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拍打著木魄,搖晃著那不知好歹的乘客。但符卻漫不經心地發呆,時而望望遠方,時而看看手上,那已經不知看了多少回的信。
符看過信後,又再羞愧地掩著臉,過一會,才放下手,遠眺前方,好整理思緒。
「唉…我竟然不問清楚,就寫了那樣的信去怪責這靈巫,感覺好丟臉啊…」符說道。
然後,他又再看了看手上那已被揉得不成形的信紙,只見上面寫著十個字:
「幸君安好 靈乏難書 望恕」
越後的字,痕跡越淡,那是靈力不足所致。
「所以才每次都只寫幾個字啊…真是怪錯他了。」符又再陷入羞愧的輪迴了。
再經歷了幾次輪迴,符方停息,但卻非走出了羞愧,而是感覺到,任務目標的靈氣。
「呼…終於到了嗎?」符望向靈力傳來的前方:「再困在這木塊上無所事事的話,我就要因羞愧而死了。」
符不等木魄靠岸,就一躍而起,跳向岸邊,卻由於力量不足,在半路就開始下墜,他本想像之前般,站立在水面上,卻也因為靈力失敗,直接掉下水湘裡了。
須臾,符終於從湘水中走了出來,他本能地想吐出嘴裡的水,卻發現吐不出東西,畢竟靈體可盛載不了現世之物。
「真是奇觀,原來在水底漫步是這樣的。」符驚嘆過後,便繼續向目的地前進。
無常可以感應到目標亡靈的所在,是因為靈巫那根銀針的緣故,但箇中原理,卻是連靈巫本人都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受神明所委託的仙人所煉製的法寶。
天色漸暗,因為道行不足,所以畏懼太陽的遊魂野鬼,都開始出沒了,往時,因為有于吉這半仙在,那些遊魂野鬼都會爭相走避,但現在于吉變成了灰鴉,而符的靈力又大減,所以那些亡魂都肆無忌憚地現身。
然而,符倒覺得相當有趣,看著這些因為各種理由而逝去的亡魂,比起跟著于吉那老頭,聽他喋喋不休,顯然過癮得多。
由於這些亡魂恨意不高,因此無法聚集靈力,保存意識,所以只會做些單調的行為,而且多半是重複他們生前的各種行徑。符所走的這段路,似乎曾經是耕地,但現在只是片荒野,零星地散落著腐化的殘骸,說不定就是那些在忙著耕耘的亡魂的遺體。
符好奇地擋在其中一個農夫亡魂身前,但對方卻毫不理會,像是繞過礙事的石頭般繞過符,然後繼續幹活。符不滿足,還走去推了那農夫一把,他踉蹌了一下,然後,還是繼續提起那把不存在的鋤頭,勤懇地作活。
不一會,符的興致已消退,然後才想起自己在做什麼,於是繼續趕路。
夜色漸深,路上卻越來越熱鬧,除了亡魂,夜行的鳥獸也出沒,牠們似乎能看到,或說感應到亡魂的存在,卻各不相犯,符仍然在生時,可甚少見這樣人獸同行的情景。
一路上趣味盎然,再加上這次的目標,沒有惡靈常有的惡臭,所以降低了符的警覺,等他感應到目標時,那距離已經相當接近,只有二、三十步之遙,這可是極大的失策,若對方已發現了自己,那這樣的距離,足以讓對方馬上發起突襲。
然而,一切仍然風平浪靜,於是,符馬上躲到樹後,想好好觀察狀況,卻沒想到,對方竟然直接呼喚自己。
「兄弟!好久不見了!」符的目標提起嗓子,興奮喊道:「怎麼躲起來了?」
符感到莫名其妙,為什麼那人會叫自己兄弟?但畢竟自己的行蹤已敗露,躲起來也無用,徙添難堪,於是便現身,面對對手。
那人五短三粗,頭大面方,眼細唇厚,髮短,起起伏伏,像被野犬啃過一般,單憑外表,實在不像是厲害的人。
「兄弟,你來幫忙的嗎?」那人笑得相當真摰燦爛,讓猥瑣的形容,突然討好了不少:「你怎麼又變年輕了?」
「為什麼叫我兄弟?我認識你嗎?」符沒有被那笑容影響,反而更添幾分警覺,他冷冷地問:「你是誰?」
「是我呀?你忘了我嗎?」那人不安地揮舞短小的雙手:「長沙將軍區星啊!」
去你的,果然又是與混帳老爸有關的人,符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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