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鄭郁的暴走行為,鄭宗心裡苦但沒有阻止她。
幾乎一個小時的發狂崩潰,鄭宗其實看不懂鄭郁到底想摧毀什麼,又或是在找什麼。綠洲社區的那間套房裡每一樣可以摔破可以弄碎可以撕爛的東西,都讓鄭郁用最極限的方式破壞光了。直到鄭郁氣力用盡,並且毒癮發作,抓緊胸口倒地顫抖,鄭宗才上前擁抱她,準備帶她回醫院去。
「阿宗,一把火燒了這裡……」
「姊姊,先別說這個了,我們回醫院吧。」望著鄭郁扭曲猙獰的面容,鄭宗實在不忍。
「反正什麼也沒有,阿宗,我什麼也沒看到……」鄭郁強忍劇痛的聲調聽來淒慘無比,伴隨著不會停止的淚,鄭宗終於無法再隱瞞下去。
「姊姊,妳知道妳看不見這裡的一切,不是因為妳在哭,是因為妳真的已經快要看不見了。」
鄭宗握緊了鄭郁的手,鄭郁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但不是因為身體不痛了,而是因為太累了,對每一個無法置信的真相傷害的好累了。
原來「神兒」對鄭郁的傷害,除了嚴重的戒斷症狀與喉嚨至左胸上反覆發炎潰爛的傷口外,更引發她雙眼視網膜病變,鄭郁現在的視力已經退到只剩下零點一,甚至還有夜盲症的狀況。
「姊姊,妳都……妳都變成這樣了,妳為什麼不指證那些人,為什麼不說自己是無辜的?」鄭宗忍了這麼多天,終於開口問出心中疑惑。
兩人對視沉默,鄭宗看不懂鄭郁現在的表情,但他深深的感覺到鄭郁此刻眼中所看見的人,絕對不是自己。
「不如就讓眼淚落下來吧。」這話又是說給誰聽的?
鄭郁的輕聲細語讓鄭宗一頭霧水,只見鄭郁微笑的嘴角流過淚珠,那眼神是憤怒是悲傷是不甘是失望,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露出如此複雜難以言喻的神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鄭郁的眼淚真的流完了之後,鄭宗才敢慢慢的扶她站起身。走在凌亂不堪的房間裡,鄭郁的腳突然踢到了某個東西,然後她停了下來。
「丟掉。」
鄭宗還沒看清那是何物,鄭郁的語氣卻相當堅決,所以他立刻點頭說了聲好。只是鄭宗將那小黑盒撿起丟入垃圾桶以前,他稍微回頭凝視著鄭郁憔悴失魂的背影,心中是遲疑的,而十幾秒的猶疑,他最後選擇丟入垃圾桶裡的,是一旁一個已經摔破的飯碗,然後他將黑盒偷偷藏在了外套的口袋裡。
「阿宗。」
突聽鄭郁冷靜的呼喊,鄭宗轉身上前問她怎麼了。
「去理髮店。」
鄭郁的言詞雖然意外但也不驚訝,鄭宗甚至覺得有點感動了。
遭逢巨變的人,若想改變現狀或是接受現況,最常做的事,就是做平常不會做的事。也許剃個光頭是有點極端了,但若是經歷過比死還痛苦還煎熬還絕望的地獄,那這也不過是最輕微的變化罷了。
看著淺金色的長髮緩緩落地,鄭宗難以想像鄭郁的心情,所以他轉頭去看外頭即將消失的陽光,心中突然感嘆,難道這就是這場意外唯一可以的、可行的結束方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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