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 - 第三章7

走進屋裡，聞到一陣食物氣味。

「來，嚐嚐我的手藝。」

海倫身穿圍裙，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到飯桌上。「你喜歡喝湯嗎？」

「喜歡。」我撒謊。坐到飯桌旁。

她兩手伸向頸後解開圍裙，這動作使她的胸部線條更加突出。她坐到我身旁，看著我慢慢地啜湯。

「怎樣？」

「很好喝。」她的湯不似媽媽的味道那麼清淡。

「其他廚藝我一竅不通，唯獨對煲湯有點心得。除了簡單，也因為女人得滋補，調養身體。」

喝第二碗時，她說：「過幾天我跟馬克去日本旅行。會有段時間見不到你。」

「多久？」

「沒決定。一個月左右。」

我猶疑起來。

「我可以問一條問題嗎？」

她笑起來，拍拍我手臂。

「想問便問吧？」

「馬克是否知道妳以前是電影明星？」

聽了我的問題，海倫瞥我一眼。那寬容的眼神像是說「我明白你想問什麼。」

「沒有。」她直截了當地說：「他對我的過往從不過問，反正我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有沒有聽過“萬里長江，哪能不彎”這句話？漫長的人生路，誰沒有做過幾件錯事。」

她笑了。「即使拍過幾部不堪入目的脫片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一晃眼就過去。」

問了失禮的問題，我感覺到不好意思，海倫蠻享受似的盯著我的窘態。

「真的沒有女友？」她忽然問。

「沒有。」

「教你一件事。將來選妻子一定要選懂得做菜，這樣男人才會定下來。」

我跟馬克只見過一次面，不過那餐晚飯還有下文。

無意中我翻閱媽媽買的新雜誌，竟然看見自己的樣子，那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我們三個言談甚歡的情形被無孔不入的記者攝入鏡頭，在最新一期的娛樂雜誌圖文並茂刊登出來。

三張照片清楚拍下海倫的神態，看來，她雖然淡出多年，娛樂圈卻還沒有忘記她。

她輕輕用手托腮，情深款款注視馬克，把她不經意流露的神情拍得很美。令人不禁思索，究竟什麼事令她聽得如癡如醉。

我記得當時情形，馬克在說他在意大利餐廳遇上的糗事。我也在暗暗注視她笑逐顏開的表情，心裡想，這一世也不會忘記她這個笑容。

第二張是我和馬克一段妙語如珠的對話，惹得她忘我地仰頭大笑。我和馬克有份默契，希望盡量令她歡笑，雖然在餐桌上沒有明說，但我們都深深感覺到，海倫是個孤獨、抑鬱的女人。

雖然不是主角，不過在照片一角，仍然清楚看到我默默注視她的一顰一笑。

「息影女星風采依然，身為二子之母，魅力有增無減，裙下之臣不計其數，而且跨越不同年齡階層……臉上洋溢幸福笑容，明顯正享受愛情滋潤。」

娛樂雜誌的豐富娛樂性在於令每一個當事人難堪，它把我和馬克形容得相當曖昧，無形中也是在抹黑海倫，無中生有，把她說成朝三暮四的女人。

萬一媽媽看到的話會有什麼反應。她對海倫有成見，我一直以來隱瞞她跟海倫交往。如果她知道我和海倫竟然一起吃飯，還給雜誌拍了照片，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人會用一個謊言去掩飾另一個謊言，慌張失措時，我也一樣失去平日的冷靜。

吃驚之下，我不假思索，把雜誌偷偷拿進房間，丟進書桌的抽屜鎖起來。為何不直接丟進垃圾桶？我也不知道。

接著那幾天過得提心吊膽，深怕她會忽然記起那本雜誌。表面上雖然沒有異樣，不過如果已經看了那些圖片，那怎麼辦？

如果好事多磨的親戚興高采烈的拿著雜誌指給她看：「你兒子多上鏡，而且還是跟女明星吃飯呢？」到時，該怎樣解釋？

那跟「萬里長江」不是同一回事。我沒有做錯事，只是做了她不喜歡的事。

如果珮賢知道了，她會不會介意其他同學的流言，不再跟我交往？

我第一次感受到因別人眼光帶來的壓力，也是我第一次如此痛恨靠揭露別人私隱吃飯，還有窺探別人我隱取樂的人。

海倫跟馬克在日本快活，而我卻擔驚受怕。

幸好那件事沒有往任何方向發展，而是無疾而終，好像不曾發生過一樣。

大概是我太過杞人憂天。

爸爸下班回家洗澡後，忽然問新一期的雜誌放在哪裡，媽媽以事不關己的語氣說「不是已經看完了嗎？」她的反應很冷淡，沒有一絲做作的成分。爸爸也不敢追究下去。

雜誌裡有上百張照片，琳瑯滿目，看漏了一點不不出奇。

於是，爸爸改為看武俠小說，新買的雜誌再也沒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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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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