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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洛德.卡辛的一席話並沒有隨著他親切的送別而離開托倫的腦海,它就像是被存放在小玻璃罐裡,懸在托倫的好奇心前,隨著邁出的步伐左搖右晃,碰撞著罐子,不停發出叮咚的聲響,讓托倫不得不伸手將它提在手中把玩、審視,偶爾拿出來嚐一下味道,或是觀察它在陽光下的顏色。
但直到他將逐字稿交給了高興得要昏厥的杜蘭先生,送達克雷頓先生的包裹,往回走向船塢,在列成長隊的小走私人身後排起隊伍時,托倫都只是深鎖著眉頭,直到克雷頓先生的聲音第三次傳來。
「喂!」
托倫回神,抬頭看了看眼前面露不耐的男人,再看了看他手上幾個寒酸的銅幣,托倫的腦袋告訴他應該要立刻拾起,趕緊走人才對,但他的身體直到好一段時間之後才回應了大腦,做出了動作。
「你這傢伙怎麼回事?」克雷頓先生皺著眉頭說:「回來時比平常晚,叫你也不回神的?怎麼?你小子……」
托倫的心一沉,克雷頓先生的個人秀又要開始了。雖然他習慣了,但沒有人喜歡挨打,喜歡被羞辱,可他又不可能在眾人面前公開反抗克雷頓先生,托倫能做的,就只是低頭忍耐而已。
只見克雷頓先生舉起拳頭,然而就是高懸在那,過了一段時間後又垂軟的放下。克雷頓先生嘆了口氣,說:「唉,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別再這樣了。」
托倫一愣,趕緊點了點頭,胡亂將銅幣塞進口袋,便在小走私人們奇怪的注視下匆匆往回走去。
托倫走出了船塢,披上斗篷,沿著下城區的港口邊緣行走。最近克雷頓先生在脾氣上似乎收斂了不少,托倫不知道是出於怎樣的原因,但結果是好的,或許就夠了。
他細數經過的巷子,盤算轉身的時機,腦中的數字隨著一聲聲紮實的腳步聲而倒記著,然後朝著其中一條差點就與他錯身而過的小巷轉身而入。
海風從托倫的身後徐徐吹來,輕推著托倫,沿著蜿蜒的街巷前進直到遠方;風拉扯著斗篷的一角要托倫隨它向前;然而托倫並不領情,只是再度彎進了小巷中,讓風失落地在他的身後呼嘯。
托倫回到了那條被枕木橫擋著的小巷前。他將枕木推開,久違地回到了房間裡,將泰倫的衣服攤開掛上了橫過房間的繩索,確認一切安好後,便又匆匆出門。
這次他換了條平常不怎麼走的路線,在下城區幾乎繞上了一個大圈,才慢慢往布克商團的據點前進。
托倫一路上都在思考。當然佛洛德.卡辛的舉動很奇怪,但那也未免太怪了一點,好像根本沒有想挽救自己說錯的話的意思。
正常來說,如果他真的發現了什麼秘密,那些表裡不一的貴族們應該早在他返回船塢的路上就該下手了,但托倫現在卻懷疑自己只是在躲避虛幻的敵人,而這也讓托倫重新開始思考──思考那原本幾乎要說服了托倫不去懷疑,而是將注意力放在那震驚全城的消息身上。
在恰好接近契約約定的時限前,托倫才來到了布克商團的草藥鋪。那個假店主正提著秤陀分裝藥品,仔細擺弄著秤上的刻度,對著托倫的到來不聞不問,但托倫其實知道這傢伙正在打量他。
「抱歉,歐克利先生,我來晚了。」
托倫匆匆從暗門進入,然後在位置上坐下。已經開始辦公的歐克利抬頭對了下時鐘,皺起眉頭。
「時間正好,不過這不是個好習慣,托倫。」歐克利說。
「我知道。」托倫喘了口氣,「我只是──稍微有些事。」
歐克利瞅了托倫一眼,托倫嘗試擠出笑容,然而歐克利卻只是放下了手邊的工作,摘下眼鏡將它擱在一旁,好讓他的雙眼能毫無阻礙地看向托倫。
「那麼你想和我說說嗎?關於那件事?」
他知道了?托倫的心一沉,其實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要在回來的時候把事情告訴布克商團的這些人,但他還沒考慮好要說什麼,歐克利就已經率先發難──大概有人隨時在監視他吧?
監視在托倫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的是,他完全沒有察覺。
托倫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歐克利的目光,那實在不像是他能夠打混應付過去的樣子。雖然歐克利先生的語氣並不強硬,但他很懷疑自己有拒絕或者擇日再言的權力。
托倫抿了抿嘴角,緩緩從他借衣的原因,到之所以繞道去路索利德宅邸的事情仔細一一講述了一遍。
「所以你為了那個猜想特地跑去路索利德家一趟?」
「……是。」
「考慮到我們敏感的關係,你這樣做實在是有點──欠缺思慮。」歐克利向椅背後面一靠,深長地一嘆,才繼續說道:「不過有意思的是,他們似乎很信任你──托倫,我不覺得這樣有必要,但我還是要說,假如我們會因此懷疑你,那就不必和你提這件事了。不過作為布克商團的一員,你確實應該避嫌。」
托倫點了點頭,但他並沒有因為歐克利的這一席話而感到被安撫,只是徒增了更多的不安。
托倫深吸了口氣,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完全不受影響,但他總覺得歐克利的那雙眼睛已經看穿了他。
「這可能代表很多訊息。」歐克利端起下巴,仔細琢磨著托倫講述的一切;顯然,路索利德的婚事,就算對一個這樣粗獷的「布克」來說,也是極具吸引力的。歐克利咀嚼了一番,才繼續說道:「這對我們解讀這些信件的方向將起到導正的作用,也可能讓我們找出真兇,甚至是和路索利德從單純的競爭中達到妥協與共識,找到合作的可能性──總而言之,你能提前得知這些,算是做得不錯。」
「說了這麼多,還只『算是』不錯而已?」
「總不能讓你太得意──」歐克利拾起眼鏡,說:「考量到你先前衝動的行為。或許我對你的評價需要修正一下。我會回去和布克先生討論一下這件事情,不過就我而言,我是希望你繼續用泰倫的身分和他們接觸。我會考慮和克雷頓先生協調,讓你暫時放掉走私人那邊的工作,酬勞就由布克商團這裡支付,你覺得如何?」
「當然是好。」托倫說,他早就對克雷頓先生很不耐煩了。
「那麼我先通知信差讓布克先生趕來這裡,之後我們再回頭討論一下你經歷過的事。」
「解密人的工作呢?」
「先擱在一旁吧,反正我們也沒什麼斬獲。」歐克利說著,隱隱嘆了口氣,「我建議你整理一下思緒,布克先生現在在上城區出差,或許能推掉一些不必要的應酬,應該過一兩個小時就回來了。要喝茶嗎?」
「不了,我待在這裡就好。」
歐克利聳了聳肩,隨即起身離去,不一會後,一股淡雅的清香立刻從外頭泛了進來,這讓原本搖頭拒絕,打算在密室裡看書打發時間的托倫也忍不住起了好奇心。托倫咕噥一聲,收拾起書籍後便走出了密室,但他不像歐克利那樣直接從正門出入,而是走旁邊的暗門。
托倫當然知道茶是什麼,也聞過茶香,甚至還走私過幾塊茶餅,但茶這種奢侈品嘗起來是怎樣的味道,托倫卻從來沒有嘗試過。
托倫逕自坐上了暫時被當作吧檯的收銀櫃前,也要了一杯茶,只見那個假的藥店主人從抽屜中拿出了一個附蓋子的小瓷杯,拿開蓋子,朝裡頭注入了些熱水;他提著杯耳熟練地輕晃,讓熱水轉過杯子的每一個角落,蒸騰著熱氣,在晃過幾巡後,隨即將熱水往窗外一撒。托倫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並沒有聽見慘叫。
藥店主人看見了托倫奇怪的眼神,隨後說道:「洗一洗才不會有氣味。」
怪人。托倫暗忖著,一面看著他改拿出一個鐵篩子,大小正好與杯子的形狀吻合,中間凹陷了下去,正好可以深入到杯深的一半。這種叫做茶球的東西,托倫看過克雷頓先生使用過;店主人瞅了托倫一眼,往茶球凹陷的部分加入了一搓茶葉,接著用熱水沖開,在蒸氣滿溢出來之前,迅速地蓋上了蓋子──該死,他老是記不起這個人的名字,為什麼?
「蓋上蓋子,香氣才不會跑掉……」店主人喃喃說道:「這可是魔女的恩賜,不能浪費。」
「羅德里克是塞莫達斯人。」歐克利瞅了眼托倫,淺啜一口杯中的茶,才說:「他正好是在瘟疫那幾年間出生的,之後又碰上了第二次瘟疫,所以他會比較──虔誠一點。」
羅德,羅德里克,魔女信仰。托倫暗暗在心中默念了幾遍。他看了眼羅德臉上灰白交錯的鬍鬚,專心致志的雙眼投射著灼熱的視線,像是恨不得用目光來加熱茶杯一樣。
過了一陣短暫的時間,羅德將茶杯的蓋子掀起,一股濃郁的芬芳頓時傾洩而出,像是香味的湧泉;托倫深吸了一口,開始想像它嘗起來的味道,如此濃郁的香味,想必入口也會有著醇厚的口感吧?不過托倫很快就發現自己的猜測根本是多餘的,只要他嘗上一口──
「像是味道很奇怪的水……澀澀的。」托倫說,失望溢顏於表。
羅德哼了一聲,聳了聳肩將茶餅收好,將熱水壺裡剩餘的熱水向外一撒──慘叫聲。
「懶惰的人不配得到休息。」羅德看了托倫一眼,搶過了茶杯,「不懂品嘗的小鬼不配得到好茶。」
托倫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衝動,歐克利莞爾一笑,說:「羅德他說話就是這樣,習慣就好。不過,你會覺得難喝也是正常的,在你這個年紀,味覺上本來就更偏好直接刺激一些的味覺。」
「你真的覺得這樣更好?」
「……好吧,老實說,我不知道。」
「喂!搞什麼?誰讓你在外頭睡覺還被潑得一身水的?混帳東西!」
布克先生的聲音忽然從外頭傳來,是在窗子的方向。托倫一開始以為羅德的燙水潑到的就是布克先生,但仔細想想,如果真的是那樣,布克先生不會等到現在才開始叫罵,而且怎麼會有人在大街上罵自己混帳東西?
布克先生的叫罵聲好一陣子才消停下來,托倫不禁開始擔心密屋的安全,不過就連走私人集團都會習慣「淨空」據點附近的房屋,或許這整條街也早都是布克商團的置產了吧?總之,這點事情還輪不到托倫這個小走私人擔心,在布克先生怒氣沖沖地撞開了草藥鋪的大門之後,托倫立刻就理解到了這件事情。
「你最好有夠重要的事情告訴我,小鬼。」
布克讓身後的保鑣搬了張高腳椅,在兩人之間放下;布克坐下後,保鑣們在櫃檯空出的地方各自找了位置擠了進去,向羅德要了一些不是酒的東西和一些醃肉切片。托倫也試著要了一盤,只見羅德哼了一聲,手腳俐落地將醃肉用小刀切成薄片,與橄欖和辣椒串在了一起,將其中一串抹上了點糖漿交給托倫。
「你開口之前最好確認自己已經想好該怎麼說話了,小鬼,我可不是大老遠回來吃醃肉串的,更何況我什麼都還沒吃到──謝了,羅德。」
布克接下了另一個肉串,加的不是糖漿,而是紅色的辣醬和紅椒粉。布克咬了一口,不知道是因為期待還是因為辛辣的香料讓他的表情變得猙獰,壓迫感十足的視線直望著托倫,嘴裡還發出嘖嘖的嚼食聲。
托倫也跟著嘗了一口──不差勁,但實在算不上好吃。
「這種下酒菜還是要有點酒才好,可惜密屋禁止飲酒。」布克嚼了嚼肉串,說:「其實,大概的經過我已經有所耳聞了,我們在報社也有眼線,不過我還是想聽聽第一手的詳細過程──他們真的挑在這種時候,幫黛露娜那小丫頭找種馬來配種?」
布克先生直率的發言讓托倫尷尬了一陣,但托倫還是點了點頭,說:「卡辛先生說這是遺囑的內容……」
「卡辛先生?」布克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你有看見他的遺囑嗎?手印呢?簽名呢?徽章?」
「唔?這……」托倫猶豫了一會,才開口,「他沒給我,只是口述。」
「只是口述?」布克用力地咬住了木籤的尾端一扯,一次將上頭的食物掃入了嘴裡頭,「一點證據也沒有,你這算什麼獨家採訪啊?」
「他不給我,難道我能威脅他?」托倫不怎麼服氣地說:「而且他為什麼要說謊?」
「他為什麼不能說謊?擺在他眼前的可是整座盜賊城啊!」布克誇張地一喊,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說:「而且,在你說你沒辦法之前,難道你有嘗試過?哦,我看你根本一點懷疑也沒有吧?就乖乖當了卡辛那小鬼的傳聲筒。」
托倫想要反駁,但卻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乾巴巴地瞪著布克,但布克卻一點也不在意那不痛不癢的目光,只是嘲弄地哼了一聲,將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如果你想跟上我們的步伐,就要把眼界打開點。」布克說:「統治術的基礎就是消去質疑,只要你相信那些人是無法被打敗的,無法被威脅的,無條件能被信賴的,那麼你從一開始就輸了。」
「你覺得光靠一件緋聞八卦就能打倒路索利德?」
「當然不是,而且我什麼時候說要扳倒他了?」布克咋舌道:「如果是路索利德的話,你放棄嘗試還有些道理,但你對話的人只不過是佛洛德.卡辛這樣的管家;一族之長為了尊嚴,是不該隨流言而起舞,但管家的責任是維繫家族榮譽,你連這點也掌握不住?這麼容易就被唬弄了?」
「那是──」
托倫抿著嘴唇,臉色蒼白。如果說話的是克雷頓先生,他或許還會有嗤之以鼻的力氣;但布克先生的話中有一種魔力──一種讓人折服的魔力,或許是來自於他了不起的成就,又或是托倫知道他所說的是事實,但無論那一樣,托倫依舊對自己無法反駁而感到沮喪。
「這邊的事情我大概弄明白了。」布克斜靠著櫃台,粗短的指頭把木頭敲出了悶響,「那麼,他們有說路索利德是怎麼死的嗎?還是你連這個也忘記問了?就任由佛洛德那傢伙說他想說的事?」
「──囚人做的。」托倫癟著嘴,瞪了布克先生一眼。
「哼嗯──不出意料,很合理,你不覺得嗎?正好也能順理成章地清掃家族汙點。」布克讓思緒流轉了一會,才開口,「看來,靠現有的資訊,這件事情我們大概也很難再挖掘出什麼更深入的東西了,不過就算搞明白是誰把路索利德的守衛全殺了,還在他身上捅了二三十刀,我們也很難洗脫和這件事情的嫌疑,因為就連我也想得到一百、一千個理由把這件事情栽贓給布克商團,無論合不合理,總是會有人相信的;但若要我來動手的話,我一定讓他們連屍體都找不到,等到他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佔領整座盜賊城了!」
布克忿忿地說著,隨後嘆了口氣,不過那只是因為說了太多話而感覺到疲累,和托倫的沮喪還相差甚遠。
布克回頭和羅德要了一杯茶,等待羅德拿出茶具,注入琥珀色的茶液讓香氣隨著白霧裊裊升起,布克淺啜了一口,才說:「這樣看來,我們需要弄明白,而且還不明白的就只剩下一件事情──請展現出一點好奇心,托倫。」
「什麼事?」托倫悶悶不樂地說。
「路索利德的演講──再笨的人都知道和這件事情有關吧?世界上才沒有什麼巧合。喏,那傢伙肯定半個字也沒提到,只是假惺惺地在你面前哭哭啼啼,哈,真是噁心。」布克大笑了一聲,將杯裡的茶水像酒那般地一飲而盡。
不同於先前那豪飲的粗魯行為,布克輕輕地放下杯子,任由羅德將它收走。布克轉而注視著羅德手邊的茶壺,輕聲說:「托倫,茶的魅力在於嚥下後的香氣,以及喉頭遲來的回甘,但一直狂吞猛嚥的話,就只會感覺到水的澀味;而像這種肉串,每一樣東西分開吃的時候,味道不是太濃烈,就是過於平淡不起眼,可是一口將牠們咬下,讓所有味道交融,就會變成美味的東西。你小子或許很聰明,但只懂得走私人的那一套,一個人被罵了之後當下沒有反駁,回過頭來才想到可以如何回擊,你會說這樣的人口才好嗎?不會吧?你要先正視自己還差得遠的這件事,不要老是依賴既定的直覺,而是要通過思考──真正的思考。」布克緩了口氣,才接著說:「所以,我要交代你一個新的任務。」
「什麼任務?」托倫問,雖然他隱隱明白。
「混進路索利德家,打聽那份演講的內容。」布克聳了聳肩,「反正你現在不也和他們挺親密的嗎?」
「但知道了那份演講又如何?」托倫說:「證據還是會指向布克商團,我們只是在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然我們主要的目的還是在洗清嫌疑。盜賊城雖然對我們從不友善,但還從沒惡劣到這種地步,從來沒有一座城市能公開劫掠商團而不被譴責,但事實是,我們現在連開門做生意都很困難了。為此我們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找到足夠有利的證據公開,洗淨清白,二是找到足夠有力的家族支持我們。」布克將肉串一股作氣吃了個精光,叼著殘餘著肉汁的木籤,伸出兩根指頭,說:「而我要雙管齊下。」
「先不說證據,盜賊城會有家族願意協助布克商團嗎?」托倫皺眉道。
「肯定有人會想趁虛而入的,呵,但不用我說,我的合作目標當然是路索利德。」布克呼出了一口辛辣的氣息,「但我們不會用苟求的方式,我們要展示力量,但點到為止……至少看上去要是那樣。」
托倫想了想,說:「這不是虛張聲勢嗎?」
布克白了一眼。
「難道你們走私人就很誠實?」
「我的意思是,這對路索利德會管用?」
「我不知道,但由我出馬肯定是會失敗的,這不是因為我話說得好不好,而是因為我是布克。」布克緩緩地說:「成見這種東西,既是缺點也是優點,我們需要一個不會造成成見的人幫我們牽線──也就是你,托倫。」
原來是這樣。托倫哼了一聲,將雙臂環起。
「所以你們才需要一個完全乾淨的人來做你們指揮的人偶?」
「不完全是,因為我們希望你口中的這個『人偶』有自我思考的意志,難道歐克利沒跟你說過嗎?我們是簽了約的合夥人,就連主人也會希望自己養的狗聰明些,何況是夥伴?又不是僱傭兵那些傢伙,只要有著肌肉就行了。」
布克身後那兩個壯碩的男人咕噥了一番,便又慢條斯理地吃著手中的食物。
「看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誤解……姑且就稱它是個是誤解好了。」布克聳了聳肩,說:「我覺得我想表達的東西很清楚了,問題是,你是不是接受?」
「我能拒絕嗎?」托倫說。
「不行,但你當然也不會拒絕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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