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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喪家之軍 6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sHn6ps08
天灰灰，地朦朦。
大地之上有看不清的前路，有如現在行軍隊伍裡將士們的心情。
一支不明前路的八百人軍隊，帶着沉重的步伐前行着。但見將士們神情空洞、垂頭喪氣，沒有一絲軍隊應有的氣勢，別人看到會以為這支軍隊剛吃了敗仗，士氣正極其低落，大家尤如喪家之犬一樣；對，用喪家之犬形容這支軍隊正合適不過，他們正是被稱為喪家軍的軍隊。喪家軍這支軍隊，並不是朝廷的正式軍隊，而是由民間自發組成的。
自八王之亂起，胡人入侵中原，漢人大多被殘忍殺害，因此很多漢人也流離失所，四處逃亡。晉軍屢戰屢敗，為了保存實力，決定退守關內，棄百姓於不顧。
為了能在亂世中生存下去，一位名為顏瞻的漢人男子站出來，帶領其他漢人組織民軍。號召之初，已有百餘人響應。加入的人大多為喪失家園的百姓，他們常嘲諷自己有如喪家之犬，自此這支軍隊亦被外間稱為「喪家軍」。喪家軍經常會救濟及幫助漢人難民，跟胡人對抗，因此聲勢日漸壯大，高峰之時參軍人數曾高達二千多人。因此顏瞻的名聲亦傳遍漢人耳中，變得無人不知的英雄好漢。經過多次跟胡人交戰，喪家軍吃了多場敗仗，傷亡慘重，將士們身心俱疲，士氣早已不復存在。雖然將士們已失去戰意，但為了生存，就算萬般不情願，還是要繼續上路。軍中士卒意志消沉，在軍中抱怨之聲早已沸沸揚揚。在行軍的路上，一群士卒正交頭接耳的抱怨着，士卒甲道：「唉！還有多久才到達目的地？」
士卒乙答道：「聽說還有半天路程才到。」
士卒甲嘆道：「已經走了將近半個月，一路上還經常被胡虜突襲，每次我們都慘敗收場，真不知何時才能有好日子過？」
「你們倆最好輕聲點，給樂平將軍聽到便麻煩了。」士卒丙在倆人身後插話。大家聽得樂平之名，都不敢再抱怨下去。士卒乙放輕聲量道：「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我們經常被打敗，但是我們的兵力及武器，都遠遠及不上胡虜軍，我們仍能全身而退。這樣足以証明，我們主帥顏大哥的領軍能力是何等高明，換着晉軍那些傢伙，早被打得潰不成軍了。」
「你們又在說誰的壞話了？」突然一把洪亮的聲音從士卒們背後傳來。
眾人回過頭來，只見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健步如飛的趕上來。男子膚色黝黑，滿臉鬍鬚，胸膛結實，身高七尺，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樣。士卒們看到男子，盡皆肅然起敬。士卒甲戰戰兢兢地道：「樂將軍，我們沒說甚麼呀。」
男子正是喪家軍第二將軍樂平，他原本為晉軍的偏將軍，打仗往往身先士卒、勇猛無比。加之此人天生神力，所以敵人都對他畏懼三分。樂平為偏將軍時，眼見朝廷貪腐，八王弄權，將領無能，使得國家長久積弱。得知顏瞻自組民間軍隊，以微弱的戰力對抗胡人，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所以樂平憤而棄官，加入顏瞻率領的喪家軍。
樂平為人仗義，常跟部下同甘共苦，一直深受士卒愛戴，是為喪家軍的第二把交椅。
樂平道：「我們再加把勁吧！還有半天路程便到陳留城了！」
「樂將軍，這次去陳留城雖為救人，但如果途中不幸再碰上胡虜，又要有兄弟傷亡的了，想到這我就很難過。」士卒乙感慨地說道。聽到此言，樂平及其他士卒也默言神傷，想到曾是出生入死的手足兄弟，下一刻可能就此永別，大家都感到十分難過。
有人說過戰爭會令人麻木，但作為一個有血性的人，面對一直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有性命之憂時，又如何能夠麻木情感？
樂平略帶傷感地道：「這也是無可奈何，戰爭本來就是要豁出性命來換取生存的！」
「與其苟延殘喘，被胡虜欺壓殘害，也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命在，過着四處流亡的日子，不如跟胡虜拼個你死我活，就算死都死得有價值！」樂平情緒激昂地接着說道。士卒們默然垂首，不一會，士卒甲抬頭說道：「我真的怕，胡虜真的很兇殘，我怕我們打不過。」
樂平怒道：「長他人之氣，滅自己威風！未打先怕，你這樣是擾亂軍心！」
「樂將軍，小蟲他沒有這個意思，請將軍息怒。」士卒乙忙為同伴求情。樂平不屑地道：「真是貪生怕死之輩！」就在樂平正要發作之時， 一把低沉而渾厚的聲音從樂平身旁傳來：「他們的確是貪生怕死。」
眾人轉過頭來，一名四十來歲的男子，騎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馬慢慢走來。男子臉容略帶憔悴，一看便知男子人生閱歷豐富，眼中像看透了人生一樣，一幅甚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從他瘦長的身材，旁人很難想像他就是統領喪家軍的主帥顏瞻。
士卒甲有點畏縮地道：「大哥，我⋯⋯」
顏瞻不等他說完，只是淡淡的道：「不用多說。」
士卒們低頭不語，不敢直視顏瞻。
顏瞻道：「在生死之前，害怕乃人之常情。害怕死亡並不一定是懦夫，勇敢的人也不見得不怕死；反之匹夫之勇非真勇也，就是因為我們愛惜生命，才會努力生存。還記得我未帶領大家之時，一直過着流離失所的日子，每天都擔驚受怕，不知明天身在何處，是否還有命在。就是因為不想再過這些日子，才團結起同樣受盡逼害的無辜百姓群起反抗。正因如此，所以我們才會奮鬥至今；如果我們各自逃亡，分散力量，很快我們便會被胡虜盡數殺光。與其說我們貪生怕死，不如說我們努力求活。」
顏瞻策馬走在眾將士之前，指着前跟遠方向眾人高聲說道：「前面就是陳留城，百姓及晉軍就城內死守着。只要我們前去跟他們會合，就有機會打敗胡虜，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雪恨！」
「有誰跟我一起去跟胡虜拼命？」顏瞻滿懷鬥志地高聲喝問。士卒乙被這番話帶動了情緒，跟着高聲呼喊道：「大哥，我的命就交給你了！」
士卒甲也跟着喊道：「算我一份。」
樂平也跟着慷慨激昂地喊道：「兄弟們，是男子漢的就跟我們一起去殺光那些胡虜！吃胡肉！喝胡血！還我山河！」
「吃胡肉！喝胡血！還我山河！」士卒們一呼百應，一同高呼起來。
原本低落的士氣，由顏瞻的鼓舞下，一下子高漲起來，將士們眼中有了戰意，為了生存下去的戰意。就在眾將士情緒高漲之際， 前方有一傳令兵趕來， 高聲呼喊道：「前方一百里便是陳留城！」
顏瞻向眾將士喊道：「兄弟們，我們快到了！大家加快腳步跟上來！」一聲令下，眾將士跟着顏瞻，一起急步向陳留城進發。
將士們抵達陳留城下，但見城高四丈，磚瓦因連年戰爭加上日久失修，早已殘破不堪，感覺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顏瞻抬頭放眼望去，沒見到半個守城的士兵，整座陳留城就如同死城一樣。他只覺背上冒起一陣陣寒意，心感不妙。顏瞻向着城樓提高桑門，放聲喊話：「吾乃喪家軍首領顏瞻，得知胡虜要進軍陳留城，特地前來救援！」
顏瞻的聲音在城外迴盪着，過了良久，城內還是毫無動靜，沒有任何一人答話。顏瞻繼續喊道：「我軍誓必與太守共同抗敵，還請讓我們入城相見，共商退敵良策！」
眼見城內仍沒有任何人答話，副將劉忠走近顏瞻，悄聲問道：「大哥，城樓上不見守將，我們該如何是好？」就在顏瞻思考如何應對之際，城門突然打開。一群衣衫襤褸，手無寸鐵的百姓出現在眾將士眼前，百姓以無助的眼神望向顏瞻等人。大家對眼前的景象感到大惑不解，也不知如何是好，顏瞻正打算策馬向前之際，城中百姓突然一同跪下。站在最前的老者向着顏瞻大喊道：「求將軍救救我們！」
眼見百姓忽然下跪，顏瞻下馬奔向老者。站在身旁的劉忠見狀，迅即伸手拉着顏瞻，悄聲道：「大哥，慎防有詐。」
顏瞻甩開劉忠，道：「無妨，只是一群老百姓。」
顏瞻走近老者，將他扶起來，說道：「你們快快起來，有話好說。」
「嗚⋯⋯前兩天太守收到胡虜要進攻陳留城的消息，立即召集了城中所有士兵，棄城向關內洛陽撤軍了⋯⋯」老人悲涼地哭訴着。顏瞻聽到晉軍要棄城，不禁大感訝異，臉上頓時浮現出失望之情。老人續道：「城中的壯丁已被強逼徵召，餘下的都是老弱婦孺。太守何大人怕我們走得慢會拖累他們，所以棄我們陳留百姓不顧⋯⋯已領兵撤離了。」
「將軍你大發慈悲，求求你，救救我們吧。」老人拉着顏瞻哀求道。站在老人身旁的少女也甚為氣憤，怒道：「那些狗官就連我們家的糧食都不放過，大家的糧食都被他們搜括一空了！莫說胡虜要打到來，就是能吃的都已經沒有了。」
「甚麼狗屁太守，棄百姓不顧，還搶走了糧食，那些狗雜種還算是人嗎？」樂平忍不住大聲痛罵。
顏瞻道：「老人家，現在城內還有多少百姓？」
老人答道：「現在城內約有五百人，都是些老弱婦孺。」
顏瞻低頭略加思索，不一會，抬頭向着百姓說道：「我們收到消息，胡虜將會在三天內到來，如今要帶你們離開已來不及。」
人群中一名婦人氣急敗壞地道：「那我們是要在這裡等死嗎？」
「求將軍救救我們！」老人繼續哀求顏瞻。顏瞻眼神堅定地凝視着老人，說道：「老人家請放心，我們不會棄你們不顧的。」顏瞻轉身向喪家軍將士們大喝：「兄弟們，全軍入城接防！」
將士們答應道：「得令！」就這樣，喪家軍八百將士便跟隨顏瞻進軍陳留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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