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該把焦點回到『魚』身上了。
又有些突兀,但沒辦法,距離她上次登場,已經差了快五千字以上,作為堂堂正正的女主角,再不給她一些篇幅,她說她會悲傷寂寞覺得冷。
沒辦法,誰叫我能逃的地方並不多。
『這頭生物在牠被生育出來的時候,牠的排泄物就安排成為牠的食糧,牠的行為及其行為之影響都源於牠,亦受之於牠。造物者構想出這頭能夠自給自足的生物,這比其它缺乏一切東西的生物來得完滿。牠雖然擁有無上的心靈與智慧,但牠對移動的概念卻相當模糊,因為牠只在同一個位置上存在,所以牠的移動軌跡有如圓球,可是隨著牠本身的局限,牠只能不住地環狀旋轉著。』——柏拉圖
『銜尾蛇』,這就是她這項娛樂產品被設計出來的靈感來源,出自球的某項隱藏的秘密資料庫裡,一份被鎖住的資料。(『魚』很閒,有太多時間可以試密碼了。)
看到這份資料時,我開始相信第一世代的人們會滅亡,一定是因為嗑了太多迷幻香菇。
「『魚』,妳會大便嗎?」我有點訝異,問。
「……」
「『牠的排泄物就安排成為牠的食糧』,真的假的,難怪我一直都沒看到妳的大便飄來飄去,我過去一直想如果妳會大便的話,應該是粉紅色的。」
「……」
「嗯,怎麼了?這沒什麼好害羞的,是人都會大便,我也會呀,這很正常,剛好可以當我們少數不多的共通點之一,但我還不會吃大便,現在開始我會努力試試……」
「『鷹』。」她終於開口,輕輕叫我的名字。
「嗯,怎啦?」
「你又吃迷幻香菇了?」
「才沒有。」我有點惱怒,為何她跟櫃檯小妹都這麼不信任我,只要我反常地認真講話,就以為我又嗑香菇。
我真的沒有,只不過那燒著勇氣教會分部的黑煙突然擴散,站在順風處的我稍微吸了一點而已。
為了證明我神智還很正常,我先離題認真講一件事情。
看到這裡,各位一定有一個疑問,就是為何我們開始用『鷹』跟『魚』稱呼對方了,我們什麼時候互相取名?
答案是在挺之前的,我略過這部分了。
或許各位會說這麼重要的事件怎麼能略過,這應該是淒美愛情故事裡頭的一大重點呀,再怎麼懶你也太誇張了吧……沒辦法我害羞,就像我略過春夢內容一樣,太害羞太猥褻會害我這本變成色情小說的部分我都略過。
況且這部分我也很難講詳細,因為『魚』從來沒有告訴我為何她要把我取名叫做『鷹』,我猜想是這樣啦,大概是她偷窺我的時候,覺得我的意識整天都飛高高,還天旋地轉刺激到不行。
我不覺得是什麼我看起來很自由之類的原因,太沒新意了,況且魚覺得鷹在空中飛很自由,鷹說不定也覺得魚在水中游很自由呀,自由的形式百百種,偏偏又很難互相交換,人類就只是喜歡把自己沒有或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冠上自由之名,然後自己在那邊心態不平衡,真可笑。
有些離題了,總之,已經變成『魚』的她正看著我,睫毛輕輕顫抖著,表情有些訝異,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悲傷。
沒辦法,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我在她面前流淚。
又或許,第一次親眼看到人流淚。
其實這對她的教育不太好,我怕她以後的認知會變成人並不是在難過時才會哭泣,而是在講垃圾話時會莫名其妙兩行清淚就下來了。
但我顧不了這麼多,我本來以為自己沒有這麼悲傷,前殺手怎麼可以感情這麼豐富,一點都不酷,所以我試圖正常地講垃圾話證明自己也沒多悲傷。
我失敗了。
「對不起。」『魚』說。
「喂,妳幹嘛對不起,又不是妳的錯。」我有些生氣。
「不。」『魚』搖搖頭。「這是我的錯。」
「啥?妳發什麼神經?」
「在你來之前,我做了很多很多的夢,每個夢裡,我都能聽見人們在呼喊我的名字,他們喊說:『巫女大人,為什麼會發生這樣恐怖的事呢?難道我們做錯了什麼嗎?』,每個人每個人,逝去親人的遺屬們、東張西望的力量祭司們、害怕這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人民們,一句一句這樣質問著我,甚至問說我為何要懲罰他們。」『魚』輕輕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留下兩痕陰影。「所以,我應該為這件事情負責。」
「什麼鬼呀?那是這個國家口頭禪好嗎?什麼月神呀,巫女呀,有什麼事情發生,這口頭禪就會莫名跑出來,一點實際上的意義也沒有,這樣妳就要負責?有沒有搞錯,如果這國家的口頭禪是『去你媽的』,每個人都怒喊:『去你媽的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難道這樣你媽就該負責嗎?」
「『鷹』你真的不能再……」
「我沒嗑香菇啦!」我暴怒揮手。「如果這世界真的瘋到覺得妳該負責,那我還需要嗑什麼香菇?」
「不是別人覺得我該負責,是我自己覺得我該負責。」
「好,這麼想要負責是不是,那妳不要再躲了,馬上給我從這顆該死的球狀貞操帶裡滾出來,想要懲罰來呀,由我來好好懲罰妳,讓妳不想負責也不能不負責。」我整個人很氣,不知道她為啥有這麼智障的想法。「說到底妳以前都還覺得這世界是虛構的,現在怎麼會想法突然變這麼善良,充滿奉獻精神了?」
「因為你,『鷹』。」她說。
「什麼!妳現在是打算怪在我身上了囉?」
「你曾經說,如果我不離開球,我就永遠也無法證明這世界是真的,所以我也一直沒辦法證明你是真的,還是這顆球所製造出來的幻影。」說到這,她雙手互握,聲音變得很柔很柔。「但我想去相信,我想相信你是真的,你所處在的世界也是真的,既然如此,那些信仰我的子民也就不再是虛構的人物,如果你跟你的世界都是真的,那他們也必須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樣?妳以為他們真的對妳很虔誠嗎?妳做夢時看見哪個人得到一瓶好酒、稀有美食或迷幻香菇時,會心懷感激的說巫女呀我知道妳正在看著,我想跟妳分享這一切美好,沒有!只有我!」我越說越激動。「他們只是想去相信一些虛無飄渺的東西,有個寄託可以放置負面情緒,拼命喊說『巫女救我巫女救我』又怎樣,別鬧了,他們根本連正眼看過妳都沒有好嗎!他們所信仰的,所看見的,所想像的,根本不是妳,就只是闡月巫女這一個符號而已!」
我沒說出口的是,所以妳不需要為其他人負責,妳要負責,只有我,一直看著妳的我。
在我殺了妳之前,妳必須一直對我負責才行。
「『鷹』……我沒辦法反駁你,但我的世界一直沒有所謂真實,真實並不會映在球的內面供我參考,我只能去選擇而已,我選擇相信他們是我的子民,他們也相信我是他們的巫女,我們的信仰建立在彼此的共同想像上,若每個人都問著我說該怎麼辦,那我就必須提供他們解答才行。」
沈默了一下,我開口問:「好,所以妳要怎麼辦?」
我也知道我自己語氣很糟糕,算是在遷怒,但我放棄了,我徹底教育失敗。
「我……還不知道。」
「切。」
「但我想先從這件事的發生原因開始著手。」
「這不是廢話嗎?」我翻翻白眼。小妹妹,我不記得我有教出這樣滿嘴冠冕堂皇跟廢話的孩子喔,又不是在培養政治家。
喔不對,就是政治家,還是最大的那種。
「嗯,但我已經有想法了。」
「什麼!難道說,難道說,妳……妳打算使用『那招』嗎?」我的表情凝結在臉上,微微流下冷汗,想不到事態已經到這地步。
「『那招』?」『魚』歪著頭,很是困惑。
「沒,我隨便講講的。」我慵懶地伸個懶腰,準備閃人,連『那招』都沒有,一個隱藏招式都沒有的闡月巫女,我真的不知道她還能幹嘛。
後來,我才發覺我錯了。
她真的有隱藏招式,還是猛到不行的那種,不愧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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