飯堂用膳。
當他無奈地看向門邊的時鐘,餘光瞥見章昀睿二話不說向他走過來,擠開圍在身邊的同學,一手拿過拐杖,一手拉起他的手臂說:「去吃飯。」
在眾目睽睽之下,章昀睿將雲安頌帶到飯堂,先細心地安頓他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然後逕自排隊點菜,不過片刻便捧著兩個托盤回來。
「想吃燴牛肉還是糖醋骨?」
雲安頌看了看豐盛的午餐,兩款飯菜的蔬菜都一樣,只有肉食不同。一想到章昀睿說過自己不喜歡吃甜食,他便不由自主說:「糖醋骨吧。」
他看見章昀睿很淺淡地牽起微笑,把糖醋骨推到他面前。其實他不太喜歡甜甜酸酸的菜餚,不過為了章昀睿高興,他願意吃下不喜歡的東西。
「章學長,我可以坐這裡嗎?」嬌柔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美麗又可愛的女孩子放下托盤,未等章昀睿回答就坐在他的身邊,抱著他的手臂。女孩斜眼看著雲安頌,又問:「他是誰啊?章學長。」
章昀睿沒有掙脫她的手,淡說:「雲安頌,我朋友。」
「喔……朋友。」女孩的笑聲帶著瞭然和諷刺,深吸一口氣知道他只是一個普通的Beta,臉上的笑意更意氣風發起來。雲安頌侷促地紅了臉頰,第一次因為自己是個Beta而感到尷尬。不過瞬間對視,女孩不再看雲安頌半眼,將章昀睿的手臂抱在自己的胸前說:「我們來約會吧?好久都沒有上去天台了。」
「再說吧。」
女孩吻上章昀睿的臉,笑說:「我們說好了!」
章昀睿抽出自己的手臂,將碗裡的排骨湯放到雲安頌面前,叮囑道:「多喝點,有益。」
「……嗯。」雲安頌因被重視而竊喜,兩手捧著湯碗認認真真地喝起來。他模糊地聽見女孩離開的聲音,才放下碗舔嘴唇,揚起笑臉。
章昀睿抬眼看著他津津有味的樣子,轉瞬也認真吃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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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的鐘聲終於響起,雲安頌背起書包率先走到隔壁班,從窗口看見伏在桌上睡覺的章昀睿。桌椅的高度容納不了章昀睿修長的身體,乍看之下彷彿可憐地瑟縮其中。
坐在章昀睿身邊的方作林發現雲安頌鬼鬼祟崇地偷看他的兒時玩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曖昧地伏在章昀睿耳邊說:「阿睿,你的寶貝在偷看你呢。」
章昀睿驚醒起來,一轉頭向走廊看去,便見雲安頌愕然地瞪大雙眼看著他們。
老師宣佈下課,在同學的敬禮聲中,章昀睿眼睜睜看著雲安頌的身影從窗邊離開。他連忙抓起書包跑出去,不過幾步功夫,輕易捉住一跛一拐的雲安頌。
雲安頌笑著回過頭來說:「我自己先回去了,你跟朋友出去玩吧。」
章昀睿皺起眉頭,沉聲說:「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雲安頌掙脫他的箝制,低頭說:「其實我還是很怕坐車,我慢慢走回去就可以了。我年紀比你大呢,你不用照顧我。」
雲安頌見章昀睿沒有回應,便強顏歡笑說:「明天見。」
黃昏的陽光灼熱地烘著雲安頌回家的路,他一路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回到居住的小區。經過先前被撞的位置,轉角的鏡子映照出他疲憊的身軀。踏上公寓的鐵皮樓梯,拐杖與沉重的腳步發出生鏽破敗的聲音。
打開家門,西斜的屋子像烤爐般悶熱,廚房的水龍頭漏出一滴水珠。雲安頌用力擰緊水龍頭,垂頭嘆了口氣,轉身看著空無一人的家,蝕骨的寂寞蠶食他的靈魂。
他的母親已經拿著章家賠償的錢離家而去,用那筆錢買了個新的身份,心甘情願當別人的情婦遠走他鄉。至於他這個因年輕時犯錯而意外誕生的Beta兒子已再無利用價值,因此決意把他留在這裡自生自滅。
如果沒有那筆錢,他的媽媽就不會離去;如果沒有那筆錢,他只會繼續成為媽媽的出氣筒和壓榨對象;如果沒有那筆錢,他不能呼吸自由的空氣。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應該高興還是傷心,每次看到無力的左腳都再三提醒他:這是你自由的代價。自由的代價,是失去自如活動的自由。上天果然一直把他的所作所為看在眼內。
他走到餐桌坐下,拿起放在上面的蘋果,輕輕在衣服上刷了刷,張嘴用力咬下一塊果肉。蘋果的香甜令他想起那個突如其來的吻,腦海中忽然閃過方作林親密地靠近章昀睿在他耳邊親吻畫面,嘴裡的蘋果霎時變得難以下嚥。
他不想章昀睿的目光落在別人身上,也不想有人像今天的女孩和方作林那樣接近他。他想好像以前那樣,一直待在只有他們倆的病房,靜靜地聊天,聆聽著心跳。
他目光空洞地放下蘋果,任由它在空氣中逐漸氧化變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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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雲安頌拖著疲憊的身軀換上校服出門。走到公寓門口,響亮的單車鈴聲引他回頭看去。章昀睿坐在單車上向他招手,揚起下巴說:「上車,我送你上學。」
他反應不來,怔怔地看著向他走來的章昀睿。
「上車吧。你不是怕坐轎車嗎?坐單車應該不怕了吧。」章昀睿向他展示車尾的後座位置,催趕著雲安頌上車。
從小到大,雲安頌不曾記得有人如此把他放在心上,誰想到一個為了逃避現實而胡說的藉口,竟被人小心翼翼地記在腦中,還以行動為搏他高興。眼眶不禁熱了起來,他連忙拄著拐杖跨坐在單車後座,單手抱住章昀睿的腰。
章昀睿見他願意上車,背著他勾起悅然的微笑,一蹬腳踏朝學校的方向走去。
快樂又緊張的高三生涯正式開始,雲安頌早在住院期間把課本從頭到尾複習一次,現在聽課更易明白當中的內容,對即將到來的高考更有信心。
章昀睿最喜歡看他默默努力的樣子,有時送他回家後,會特地裝笨說不明白老師的講解,讓雲安頌為他補習。坐在寧靜的房間裡,看著雲安頌用心教他讀書,嘴角總忍不住上揚起來。
「這樣明白了嗎?」雲安頌寫好一條數式,指著答案問。
章昀睿搖頭說:「還是不明白,你再說一次。」
雲安頌無奈淺笑,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涼水,翻開單行簿另一頁,重新把數式寫一次,輕柔悅耳的講解聲再次響起。章昀睿聚精匯神盯著雲安頌的嘴,水潤的雙唇輕輕開合,看起來十分可口。
「……知道這裡要怎麼解……」雲安頌抬頭看向章昀睿,正在說話的嘴唇驀然被人吻住,溫熱的觸感在嘴上流連,心跳聲大得在彼此間迴蕩。
章昀睿吮了他的雙唇後漸漸退開,感到對方意猶未盡般趨前過來,不禁抿嘴微笑說:「知道接吻要合上雙眼嗎?學長。」
雲安頌聽見章昀睿用自己教學的語氣堵他,臉上立時漲紅起來,咬住下唇垂頭,不敢直視章昀睿。
「要重新複習一遍嗎?」章昀睿傾身笑說,鼻尖與雲安頌的輕輕觸碰。
雲安頌放開嘴唇,合上雙眼微抬下巴,隨之被溫柔地抱住,鼻間交織著二人的氣息。深吻之中,唇間彷彿帶著那份甜甜的蘋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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