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時這個放學時刻,街道上充斥著三五成群的中學生,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洋溢著一股青春氣息。
縱使已是初冬的十月,但這個城市卻沒有絲毫寒冷的感覺,太陽依舊猛烈,街道兩邊的建築物疏疏落落,樹木的葉子也隨著季節漸漸凋零,露出一截截光禿的枝椏。在這樣無蔭的環境下,學生雖穿著夏季校服,走在陽光底下仍出了一身細汗;但他們似乎不以為意,只享受著這自由的時間。
Rebecca與穿著跟她同樣校服的少年走在一起,但沒有任何一位有與她攀談的意思,她待這些「同學」也正如陌生人一樣,兩耳塞著耳機,把周圍的吵鬧聲音全部隔絕;雙眼低低地望著地面,好像深怕會踩到前面的同學。這樣孤獨卻悠閒的生活她早已習慣,一路走下來似乎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Rebecca的家離學校不遠,走路就能到達。她跟隨著一班學生在主要往返學校的路上走了一段後,轉入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她本可繼續在大路上多走一段再轉彎,但比起與身邊一堆熟悉又陌生的同學走在一起,她更喜歡一個人靜靜地漫步在小巷中。穿過小巷後,同校的少男少女已減少許多,亦不像主要馬路般充滿人聲汽車聲,這種恬靜的環境每次都令Rebecca覺得,剛才那條小巷就是時空隨道,每走一次都能把她帶進不同的世界。
正當她聽著Back Number的ハッピーエンド,並陶醉在主唱溫柔的嗓音時,她突然留意到前方有一個少年停在了路中央,雖說這條路平常人不多,但大概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站在路中間遭人白目;不過,Rebecca沒有多想,只是不在意地悄悄繞過他繼續前進。
走了一會兒,前方突然又出現了一個身影,正是剛剛的那個少年,Rebecca不禁感到奇怪,但雙腿沒有停下,只重複數十秒前的動作,再次繞過他。
「欸!」隔著耳機的音樂,Rebecca聽到背後有人叫喊,似乎是那位男生,她反射動作般轉過頭去。
「你......能看見我?」男生疑惑的神情映入Rebecca雙眸,仔細一看,他的年紀應該與自己相若,外貌清秀順眼,雖不是校草級人物,但久看也不會厭;他穿著的不是校服,Rebecca也沒印象有在學校的任何一處看過他;而重點是,他的腳下,並沒有影子。
「果然。」Rebecca輕歎了一聲,向著男生點了點頭,便回頭繼續走回家。
反倒是男生還因為她的舉動而浸沉在驚訝的情緒當中,回過神來,她已經走遠了好幾十步。
「喂喂──不要這麼冷淡嘛!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能看見我的人呢!為什麼?為什麼?」男生趕緊追上Rebecca,一邊跟隨著她的步伐一邊單方面地與她聊天,見她並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也沒有打算放棄,大概在這裡能碰上一個和他能有所交流的人也是挺難的吧。
「理一下我嘛──一直都沒人跟我聊天,悶死了──」無論男生如何擋在Rebecca面前,她亦無動於衷,直直地避開他向前行。
就這樣一擋一避,Rebecca終於走入了一幢住宅建築之中,但身後仍跟著那少年。
避開保安及住客,Rebecca與少年走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那邊後門出去再走幾步有個小公園,經常有些遊魂野鬼在那裡停留,你去那裡就能找到你的同伴跟他們玩了。」Rebecca壓低聲線,指向與他們進來時相反方向的那道門,向男生說。隨後又補上一句:「再見。」然後轉過身離開少年,往升降機的方向走。
進入升降機後,Rebecca見男生的身影終於沒有跟上來,鬆了一口氣,翻開手機的音樂清單滑動了一下,剛才在男生的騷擾下有好幾首歌都是胡亂地聽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是什麼歌。算了,反正都快要到家,她直接把音樂關掉。
Rebecca正是大家俗稱的「陰陽眼」,更甚的是,她的體質除了讓她能看到靈魂,還能觸碰它們。但這體質並沒有為她帶來任何好處,反倒是惹來了不少麻煩,更令她漸漸養成了孤僻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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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cca,你在和誰說話?」
Rebecca的父母在她小時候經常會帶她到家附近的公園玩耍,這也是她當時喜愛的活動之一,小時候不能經常出去玩,她又是獨生女,所以除了學校,唯有公園才能讓她與其他同齡的小朋友有所交流,而且Rebecca亦很喜歡公園和諧平靜的氣氛,在斑駁的樹影下,她能感受微風輕拂臉龐;在白晝的時間,陽光有時穿透枝葉灑落地面,Rebecca總愛踏在點點金光上,彷彿自己是閃閃發光的公主;在夜晚的時間,她則會一邊蕩著鞦韆,一邊抬頭數著天上的星星,看看哪顆能脫穎而出,奪取她的眼球。
然而,Rebecca的父母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Rebecca有時會望著空無一人的方向,甚至會對著空氣說話。
這時候,他們會招手讓Rebecca過來,問她剛才在與誰說話,而Rebecca的回答總是令他們頭皮發麻。
「剛剛我不小心撞到一個婆婆,跟她說對不起了,Rebecca可是有禮貌的好孩子呢!」
「我在跟一個女孩一起數星星呀,她還說她每晚都會坐在這裡看天空喔。」
「我剛剛看到一個男孩子在哭了,他看到我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可是,在她父母眼裡,那裡分別就沒有她所描述的人呀。
因此,Rebecca父母逐漸減少帶她到公園玩耍的次數,亦開始搜羅心理學、玄學方面的專才,希望找到這個狀況的解決辦法;然而,經過了十多年,Rebecca的體質還是無法改變。
在她察覺到自己的異常之前,她還常常會談論著那些在他人眼中根本不存在的人,在家中,她的家人還會體諒,只是她當時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幾乎是發了瘋般的為她尋找治療方法;在幼稚園時大家還小,什麼都不太懂,所以對於Rebecca的言辭舉動都不太在意,鬧著鬧著便過去了;但到了小學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同齡的大家開始想獲得他人的認同,接觸的世界亦慢慢變得廣闊,對於Rebecca的問題,他們不會理解,只會覺得她是一個奇怪的人,漸漸疏遠她。
就算她之後終於知道自己異於常人,並開始謹慎地斟酌自己的言行,卻總有些無聊的小鬼喜歡作弄她,迫使她做出些在他人眼中古怪的動作。因為如此,Rebecca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她也認為沒有人能明白自己,總是不自覺地將自己與他人隔離。
而現在的她即使看到靈魂,也會像剛才那樣當作沒看見,她已經不想再因為它們而惹上什麼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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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是那個怪胎!」
「我不想和你玩了!」
「我們已經夠人了,不需要你了。」
小學中的群體總喜歡把某一兩個同學作為欺負或排斥的對象,好像擁有一個共同敵人,他們之間的友誼就會更加深厚那般;Rebecca的特殊自然讓她成為了大家眼中的「敵人」,她的小學校園生活就是這樣在各種冷嘲熱諷中渡過。待上了中學,儘管一開始其他同學並沒有任何對她不友善的行為,她也早已厭倦了同學間的人際關係,寧願關上自己的心扉,也不願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無論是人界還是靈界,彷彿都容不下這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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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Rebecca正在睡夢中,隱約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睡得正甜也沒有特別理會。隨後,那微弱的聲音似乎逐漸接近,就像是有人在耳邊吹氣一樣,Rebecca被吹得渾身不舒服,皺了皺眉,惺忪地睜開眼睛,卻在下一秒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眼裡映照出的,是一張填滿整個視線的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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