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 - 第四章2

染金色頭髮的男歌手穿著華麗的舞衣蹦蹦跳跳出場的一刻，全場立刻揚起震耳的喊叫聲。平常沈靜的珮賢彷彿一下子完全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尖叫、揮手、喊偶像的名字。連衣著也比平時性感，穿了露肩小背心和迷你裙。

我對男樂團沒什麼興趣，昨天之前根本沒想過要看這隊樂隊的演唱會，不過昨天早上她忽然來電，語氣略微焦急。

「本來約好的朋友臨時有事失約，你有空陪我嗎？」

於是我便成為今晚這個歌迷會的一分子。當男主唱在台上邊唱邊打了個筋斗後，她簡直變得瘋狂。衝上臺前伸出手等待男歌手來握。

那個率領團員大跳熱舞的隊長比我大不了幾歲，身體瘦削，平常在電視上看是滿臉稜角，臉色蒼白，如若是一般便利店職員的話大概會毫不起眼。為什麼一穿上浮誇的舞衣，站在十數丈外的舞臺，在上千粉絲之中仍然能讓珮賢失控、尖叫？

看到她渴求跟偶像接觸的表情我心裡確實不是味兒，不過演唱會後半段轉以抒情情歌為主，館內燈光轉暗，充滿浪漫氣氛。珮賢頭輕輕靠在我胸前，讓我摟她的肩，一起揮舞螢光棒。我內心又在暗暗感謝樂團替我製造驚喜。

珮賢總是一再令我意外。原來女孩在不同場合的反應可以有那麼大的反差，她還有沒有我不曉得的其他面向？今晚除了以新的眼光看待珮賢外，她的一言一行也給了我刺激感。

大概是興奮後高漲的緊張感餘韻作祟，送她回家途中我藉機牽她的手，她沒有拒絕。

在她家樓下本打算鼓起勇氣吻她臉頰，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一來膽量不夠，二來顧慮她接受我的親熱只是受到剛才演唱會的熱情催動，日後可能後悔得不得了。而且，今晚讓我搭肩、牽手已經是意外收穫，向前跨一大步。

還有她在朋友失約時立刻想起我，表示我在她心目中一點也不討厭。最重要的是，這代表她沒有男友，否則不會找我陪伴。知道這一切已經足夠。

回家後情緒仍然很高亢。

「這麼晚才回來，去哪裡了？」爸爸在客廳看電視，語氣沒有責怪的意味。

「去看演唱會。」

「你竟然會去那種喧嘩的地方？一點不像你。」

「朋友拉我去的。媽媽呢？」

他瞄了關上的房門一眼，向我投以一個會意的微笑。「她明天她得早起去爬山。你進房時放輕腳步，不要弄醒她。」

「知道了。」

「殷？」

「什麼？」

「你不是想買最新推出的半單反相機嗎？」

「是啊。」

「跟你現在那部有什麼分別？」

「遠距離拍攝飛機清晰得多。」

爸爸笑了。「用附屬卡付款吧。」

「謝謝爸。」

「那是你今次考試成績不錯的緣故。你現在那部給我用好了。」他搖搖頭。「做老爸的反而檢兒子舊相機用，什麼世代啊。」

我躡手躡腳走回房間，輕輕關上房門。脫掉牛仔褲，心裡想像將來我和珮賢平凡的晚上會怎樣度過。自從參加了表哥婚禮後，常常會幻想著我們未來的生活。

她喜歡閱讀小說，大概每晚都會手捧一本書窩在沙發細閱。而我呢？到時我不太可能繼續撥弄魚缸，不過應該仍然熱衷攝影，每晚坐在飯桌旁把昂貴的鏡頭逐個拆下抹拭，或者反覆重看飛機的特寫照，沾沾自喜之餘又在挑剔有何改進之處。

屋裡只有我和珮賢。我四十多歲，珮賢也接近四十歲。看上去大概就是父母現在的年紀。

珮賢的職業是什麼？她說過她的理想是室內設計師，所以家裡裝潢應該很有格調。

我會是怎樣的丈夫，她會是怎樣的妻子。電視劇的家裡蠋光晚餐那一套很明顯不切實際，我將來的家不怎麼可能跟劇中人物住的一樣大。

我們各有自己事業，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然後在家裡邊做簡單的飯菜，邊聊聊日間發生過的事。偶爾會吵架，但只會冷戰幾天，沒做過什麼不能挽回的事。

一年去一兩次外遊，身上沒什麼名牌、除了沒這個喜好外還因為捨不得浪費金錢，不過珮賢生日時我還是會花大半個月薪水買個包包送給太太，那個月自然要節衣縮食了。

要是有子女的話，大概會買輛車，載母子倆四處去。每星期回爸媽家度過一天，讓兒子陪陪爺爺奶奶……

就像爸媽以前帶我去探望爺爺奶奶那樣。

雖然好像言之過早，不過今晚拖手和搭肩，我覺得有這些幻想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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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