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錶,時光一分一分的離去,我心的溫度隨著體溫一截一截地降下來。終於,S在九點二十七分出現了。她在我面前喘著氣,穿得十分單薄地在夜風中抖縮著。但我的心更冷。她把半個身子都靠在我的手臂上,說:「有點急事必須完成才能走,快累死了。」「喔,那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她挽起我的手,纖幼的手指冰得過份,碰到我溫熱的手掌後好像快要融化。於是我把我的圍巾讓給她,想分享我的體溫。她用她靈敏的鼻子聞,皺起眉,板著臉:「好臭耶,這是多久以前洗過的?」她邊說著邊拉緊了圍巾,一臉厭惡地瞪著我。「還愣在這兒幹嘛?」
高速公路上的冷風灌進了計程車的車箱, 這樣的空氣猶如她的語調,她問:「不是說春天已經來到了嗎?」「嗯,明天好像會暖和一點。」她一隻手捧著智能電話,一隻手在螢幕上劃動著:「矣,我在臉書上看到丁丁和她男朋友去了柏林旅行耶。」「是喔?那邊應該更冷吧?有沒有下雪的照片看看?」我的眼光瞥向螢幕,卻只見她花了兩小時去裝飾的手指甲,貼在上面的小水晶閃亮得刺痛我的眼。她的臉依舊沒有轉向我:「我是說,我們什麼時候去趟旅行?」我收回我的目光,移到後視鏡上,那裡反射著S的乳房,正隨著車箱搖晃著。我咽了一沫口液,心中湧起一道熱。「上個月去日本都已經花光我的年假了啦……今年是不能的了。」S負氣地回答:「那你趁著紅假再請一兩天病假,不就行了嗎?」她說著說著,我的腦袋隨著她嬌氣的聲音放空了,蜉蝣正遊蕩著。我保持緘默,她自顧自說,我們在各自的世界裡,直到計程車到達她的公寓樓下。
這公寓是她爸買給她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這裡面一直有種特殊的氣味,也許是S獨一無二的氣味。外面的世界有另一種氣味,莫名的臊。因為人總是髒的,沾著擠著混著就更髒了。一直以來,我都嗅著忍耐著,那是—欲望的氣味。
公寓裡,黑沉沉的客廳,只看到貼牆的一排排書架,散發著陣陣霉味與灰塵。S說過她喜歡藏書,家裡堆滿的就是書,可她裡面沒有一本是她真正看完過的。她會偶爾從角落抽出一本,隨意翻一頁,大喊或輕唸其中一段文字。我說這是個怪癖,她回說一個人的時候才會這樣。
天完全暗了,風變緊了。而我們在書架前上演了沉悶且單調,卻充滿激動的戲碼。當S吻著我的時候,我強烈地感覺到在我「裡面」的某角落,那從未靜止的振動,澎湃地、激昂地、快要跳出我的胸口。隨著它一下又一下的跳動,本來滿滿地堆在心口的鬱悶,都被擊散。S柔軟的秀髮,被竄進屋裡的風吹著,直繞到我們交疊的唇上。她沒說什麼,食指徐徐地順著我的脊骨滑下去。在墨暗中,我們熟練地撫摸著對方,彼此挑逗著彼此,我緊閉著眼睛,讓一切都由觸感主導,我的意識彷彿離了自身,軀體無法自已地順著人性的本能,我不能否定也無法抗拒。S索性爬到我身上來,外面吹來風捲進我的褲管裡,涼意像輕柔羽毛包裹著我,緊密地,毫無距離地。我把S的衣裙、胸圍、內褲都脫了,她的身體是冷的,我用我灼熱的皮膚擁抱著她,我想以慾望來融化她的每一寸,把她融到我的裡面,填補我缺憾了的一塊。但她的身體如冰一樣,是冷的。她邊吻著我邊伸手打開了旁邊放到地上的座台燈,燈低低地搖晃著,天花上也搖晃著我們龐大的影子,就在頭頂上。影子使我有點發慌,所以我輕輕推開S,心情煩亂地。她也不多說,由得她的巨影壓著我的,緩緩地把我吞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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