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becca想要向後退,但躺在床上的她根本沒有退路,不能躲避只好出擊,她一手把人面拍開,身旁隨即溢出一聲痛呼。
「哇呀──沒想到你力氣還挺大的呀......」黑暗中的那身影微微嘟嚷,這有點熟悉的聲音是......
Rebecca坐起身,雙眼漸漸適應了房間的黑暗,望向那身影,果然就是下午所遇到的少年靈魂。
「你!」Rebecca壓低聲線,也盡量壓下她驚訝的情緒:「你怎麼會在這兒!」
少年撓撓頭,笑說:「我去過那個公園的呀,可是都沒有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不好玩嘛......」頓了一頓,又道:「我們這麼有緣,做個朋友不好嗎?啊,還沒自我介紹,我叫Chris,你呢?」
Rebecca的睡意早已全消,她無奈地按了按眉心,說:「我是人類,你是靈魂,待你完成你的心願就會消失,與其在這裡搭訕一個不是跟自己同類的人,不如早日達成你的心願安息吧。」
「心願?」Chris帶著疑惑重複了這個詞一遍:「什麼心願?」
這回輪到Rebecca奇怪了,以她遇到過的靈魂的經驗來說,它們滯留在人界是因為還有心願未完成,而它們都會明確地知道自己的執念是什麼,並向著那方向進發,待完成心願後,靈體自然會從人界消失,至於會否有投胎轉世一說,Rebecca所見的靈魂都未親身經歷過,她也當然不得而知;但是,對自己的心願一無所知的靈魂,Rebecca還是第一次遇見。
「你......內心不會有一件想做的事嗎?」Rebecca試探性地問Chris,想確定他是否真的毫無念頭。
Chris看似仔細地想了想,再猶豫地回答:「好像......真的沒有呀?」
Rebecca無奈歎了一口氣,這可真是麻煩了,沒有願望,代表他會一直跟著我吧──這時,Chris又突然想起什麼,開口:「啊,難道是她......」
Rebecca彷彿又看見了希望:「嗯?你想起你的心願了?」
「我也不太肯定。要不我跟你說一下我的故事吧。」
既然霎時間趕不走他,睡意也沒有了,Rebecca索性把床頭燈打開,讓Chris的臉孔顯得更清晰,然後靠在床上,一副要聽睡前故事的樣子。
「我在生前有一個女朋友,已經在一起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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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的女朋友叫Vivian,和他是中學同學,Vivian外貌甜美,待人溫和,可算是校花之一,在同學間十分受歡迎。他們是因為音樂而認識的,當時Vivian正在音樂室中彈奏鋼琴,Chris剛好進入想要取回自己的小提琴,兩人這才碰見。後來才發現,Chris與Vivian同是音樂學會的幹事,相處的機會因而增加,而Chris雖不是明星級,但性格上還是備受好評的,他們又趣味相投,因此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情侶,甚至還是同學間的模範情侶。
剛開始的幾個月他們的相處還是很甜蜜的,Vivian也表現得相當善解人意,幾乎不會有吵架的情況發生;然而,隨著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變長,他們之間也慢慢出現了問題,或應該說,Vivian出現了問題。
某天,在約會的途中,Vivian突然淚眼汪汪,低聲啜泣,Chris嚇了一大跳,連忙問她怎麼了,她帶著哭腔,軟軟地說:「Chris......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Chris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倒:「傻瓜,為什麼會這樣想呀?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因為......都過了半年了,你還是跟那麼多異性朋友有聯絡,你是想要騎牛找馬嗎?」
Chris被問得哭笑不得:「怎麼可能?你之前沒表現過你不喜歡,我才以為你沒有關係嘛,再說我跟其他女生說的大多都是學業方面的話題,如果你真的不想,我減少跟她們聊天就好啦,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那次以後,Chris遵守他的承諾,減少與其他女生的接觸,卻發現Vivian變本加厲地想要控制他。
「Chris,你把你社交媒體的帳號給我好嗎?」
「嗯?為什麼?」
「其他人不都會給自己的女朋友嘛,你要是沒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那也沒什麼好怕呀。」
Chris想著的確沒什麼好怕,他猜想Vivian不會那麼閒,每天檢查他的帳號,大概只是想測試他對她的信任,所以就爽快地告訴她了,結果卻證明Chris的猜想是錯的。
「Chris──你在哪裡呢?」Vivian經常都會突然打電話過來,查問Chris的行蹤,一開始還可接受,但漸漸的,Vivian的來電越來越多,甚至還會提出一些無理的要求,令Chris開始感到困擾。
成為導火線的,是中五暑假的那件事。
當天Chris外出與朋友聚會,本來Vivian也想要一同去的,但因為Chris強調只是男生,所以她只好放棄這個念頭,讓他記得拍照傳給她看。
當晚回家,Chris看到門口有一對熟悉卻不屬於自己家人的鞋,心想不妙,抬頭果然見到自己女朋友的面孔在甜笑。
「歡迎回來,Chris!」彷彿他們是同居的狀態,Vivian站在他面前,笑瞇瞇地對他說。
「你怎麼會在這裡?」Chris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難道不算是擅闖別人家嗎?
「兒子,你也真是的,交女朋友了怎麼不跟我們說呢?還交了那麼久!」Chris的母親從廚房走出,半埋怨半說笑地說著。
「伯母,您就別怪Chris了,他不是怕你們擔心他學業,所以不讓嘛──」Vivian甜糯糯的聲音響起,乖巧地哄著Chris的母親。
一整晚下來,Vivian的表現算是不錯,Chris母親也似乎挺滿意這個女生,便不太計較他們瞞著她在一起的事了。只是,Chris真的開心不起來。
「Vivian......為什麼你要自己跑到我家裡去?」
吃過晚飯,Chris送她回家,終於有時間可以冷靜地好好談一談。
「我們在一起也那麼久了,見一下你家人也很正常呀。」Vivian一臉無辜地望著他說。
「那你可以先問一下我吧?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尊重我的嗎?」Chris抑制著怒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她。
「我知道是我不好啦,但就結果而言,你媽媽不是挺喜歡我的嗎?她也沒阻止我們在一起呀。」
──結果是我很不好受呀。
Chris最終也沒有開口說出這句話,只是靜靜地把Vivian送回家。但這次之後,他決定跟她提出分手。
不出意料地,Vivian用盡一切方法想要挽留他,但無論是送各種禮物,或是對他哭對他撒嬌,Chris都不會改變心意,他已經被控制得太累了。
接著,Vivian登入了Chris的社交媒體帳號,想要在這裡表示他們兩個還在一起,嚇得Chris馬上換了密碼;Vivian又走到Chris的家,想尋求他家人的幫助,畢竟她在Chris家人的心目中印象還是不錯的,但他們始終是Chris的親人,若他不想,作為親人的亦沒理由強迫他。
就這樣過了一個暑假,Vivian似乎亦已經沒有辦法可以說服Chris重新在一起,所以開學後她也沒做出什麼過分的行為。但就在某天,她走到Chris面前,就像是普通同學那樣問他:「你這個週末有空嗎?可陪我最後一次嗎?」
Chris想著,若果真是最後一次,那也未嘗不可,當是一個結束的儀式,於是便答應了她。
當天他到達Vivian家的時候,家中只有她一個,而她穿著平常很少機會穿的小禮服,束著公主頭,臉上化上淡妝,像是要參加哪個盛大的約會。
Vivian為他烹調好一整桌的美食,Chris雖知道Vivian懂烹飪,但真正能嘗到她手藝的機會並不多。
「謝謝。」Vivian為他做了這麼多,他覺得起碼也應該道句謝的。
「坐下吧,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為你烹飪了。」她還是保持著那軟綿綿的嗓音,認識這麼久,Chris好像從來沒有聽過她有兇惡的語氣,這曾是他喜歡她的其中一個原因。
之後的事,Chris已經不太記得,大概在吃過飯後,他們依舊平和地一起彈琴,就像以前有過的那些時光一樣,然後,Chris感覺越來越睏,靠在Vivian家的沙發上漸漸失去意識,回過神來,自己竟就變成了一具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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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cca似乎想起了什麼:「啊!我記得了!早些日子新聞有報道過一對男女在家中燒炭自殺,原來就是你!」
Chris無奈地笑笑:「沒錯,我也是之後才記起自己是怎樣死的。」
「那可真是無辜呀......」Rebecca神情哀傷,還帶著一絲不甘心。
「但這跟你的心願有什麼關係?」Rebecca把話題帶回一開始,Chris說他的故事的原因。
「所以我就在想......我的心願會不會跟Vivian有關......」
「你在生前被Vivian所殺,會不會因此心有怨恨,想要報復她?」這應該是最合情合理的答案,但若一個靈魂心懷怨恨,自己是不可能不知道的,畢竟負面情緒不論是對人還是對靈魂的影響都會比正面影響來得大。
Rebecca正想要排除這個可能性,Chris又提出了另一個:「或者會不會是我想擺脫Vivian的控制,但因為她的靈魂還在這裡,我才不得安息?」
「也有可能,但若要證實,我們要先搞懂Vivian的靈魂是否還在人界,你覺得她會有什麼心願嗎?」
「我想她最大的心願應該是得到我的愛吧......」Chris自嘲地說著。
「這就麻煩了,如果真是那樣,我們要找到Vivian,再讓她釋懷,而鑰匙就是你。」Rebecca指向Chris──不對,怎麼就變成我們了,我不是不要管他的嗎?
Chris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笑著對Rebecca說:「所以你願意和我一起去找她嘍?」
「我、我並沒有──」
「啊,不對欸,我都告訴你這麼多了,可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欸!」
「......Jessica。」
「那──多多指教了,Jessica。」
透過微弱的燈光,Chris開始自顧自地參觀著Rebecca的房間,突然,他瞥到書桌上的一本簿。
「黎,雅,詠,Re......」Chris語氣中夾雜著疑惑和不滿:「什麼Jessica嘛!明明你叫Rebecca!」
「......」啊,瞬間就被拆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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