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暝嫌與解室叱路經外營時,突然聽見蟻虎的營帳外人聲嘈雜,人影紛揚,逐走近查看,赫見蟻虎一行人被反綁跪著,惟只有蟻虎一人被踦壓在地上,掙扎著以荒語疾呼:「我要見天壘!我要見天壘!」
句暝嫌上前喝止:「你們在做什麼?快往手!」
將士們一見是句暝嫌,雖知他現時在族中沒有地位,但礙於禮法,還是行了躬禮,叫了聲:「六皇子。」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句暝嫌再問。
「回六皇子,我們是在執行命令。」
解室叱喝罵:「誰下的命令?」
見是解室叱問的話,眾人也不敢不答:「是......是重皇子下的命令。」
「是本皇子下的命令,兩位皇弟有甚麼議異嗎?」此時埂思愎從帳篷內走出來。
解室叱對埂思愎問道:「二哥,此事父皇明明吩咐了六哥去辦,叱不明白何故二哥要插手?」
「叱,別忘了你在跟誰說話。」埂思愎沒有蓄鬍,年輕飽滿的臉擦上灰霾的神色,語氣平穩卻透出令人顫慄的陰冷。他又瞥了句暝嫌一眼,繼道:「為兄只是一片好心,打算幫六弟一把,免得屆時又出了甚麼意外......再有下次父皇可不會再那麼仁慈,只作幽禁了事。」
六皇子句暝嫌想起剛才仿扎克獨留了埂思愎在帳內說話,便問:「是⋯⋯是父皇說了甚麼嗎?」然而埂思愎只是笑笑並不回答。
解室叱望向蟻虎,大概是他反抗得厲害,氣力又大,三名健碩的奇種將士將他死死地壓在地上,用膝蓋抵在他的後頸之上,使他動彈不得。
埂思愎看出解室叱的心思,笑道:「你們同為新血種,怕是不會捨得殺他。你放心,為兄剛才為父皇獻了一計,既可留他一命,又可讓六弟帶罪立功,將功補過。」
解室叱看他不懷好意的笑容,就知道決不會是甚麼好事。
「我請求父皇讓他為我們去神山獵龍,」埂思愎說著把目光轉向句暝嫌:「正所謂棄子也要物盡其用。」
看見埂思愎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句暝嫌不由得起了一陣寒顫,語氣急促起來:「二哥,難道你?你該不會是想......」
解室叱亦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埂思愎。
「你......你是要我也一同去神山?我們要為句孚做到這種程度嗎?」句暝嫌臉色鐵青,幾乎是顫抖著把話給說完的。
埂思愎說:「這可不是為了句孚,而是為了我們太風。」
「神山乃極東之地,位於比東方亥山還要更遠的東邊,這變相是被流放了吧?」只見三皇子遼旨唐不知從哪裡轉了出來,繼道:「而且說甚麼神山有龍只是騙小孩子的傳說,我總不相信父皇會為了一個毫無根據的無稽之談而把皇子遣差到那種荒僻之地。」
埂思愎一臉正色地說:「三弟,你素來不問政事,整日游手好閒,當然不會知道游說句孚加入聯軍一事令父皇有多頭痛。」
句孚是奇種裡比較詭異的一個族群,他們沒日沒夜地忙著祭祀神明,凡事皆會先請巫師起卦,占問事情的凶吉。其族又凶殘成性,思想行徑極度難以觸摸,為了祭祀神明,無所不用其極,凡是有血帶肉的皆為他們的目標,以致周遭很多人,甚至連某些奇種都曾慘遭毒手,被肢解殺害作為祭品獻給他們的神明,其詭異殘暴令人聞風喪膽。
埂思愎繼說:「因為句孚不分新舊派別,只會按照神明的指引行事,父皇十數年來派去游說的人都只有一個下場......數月前我們派去的使者依然被分成了八大塊送回來,同樣內臟全被掏空。」說到這裡他不禁眉頭微戚,用食拇二指按揉鼻樑:「他們的祖訓裡記載著龍的傳說,說只有龍才是供奉神明的至尊之品。如果我們能夠找到龍,哪怕只是一磷半爪,也可用作為等價交換的條件,屆時要他們加入聯軍這事自然就成了。」
也不知道他在罵誰,遼旨唐嗤之以鼻,呸了一聲:「一群瘋子!」
句暝嫌苦笑著說:「但......神山有龍......只不過是無稽之說......」
埂思愎說:「是否只是無稽之說就要靠你們去找出答案了。」
句暝嫌與解室叱對上了眼,解室叱愁眉深鎖地對他搖搖頭,他就知道自己已是箭在弦上,此事已沒有商量的餘地,便強笑著對埂思愎點了點頭,悽然道:「我明白了,我去就是了。」
埂思愎嘴角一勾,滿意地笑了:「事不宜遲,明天破曉便要出發,好好去收拾一下行裝吧。」
眼見大局已定,眾人即將散去,遼旨唐漫不經心地走過埂思愎身後低語了句:「這下你可滿意了吧?」
埂思愎劍眉一挑,問:「怎麼?三弟也想一同去嗎?」
遼旨唐撒撒手:「我可吃不了這種苦頭,」背著身對句暝嫌說:「希望你們還有命可以回來。」笑著離去。
埂思愎忽地往鏡鴉養一指,改以標準語說道:「而你,要留下。」
蟻虎幾人瞪大了眼睛。
蟻虎咬牙切齒地以標準語回道:「他一定要跟我們一起走!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接下來的對話亦都變成以標準語進行。
「嗯?不放過我?你要如何不放過我呢?」埂思愎一副不痛不癢地走近蟻虎,居高臨下欣賞著他因被強壓在地上而痛苦不已的表情,說:「我要保證你們不會中途逃跑,只要你們乖乖地走一趟神山,不管最後有沒有龍帶回來,我都會讓他安全地回到你們身邊。不然的話——你們一個都不用走。」
蟻虎大叫大嚷:「不行!絕對不行!你們之前還想把他吃掉!我要見天壘!天壘絕對不會同意這樣做的!」
埂思愎哈哈大笑:「你以為沒有父皇的准許,這些事能成嗎?」
蟻虎瞪大了眼睛,叫道:「你說謊......天壘不會這樣對我的!」
埂思愎道:「要怪就怪你自己脫離了宗族,現在的你對我們來說就已經是一枚毫無用處的棄子,父皇不會把棄子留在身邊,本皇子說得夠明白了吧?」
蟻虎臉色鐵青,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終於明白為何那時仿扎克在知道他不會再回到西荒之後,態度𣊬間由熱轉冷。
解室叱知道埂思愎此番是勢在必行,而且說到做到,與其兩敗俱傷,倒不如先明哲保身方為上策,遂上前勸道:「蟻,如果你信得過我,我解室叱以太風七皇子之名擔保,在你們回來之前一定力保他的安全。」
蟻虎卻掙扎得更厲害,依舊叫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不會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裡!你們太風一個都信不過!」
解室叱悲傷地說:「你我同為新血種,難道還信不過我?」
不會荒語的鏡鴉錢等人直到現在才了解狀況,鏡鴉錢連忙喊道:「你們還真是陰毒啊!有種就別抓小孩子做人質,老子自願留下,留多久都可以!」
鏡鴉養聽完他們的對話,大抵知道若然自己不留下當人質,大家都會死在這裡,心裡縱然千百萬個不願意,最後還是怯生生地舉起顫抖的小手,說:「我......我願意留下來......」
幾人異口同聲叫道:「不行!不行啊養!」
「這可輪不到你們決定,」埂思愎對兩旁的士兵指揮道:「把他帶下去。」
兩名壯碩的士兵過去把鏡鴉養一邊一隻手臂高高提起,嚇得鏡鴉養連聲尖叫。
「養寶寶!」「養!」「養少爺!」
埂思愎從身旁士兵的腰間抽出一把短劍,抵在鏡鴉養喉間,劍尖滲出了一點血來:「我說過這輪不到你們決定吧?要是還敢輕舉妄動,我現在就把這小鏡鴉的頭給割下來。」
蟻虎幾人立即噤聲僵在原地。
埂思愎這才移開劍峰,兩名士兵隨即把鏡鴉養帶離了現場。
「養,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蟻虎朝他的背影猛喊。
「只要你們定期回報狀況,我斷不會傷他一根汗毛。但若然你們中途脫隊又或是想要耍甚麼花樣,到時可就別怪我殘忍。」埂思愎對蟻虎嚴正聲明說道,又去吩咐下人:「從這一刻起,如果他們有任何反抗的舉動,立即把那小鏡鴉的頭給我斬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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