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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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風吹拂著他的臉龐，年輕的活力與情愫令人心醉神迷。雲安頌閉上眼睛貼近那可靠的後背，溫暖的觸感令他安心。然而那份溫暖持續不了多久，便離他而去。
他錯愕地張開眼睛，發現自己側躺在潔白柔軟的床上，那後背的主人只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大步離開寢室。
他茫然坐起來環覷四周，思緒從十多年前回歸現實。現在的他已經是三十歲的雲安頌，沒有房子，沒有轎車，也沒有高薪厚職。他從大學畢業開始，一直被章昀睿養著，他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醫科生，即使在教授與同學特別照顧下順利完成實習，沒有醫院願意聘請一個殘疾的醫生，也沒有病人願意給他照顧。一切彷彿從認識章昀睿開始，他只能被對方當成附屬品般存在。
可惜人是貪新厭舊的生物，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感受過被人痴心愛慕的滋味，他的存在對章昀睿來說相當乏味。沒有人願意一直帶著殘舊的掛飾，或許會不捨得丟掉，最後把它放在家裡好像填補了一些罪疚感。
他就是這般存在著。
轉身拿起放在床邊的拐杖，他一步一拐走進浴室洗漱。浴室裡的用品都是一雙一對，但分別放在兩個角落。帶著無力感洗漱完畢，把屬於自己的牙刷放回原處，遠遠地看著天各一方……屬於章昀睿的牙刷。
冰箱裡的東西沒有動過分毫，看來章昀睿沒有吃過早餐便出門去了。他取出一隻雞蛋和火腿，簡單地做一個早餐，泡一杯熱茶，坐在餐桌前靜靜地進食。
從小到大，他都是活在寧靜的屋子裡，沒有人會跟他說話，也沒有人會對他噓寒問暖。有時候他會想，是不是自己有哪裡做得不好，令所有人都對他不聞不問。家，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溫暖的歸宿，然而對雲安頌來說，家是一個可怕又死寂的地方，如果可以，他想待在那年醫院的房間，有人每天來看望他，為他切蘋果……
沉悶的一天又再次開始，他坐在窗邊看著樓下的道路。如果章昀睿回來的話，這就是他的必經之路。以前他不管周遭的人當他是個傻子，都會抬頭向坐在窗邊的他揮手；現在的章昀睿總是眼望前方，不再抬頭向他揮手。
他們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疏離？
門鈴聲漸漸響起，他回過神來才發現門外的人應該按了好多次門鈴。他拖著緩慢的腳步開門，瞥見方作林站在他面前。
染回黑色頭髮且穿著西裝的方作林再也沒有少年時的狂性，但他的傲氣依然分毫不減。他與雲安頌對望片刻，仰頦問：「不請我進去？」
雲安頌抿緊嘴巴，扶著門往後側身示意方作林入內。
方作林環看寧靜得幾乎沒有人氣的房子，逕自坐在沙發上，轉而盯著雲安頌看。
「昀睿要結婚了。」
殘廢的腿隱隱作痛，腿上的肌肉痛得一下又一下地抽搐著，雲安頌攥緊拐杖將面向窗子的搖椅轉過來，坐在上面用拐杖穩住晃動的椅子。
方作林摩挲著精緻的袖扣，淡說：「對方是位Omega女性，跟他交往了一年，見過雙方家長，談好了聘禮，定了日子在半年後結婚。聽說那天正好是新娘子的生日，想不到向來冷酷的章家大少終於懂得浪漫。」
雲安頌見方作林盯著自己，竭力勾起一抹微笑，轉瞬又垂下眼睛看著光潔溫暖的木地板。
方作林見他沒什麼反應，體內的暴虐細胞又活躍起來，他從一開始就看不慣雲安頌這種逆來順受的樣子，每次傷害他都帶來施虐的快感，然後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傷害他。冷傲的嗤笑打亂靜默的氣流，方作林諷笑說：「別忘記當年是誰故意讓章家的車撞上自己，這竹槓敲了整整十多年，什麼都賺夠了。昀睿結婚之後，便正式跟你這個騙子沒有半分關係。他會繼承章家，會跟妻子生兒育女，過他本應擁有的生活。所有的東西都會重回正軌，而你就在他的生命中從此消失。」
雲安頌微微一笑，放開著地的拐杖輕晃著搖椅，淡說：「聽起來很幸福……」
「沒有你，他就會得到幸福。」
「嗯。」雲安頌合上雙眼，就像聽見什麼好事似的，臉上帶著安慰的笑容。
黑影漸漸籠罩過來，方作林上前按住他的搖椅，居高臨下直視著雲安頌緩緩睜開的雙眼，用強烈的資訊素壓垮雲安頌，嚴厲說：「回去你該去的地方。」
雲安頌嘴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方作林放開椅子的扶手，頭也不回離開沉靜的房間。
搖椅一下一下晃動著雲安頌的思緒，無盡的孤獨感從房子每個角落襲來。他把自己縮到最小，抱臂想保留身上最後的溫暖。
章昀睿要結婚了，他會有自己的孩子，也會有自己的家。他的家不會孤清寂靜，美麗可人的妻子為他做飯，孩子說著牙牙學語喊他爸爸。站在門扉外的雲安頌彷彿能看穿所有牆壁，看著章昀睿笑著彎腰抱起孩子，伸手摟住妻子送上一吻。他的身體變得好輕好輕，隨著意識飄遠，隨風離開那溫暖的屋子。想像中的章昀睿突然回過頭來，看著漸漸遠去的他。
他捨不得啊……但這個人從來不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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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昀睿再回到他與雲安頌的家時，已是兩個月後的事。打開房子的門，寧靜得令人窒息的空間沒有半分變化，章昀睿打開客廳的窗子，久未活動的窗框落下一點灰塵，外面的風徐徐吹送進來，帶走一室悶氣。
臥室的門從內輕輕拉開，雲安頌頂著憔悴的臉步出房間，他只顧看著廚房的方向，沒有發現章昀睿站在窗邊望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拄著拐杖在餐桌前倒了杯水，就著涼水吞了桌上的藥。
「你吃什麼藥？」章昀睿不再沉默，走到他的身邊拿起桌上的藥瓶。
雲安頌的神情由驚慌變為喜悅，溫柔地笑著說：「你回來了。」
章昀睿看著他的變化，皺起眉頭再問：「這是什麼藥？」
雲安頌拿回他手上的藥瓶，笑著說：「安眠藥。」
「為什麼要吃安眠藥？」
雲安頌聽見這問題不免覺得有點好笑，吃安眠藥自然是因為睡不著啊。然而他依然耐心地回應章昀睿的問題，搖頭說：「最近睡得不好，昨晚都沒有合眼，我堅持了一整天才吃藥。如果知道你回來我就不吃了。」
章昀睿深呼吸一下，拉起他的手說：「去醫院。」
「不用。」雲安頌回握他的手，久違的溫暖令他捨不得放手，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章昀睿說：「你陪我躺一下，一會兒就好。」
雙人床上的被子掀開了一半，一看便知道雲安頌剛從床上起來。章昀睿悄然看了眼手錶，現在都差不多下午三點，不知雲安頌到底失眠了多久。
雲安頌讓他躺在床上，用被子蓋住兩人的身體。他慢慢挪動到章昀睿的懷裡，示意他抱著自己，聞著令他無比安心的資訊素，合上眼睛笑說：「你回來了……」
章昀睿被他的笑容刺痛，抱著他的手不禁摟得更緊。
「你回來就好了……」聽著章昀睿的心跳聲，感受著他的溫暖，睡意終於侵佔雲安頌的腦袋，但他不想睡著，他想多感受一下章昀睿實實在在待在他身邊的時間。可惜身體敵不過藥效，他很快就在章昀睿懷中睡去。
章昀睿小心翼翼放開雲安頌，仔細打量他的臉。從前的雲安頌臉上總是帶著笑容，要是打趣他，他的臉便會染上紅霞，那雙晶瑩明亮的眼睛總是注視著他，無論走到哪裡，一回頭總會對上他的目光。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雙眼睛不再靈動，總是帶著疲憊與茫然，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苦澀。
他伸手輕撫雲安頌的臉頰，雙唇還未吻向他的額頭，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動作。他起身坐在床邊接電話，一邊聽對方說話，一邊回望雲安頌瘦削的睡臉，在對方掛斷電話前，他離開了這沉靜的房子。
夜半無人時，雲安頌醒過來。他看著空蕩蕩的床，心再次碎得七零八落。他不由自主回想，剛才到底是章昀睿真的回來過，還是一切只是夢。他離開房間倒了一杯水，茫然地看著水壺旁的位置，總覺得好像有些東西不見了，但想不起是什麼東西。
放下杯子，晚上的涼風吹到他的後背，回頭瞥見窗子開著，輕薄的窗簾隨風輕擺，似是向他招手。他一步深一步淺走到窗邊，伸手抓住窗框上的把手，半個身子探出窗外，目光往下看去，樓下的風景變得不一樣，他時常默默遠望的走道變得有如花園徑道，吸引他引頸欣賞。
涼風吹醒他混沌的腦袋，眨眼間發現自己危險地看著樓下的風景，他連忙關上窗子，跌坐在搖椅上捂住臉頰。
他太寂寞了，寂寞到想結束生命。
意識到自己有輕生的念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被離棄、被歧視、被攻擊的言語都不能打倒他，現在只是寂寞而已，為什麼會有輕生的想法。這樣太懦弱，太愚蠢。他生氣地抓住拐杖，忍不住用它敲打無力的左腳，直至感到痛楚蔓延全身，他才丟下冰冷的拐杖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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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房子的大門外傳來鑰匙聲。章昀睿的助理拿著大包小包開門進來，甫走進屋子抬頭一看，便瞥見雲安頌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助理心裡一怯，點頭說：「雲先生你好，章總吩咐我採購一些食材過來，還有看看你有什麼需要。」
雲安頌沒有應話，不發一言盯著助理把食材放進冰箱。助理無法忽視背後那道懾人的視線，聽說這位雲先生是章總養了很多年的情人，而且行動不便，只能待在章總名下的房子裡過活，不知道哪一天章總生厭了，這男人會何去何從。背後的視線越發強烈，他不禁心寒起來，恨不得立即放好東西回公司覆命。
雲安頌看著眼前陌生的背影漸漸變成熟悉的模樣，他想上前抱住那人不放，不准他再離開自己。情急之下，他一用力就從搖椅掉到地上。
助理聽到聲響回頭一看，慌忙跑到雲安頌身邊扶他起來，問道：「雲先生，你還好吧？」
雲安頌抓住他的手定睛看著對方的臉，發現這人不是章昀睿，心裡立時感到失落，低頭說：「沒事，麻煩你扶我起來。」
在助理的幫助下，雲安頌依然無法站起身來，此時他才發現原本無力的左腳除了疼痛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知覺，他拉起褲管一看，滿腿帶著青紫的瘀痕，小腿骨上更腫了一塊。
助理見狀馬上將他抱上沙發，然後掏出手機撥通老闆的電話。
章昀睿讓助理直接把雲安頌送到醫院，掛斷電話後立時抓起外套往外走去，一聲沉重的呼喝叫住了他，章昀睿回頭，看見父親站在樓梯上睨著他。
「又是那男人嗎？」
章昀睿抿嘴重呼鼻息，咬牙不語。他吝嗇再給父親半個眼神，大步離開了自己的家。
急診室的醫生拉開布簾，目不斜視看著護士遞過來的病歷說：「什麼情況？X光室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這是病人過往的病歷紀錄和身份證明文件。」護士把剛打印出來的文件送到醫生手上。
醫生看了眼病人的名字，立時瞪圓眼睛，驚愕地看向靠坐在病床上閉目休息的人，上前輕拍他的手臂，扯下遮住大半張臉的口罩說：「安頌，睜眼。」
雲安頌聽見對方喚自己的名字便張開眼睛看向聲源，醫生的臉近在眼前。茫然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認出了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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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總，這邊。」助理站在病房的樓道向剛踏出升降機的章昀睿招手。
章昀睿向他走來，邊走邊說：「他怎麼了？為什麼會斷骨？」
「聽醫生說，懷疑外傷是由拐杖重擊小腿多次造成骨折。至於施虐的人……很可能是雲先生自己造成的。」
「自殘？」章昀睿停下急促的腳步，雲安頌的病房就在眼前，但他忽然不想進去探望。
助理心中忐忑，當時他聽見醫生一臉擔憂地說出這個可能時，他心裡第一個想到這是雲安頌的苦肉計，但回想起雲安頌今早的樣子，這人看起來又不像愛玩小把戲的人。不過聽到公司裡的謠傳，又覺得這人或許不像外表那麼脆弱純良。他心煩不已，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所以然來，只能直接把醫生所說的話直接轉述給老闆。
章昀睿知道雲安頌是什麼樣的人。少年時，他覺得雲安頌是愛他的，但直到他知道雲安頌當年不是無辜被他撞到，而是故意衝出馬路騙取賠償金，他不敢再言之鑿鑿說雲安頌是愛他的。他再也沒有照顧雲安頌的理由，也不用為他永久傷殘的腿做任何補償，一切變成方作林所說的「自作孽」。他再次回到紫醉金迷的世界，與方作林遊走花叢，無論他跟誰在一起，怎樣冷落雲安頌，他都一直留在自己身邊。最後他聽從父親的話娶一個聽話溫婉的Omega妻子傳宗接代，而雲安頌變成捨不得一下子扔掉，卻多餘存在的人。
病房的趟門打開，戴著眼鏡的醫生正好擋在章昀睿面前。醫生來回看了看助理與章昀睿，疑問道：「你是安頌的親人？」
「……不是。」章昀睿曾經想過成為雲安頌的依靠，但現在他覺得這無稽的話或許對雲安頌來說只是一個笑話。
雲安頌腿上的麻藥漸漸消失，手術的痛楚開始回籠，但聽見章昀睿的聲音，他頓時抖擻精神坐直身子引頸看向門邊，笑說：「昀睿，你來了。」
見雲安頌這麼精神，更坐實了方才章昀睿的猜測。他垂眼平靜思緒，錯開醫生走進病房，面無表情站在床邊看著面色蒼白的雲安頌，淡說：「你還好吧？」
「嗯，我沒事。」雲安頌雀躍地拉著章昀睿的袖子，指向醫生說：「浩耿是我實習時認識的同學，當時我想做兒科醫生，而他就說要做外科醫生，沒想到今天在急診室遇見他。想一想……我們都有三、四年沒見了。」
連浩耿淺笑搖頭說：「你從以前開始就不喜歡跟大家聚會，所以才這麼多年沒見。下次聚會你一定要來。」
「你們都是醫生……我怕沒話題。」雲安頌有點失落說。
「不會的，誰想把工作帶到飯桌，還嫌平日沒說夠嗎？」連浩耿瞥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章昀睿，問道：「你還沒介紹這位先生給我認識呢？」
「啊，他是章昀睿。是我的……」
「高中同學。」章昀睿冷著臉接話，伸手對連浩耿說：「幸會。」
連浩耿沒想到他這麼冷淡，帶著僵硬的笑容跟他握手。
雲安頌聽見章昀睿的介紹，臉上所剩不多的血色幾乎全部褪去，他攥緊收在被子下的手，依然和顏悅色對他們說：「我有點累了，你們去忙吧。」
連浩耿上前幫他把病床調成平躺，掖好被角說：「你休息一會兒，晚一點會有人送餐過來。」
雲安頌點頭，累極似的匆匆合上眼睛。
連浩耿示意章昀睿和助理一同離開房間。關上病房門走到路口，連浩耿才再次開口問：「章先生，你知道安頌家裡有什麼人嗎？」
「不知道。」章昀睿縱使早在私家偵探口中得知雲安頌只有一個做別人情婦的媽媽，他也不想對陌生人透露雲安頌的私事。
連浩耿摸著下巴說：「以前他實習一結束總是趕著回家，說有人等他吃飯。」
章昀睿想起以前雲安頌總在玄關等他，無論什麼時候打開家裡的大門，第一眼肯定看見雲安頌帶著滿滿的笑意歡迎他回家，然後一起吃飯、洗澡、睡覺。後來知道真相，他慢慢冷淡下來，夜半回來時即使看見坐在沙發打瞌睡的雲安頌，也不會上前抱他到臥房，決定視而不見。
「如果可以，麻煩你多照顧一下安頌。我在急診室工作幾乎忙得腳不沾地，不能整天陪著他。」
「抱歉，我也很忙。」章昀睿看著升降機開門，跟連浩耿並肩走進去。
連浩耿按了地下樓層，嘆氣說：「我看安頌的心理狀況不太好，要是沒有人可以開解他，我會安排心理專家跟他聊聊。」
章昀睿皺眉看向連浩耿，不悅說：「你的意思是他有情緒病？」
「可能是，我不肯定。」連浩耿兩手插在衣兜裡，續說：「他跟我說左腳的傷是因為生氣自己沒用才弄成這樣，但不會有人在正常情況下把自己打到骨折。」
章昀睿抿嘴不語，心想雲安頌這麼多年來都不曾因為自身殘障而引發自殘。回想這些年的日子，雲安頌的心理狀態一向很好，每次見自己回家都會牽起和過往一樣的笑容。仔細想了很多遍，都找不到觸發他自殘的動機。
升降機到達底層，腦海中忽然閃過雲安頌那天告訴他睡不著。他跟上連浩耿的腳步踏出升降機門說：「失眠，跟情緒病……有關係嗎？」
連浩耿蹙眉說：「我跟心理專家了解一下，或者可以幫到他。」
助理看了看手錶，對章昀睿說：「章總，下午的會議差不多開始了。」
章昀睿向連浩耿點頭，帶著助理走出醫院大門。連浩耿抱臂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回到人頭湧湧的急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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