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腥與金甜 - 奢求的愛

「鐵雄，你做得真棒！」

「鐵雄，我愛你啊。」

「我愛你！」

金田傳達濃郁愛意的語音迴盪在鐵雄迷糊的腦袋裡。在其屢受挫敗，自卑懦弱的人生中，鐵雄壓根兒沒想過會被喜歡的人接納、被愛護、被寵幸，他僅僅碰了碰幸福的邊緣，便已刻骨銘心。

鐵雄的意識從九宵天堂轉了一圈，回到體內的霎時之間，嘴唇已經迫不及待吻上了愛人的嘴巴。他閉上眼睛情深一吻，金田早已鬆開拑制鐵雄的雙手，取而代之輕摟他的腰肢。

二人依依不捨地分開彼此身體的連結，鐵雄轉身靠在金田的胸膛，享受嘴唇互送的暖意。

如點點火花的感覺，在心頭啪啪地燒了一下，鐵雄沒有為意這種感覺，沉浸在與愛人的熱吻中。

熱吻忽然被制止，金田放開了被愛意灌醉，迷迷痴痴的鐵雄。

「欸？怎麼了？」鐵雄附身向前，希望繼續與金田接觸卻被他輕輕推開。

「金田？」鐵雄還未留意到體內燃燒的火花，他只在乎金田的反應。

「我想......好好看清楚你。」

金田溫柔地撫摸鐵雄的頭髮、眉毛、眼簾、臉頰、胸膛、肩膀、腰身......鐵雄閉上眼睛享受愛撫，呼吸漸漸加快。

「鐵雄你很美，比我想像中......更美。」

「哈，怎麼會。」鐵雄閉上眼睛然後牽嘴一笑，他自知長相平凡又普通，那寬大的額頭，有點疏落的眉毛，加上沒有瀏海的短髮，額頭看上去顯得更禿，非常自卑，相反，金田才是美麗的那一個。

「我想看你的眼睛，睜開雙眼讓我看看好嗎？」

被金田輕撫了一遍，再加上金田溫柔的聲線，鐵雄按捺不住，他緩慢地張開雙眼，凝視愛人俊俏的臉寵，同時舉起雙手捧住他滾燙的臉頰，細看他的五官，可是，他留意到的，竟是變黑了的指甲，還有開始變形的指骨......

鐵雄終於注意到心頭的火花，眼神裡的陶醉被瞬間撕開，換上一臉恐懼。

「不！！」鐵雄突然推開金田，把對方嚇了一跳。

「怎、怎麼了？」只見鐵雄雙手掩臉，慌忙從金田身邊退開。

「鐵雄？」金田一頭霧水，他伸手想把鐵雄拉回身邊，察看他的情況，觸碰的一刻卻換來對方更激烈的反應。

「不要！」鐵雄甩開金田的手，把被子一手扯過來，飛快地從頭到腳包裹住自己，慌忙由床鋪退到睡房的角落。

現時是鐵雄人生中最糟糕的狀況。

他不清楚變異程度去到哪個階段，也不清楚金田有否看到，他的腦袋比被敵襲的軍營據點還要混亂，沒有絲毫空間回溯。

「鐵、鐵雄？」金田掌握不了突如其來的狀況。

過度的驚恐導致鐵雄的身體嚴重抖顫，單薄的被子遮掩不了。

「你抖得很厲害！鐵雄你怎麼了！？」鐵雄腦袋空白一片，驚惶失措。剛剛還處於九宵雲外，被幸福和快感淹沒，現在心頭卻痛苦得像千刀萬剮。

（糟透了！）

「鐵雄你怎麼了？是哪裡痛嗎？我剛才弄痛了你嗎？」金田走到角落，跪到鐵雄前方，想把被子掀起來。

「不！！不要！」鐵雄立刻拉回被子，把自己包裹得更緊。

「對不起是我不好，讓我看看啊，好嗎？」金田拉扯被子的一刻，鐵雄驚叫：

「別碰！求求你！別、別過來！」

這句話，金田聽過，在鐵雄家留宿時聽過。

「難道是恐慌症發作嗎？」

混亂的鐵雄根本想不出藉口，只能順應金田作出的假設。

「對......我不舒服。」

「我有什麼可以做嗎？要到醫院去嗎？」

「不用......你別碰我就行......」

鐵雄直接拒絕金田的關懷慰問，難受的沉默充斥本來幸福洋溢的睡房。

鐵雄的初夜奉獻給同族的阿基拉，二人一直以原生形態相對，使到鐵雄從沒嘗試過在性愛過程中保持偽裝。吸血族與人類是兩個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物種，族規沒明確限制跨物種的交配，前題是能長期保持偽裝，不被人類識破。

性經驗足夠的族人，能夠在過程中保持理智，掌握高潮點的話，偽裝並不會褪去，有些族人甚至喜歡蒙上伴侶的眼睛，再展現原生形態來做愛，性刺激及敏感度會比偽裝時高出好幾倍。

當然，與性慾掛勾的食慾亦然，用原生姿態交配，成功受孕率會提升，同時意外也會增多，例如在高潮時過量吸取對方的血液，甚至把對方咬死，畢竟原生形態就是本能主導，理智會被大幅度壓低。

（被金田發現我的真正身分的話，該怎麼辦？）

金田以為自己傷了鐵雄，內疚非常，心頭有根刺在扎。

「好像變冷了，我把暖氣的溫度再調高一點。」金田遠離鐵雄，給他空間，愛人不想他靠近，他就不靠近。

鐵雄感受到金田的遠離，聽到他穿回衣服的聲音，他開始在被窩內察看自己的身體。

（天啊......指甲全變黑了，皮膚也變白了，眼睛也一定變紅了吧？金田有看到嗎？）

鐵雄伸手去摸肩胛骨的位置，嶙峋的背骨經已成形，獠牙也開始變長......

（絕不可以讓金田看到，他看到這個我的話，一切都會完了，我不要這樣！上一次顯露原生形態，沒好幾個小時也變不回來，我瞞不了那麼久，要怎麼辦！？）

「我不要......為什麼......」鐵雄喃喃自語，不知所措。

突然飄來一陣薰衣草芳香，原來金田燃點了香薰。

「這個香薰呢，是上次爆屎渠後買來除臭的，兼備舒緩作用，希望能夠幫助你。」

金田罕見的溫柔，令鐵雄鼻頭一酸，熱淚滿眶。金田聽得到鐵雄的抽泣聲，但他現時沒打算追問，怕刺激他的情緒，他可以等。

「金田......」

一等便等了十五分鐘，直到鐵雄輕輕呼喚，金田立刻飛撲過去：「是！是！我在！鐵雄你好了點沒有？你需要什麼？要喝水嗎？」

「我......我要回去了，你能把衣服拿給我嗎？」

金田等到的，卻是心碎的回應。

「回去？怎麼突然！？」金田驚詫不已，聖誕節要一起過的約定看來要幻滅了。

「我不舒服......」

「那更應該留下來休息啊！我可以照顧你！」

「金田......我真的想回去了......」

鐵雄的聲線變得無比疲憊，他不能以原生形態回到阿基拉身邊，會讓他發現自己身分敗露，也不可以回到養父母的居所讓他們擔心，他只想盡快離開金田的住所，找個地方躲起來待原生形態褪去。

「現在是凌晨三時啊！我不送你的話你沒有交通工具可以回家啊！」金田用帶有威迫的語氣說。

「我可以走路回去。」

金田不想讓鐵雄離開。

「你不舒服還用走的！？」

「我想回去，求求你讓我走好嗎？」

鐵雄哀求的聲線令金田心碎。

「你不信任我嗎？我就不能保護你嗎？你要回去哪裡？阿基拉身邊嗎？」

「是......是的。」鐵雄希望用激漲法迫使金田趕他離開。

金田的佔有慾變成嫉妒，嫉妒轉化成怒火。

「你寧願回到他身邊，也不願意留下來嗎？果然，你們是那種關係吧？我只是代替品？」金田的語氣失望至極。

「不是的......我......」

「是你說的，怕我遺棄你，看來，是你把我遺棄了。」

「不！我只是很、很混亂......」

「我們剛剛幸福滿瀉的啊！你說過平安夜和聖誕節都會陪住我過的啊！你說過心裡只會想著我一個啊！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嗎？」金田再次靠近鐵雄，想把被子掀起。

「不要！！不要掀起來！」

「你很古怪啊！鐵雄！發生什麼事！？你在隱藏什麼！？」

「嗚嗚......嗚......」鐵雄無路可退了，就算處於野性的原生形態，鐵雄仍舊是懦弱的鐵雄，他只能放聲哭泣。

「鐵雄......」

（金田討厭我了，他無論怎樣也不會再喜歡我了！）

（一切都完結了！一切都......）

（我和金田是兩個物種，沒可能的！）

（根本就不應該開始！）

「鐵雄，別哭，是我不好。」聽到鐵雄的哀嚎，金田於心不忍，心軟的他沒有掀開被子，卻輕聲說：「對不起，我不應該強迫你說出來。」

金田愈是溫柔，鐵雄愈是痛苦。

鐵雄害怕與金田接觸，害怕金田知道他的秘密，他變異的身體仍舊顫抖不停，金田霸道地把鐵雄一擁入懷。

「別推開我！我不會掀開被子，讓我這樣抱緊你就好，我什麼都不再問，你什麼也不用解釋，我只想你舒適地留在我身邊，別離開我，可以嗎？」

「金田......」鐵雄的熱淚再次沾濕臉頰，透過觸碰，金田遲早發現他的身體變異，可是金田的擁抱太過溫暖，太過甜蜜，鐵雄沒有勇氣去推開。

（我一直在欺騙金田，我根本沒有恐慌症，而是......）

鐵雄暗忖了千萬句抱歉，卻沒有一句能夠宣之於口。

「你沒有在欺騙我。」

「欸？」

金田仿佛有讀心能力，能夠看透鐵雄的所思所想。

「你不用說出來，我不會強迫你說出來。你有好一點嗎？好像沒剛才那麼抖了。」

「嗯......的確好了點。」

鐵雄繃緊的神經被金田溫柔的擁抱舒緩，他的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頭不自覺地靠到金田肩上。

躲在被子裡頭的鐵雄看不到金田揚起幸福的微笑，只要能夠保護心愛的人，讓他感到安全以及被愛，就是金田最大的幸福。

「鐵雄，我可以握著你的手嗎？」

「不......」

「隔著被子可以嗎？」

透過觸碰，金田或許會知道鐵雄的手變得瘦如骷髏，可是當金田隔著被子捉住自己左手的那一瞬間，鐵雄沒有縮開，他沒有心力去抵抗金田給他的甜蜜，只能流著幸福的淚水去接受施予。

（金田的手好大，好溫暖......好喜歡......）

「你的手果然很冷！我來暖暖它。」

金田掀起上衣，把鐵雄的手放到腹部之上，再把上衣拉下來好好蓋著。

「怎樣？暖嗎？」

「嗯......很暖......」鐵雄一邊抽抽答答地哭一邊說。

「哎呀為什麼又哭啊，你這個愛哭鬼。」金田輕笑了一下，然後吻了鐵雄的額頭好幾次。

金田感覺到鐵雄的手從被子中伸出來，撫摸他的腹肌，那隻手，異常粗糙。

「你再摸下去我又會勃起啦。」

金田打趣地說，立刻令鐵雄破涕為笑。鐵雄摸到金田腹部槍傷的傷疤，然後停住，指頭在傷痕上打轉。

「鐵雄......」

「嗯？」

「有件事情我憋在心裡很久了。」金田把鐵雄摟得更貼近，手也捉得更為用力。

「憋在心裡？什麼事情？」

「這個傷口啊，你知道的。」

「我記得是槍傷，甲斐說的。」鐵雄感覺到一絲不安，金田似乎話中有話。

「對，是槍傷，聽甲斐說，他當時還以為我死定了，擊退了山形然後替我止血。」

「甲斐真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你要好好感謝他啊。」

「嗯，當然了，我會好好感謝我的救命恩人。」金田再次吻上了鐵雄的額頭，就算隔著被子，鐵雄亦能感受金田柔軟雙唇的溫度，他多麼想拋開一切，迎上愛人的親吻，可惜事與願違。

「鐵雄，謝謝你。」

「為什麼道謝？」鐵雄意識到點點端倪。

「你剛才要我向救命恩人道謝嘛。」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麼。」鐵雄故作冷靜，還好有被子蓋著，金田看不到他慌張的神情。

「你剛才聽到我說山形開槍射殺我，一點反應也沒有呢，好像一早就知道誰是施襲者。」

鐵雄聽罷立即收回左手，急忙坐直身體，說：「是甲斐告訴我的！」

「是嗎？我還以為你當時在場，救我的人是你呢。」

不懂說謊的鐵雄被金田擺了一道，他想縮開卻被金田死命摟抱，不讓他挪動身軀分毫。

「別慌別慌，我說過你什麼也不用說，什麼也不用承認，你用聽的就好，我說，你聽，好嗎？」

鐵雄身體的抖顫傳到金田身上，他並不希望鐵雄感到兩難，只是希望能與鐵雄建立互信，他不要鐵雄再擔驚受怕，更不要鐵雄在他面前落淚。

「雖然中了一槍，意識有點不清楚，不過撫摸你頭髮的觸感，你擔心我的眼神，卻很清晰。甲斐說是我的幻覺，你根本不在場，我一直半信半疑。」

金田抱住鐵雄，右手輕掃鐵雄的右臂繼續說：「山形那傢伙啊，經常在我面前提起兇猛小寵物，我不清楚他指的是誰，起初以為是指擊退他的甲斐，直到有一天我們在咖啡廳偶遇山形，甲斐沒能把山形認出來，我覺得非常奇怪，就算山形的打扮和平常有點不同，生死關頭的記憶可是很深刻的，很難忘記，自始引起我的懷疑。」

金田的語速很緩慢，語氣很輕柔，與撫摸鐵雄手臂的節奏同步。鐵雄從未聽過大聲公金田如此溫柔地說話，金田在試探他，同時也在安撫他。

「我想不通的是，甲斐為何要對我隱瞞，他和你為了什麼而達成協議？甲斐是我的好兄弟，嘴巴比拉鍊還要密，他答應隱瞞的事情，無論我怎樣試探他也不會說出來。」

「山形對親密的人，不太掩飾身分，他曾經對我說過，兇猛小寵物是比他更優秀的物種，那代表那個兇猛小寵物並不是人類，意味著不可能是甲斐。」

說到這裡，金田感到鐵雄的身體變得非常僵硬，他知道自己說中了鐵雄一直隱藏的秘密，他不徐不疾地繼續安撫繼續說。

「山形他，竟然知道你姓島，他說要知道來龍去脈的話，問你就行。他為什麼會認識你？調查我底細的期間發現的嗎？不，因為你當時在場，從山形手上救我的人是你，你就是他口中的兇猛小寵物。」

鐵雄深知無路可退，金田正在一步一步剝開他的偽裝，腦袋變得一團糟，呼吸也紊亂起來，被揭開面具固然可怕，倘若因為真實模樣而被金田拋棄，更加可怕。

「我不是......我......」

「不用回答我，我說過你只用聽就好，把我的說話當成是童話故事來聽。」

金田感到被窩中的鐵雄把身體卷縮起來，他愈退避，金田愈把他擁緊。

「阿基拉曾經警告過我。」

「你……見過阿基拉？」

「對，不只見過，我還調查過他，正如他暗中跟蹤調查我一樣。」

「那......你調查到什麼嗎？」鐵雄的聲音充滿憂慮。

「一點點......他好像不會老啊。還是由你來告訴我他是誰？你和他同居啊，你說過他是你的朋友吧？」

「對，普通的......朋友......」

「哦，是嗎？」

「對。」

對於鐵雄的難言之隱，金田心中有數，為了不讓鐵雄難做，就此帶過。

鐵雄很想放聲把心底話說出來，但他欠缺勇氣，跨越心理關口的勇氣。

「鐵雄......記得我到你家留宿那一晚，你像現在一樣驚恐症發作嗎？我為了替你倒杯水而走進廚房，想找蒸餾水或者可以保充電解質的飲料而打開了冰箱，我看到的是......」

金田嚥一口口水說：「一個又一個的血袋。」

鐵雄開始推開金田，他在逃避金田的以退為進，他懼怕金田撕開他的偽裝面具。金田察覺到鐵雄的力氣比剛才大得多，他把臉朝向鐵雄，改用雙手摟住他，迫使鐵雄留在他懷內。

「噓噓，別怕，別怕，別把我推開，請把我的說話聽完，好嗎？」

金田輕掃鐵雄的背，那個變成怪形的背。沒有一絲慌亂，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驚詫。

（一切也完結了，金田他......什麼都知道了......）

「我......原本以為是應急用的輸血血袋，畢竟你早前大病一場，休學一個月。我不清楚你患的是什麼病，可能是與血液有關的，可是我拿起來看，每個血袋的血型也不一樣......」

「嗚......嗚......」

泣不成聲。

鐵雄掙脫不了金田的拑制，或許他心底並不希望離開金田溫暖的懷抱，他讓金田繼續抱住自己，也讓自己繼續淚如泉湧，他心知這是最後的擁抱了。

「別哭。」金田掃著鐵雄的背，又摸了摸他的頭說：「你們有你們的族規吧？」

「嗚......嗚嗚......」

「我說的只是故事，並不是真實的，聽聽就好，我只希望你能夠信任我，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你和山形不同，我可以接納你的一切。」

鐵雄自知很懦弱，「接納」這個詞語，在金田看過自己醜陋的真面目後，會變成一個笑話。「接納」會變成「嫌棄」，自己也接受不了怪物般的形體，又怎可以奢求金田的真愛？

一切夢幻甜美的話，在真面目前都會化為烏有。

（金田他太聰明了，根本瞞不過去。）

「你哭得令我心痛，怎樣才能令你停止哭泣啊？」金田調整了姿勢，靠在床頭，讓鐵雄好好趴在自己身上。鐵雄依然把自己包裹得密實。

「鐵雄......你仍想回到阿基拉身邊嗎？我還是......」

金田盡了自己最大所能，希望鐵雄能夠信任自己，敞開心扉，毫無秘密地相處，他固執的要成為鐵雄的守護者，就算鐵雄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也好，他仍期望鐵雄能在其身上獲得最大的安全感以及歸屬感。

（我還是比不上阿基拉吧？）

「我現在去拿衣服給你，我讓你回去好了。鐵雄，我只想你快樂......」

鐵雄的哭泣聲令金田心如刀割，真的太痛了。

（我把鐵雄傷透了，為什麼要迫他對我坦誠？還大言不慚說什麼守護他，說什麼要把他變成屬於我的人，我太自大了。）

當金田挪動身軀離開床鋪時，鐵雄忽然抓住金田的衣袖，說：

「不。」

「嗯？」金田站在床邊，看到鐵雄抓住自己衣袖的那隻手--

鐵雄真正的手。

「金田，我很怕，但我不想離開你。」

金田皺起眉頭，凝視那隻非人類的，異常蒼白瘦弱的手，聽到鐵雄不安的聲線，眼眶立刻浮現淚光。

（鐵雄......你果然不是人類呢......兇猛的小寵物，兇猛的......）

鐵雄受不住金田的沉默，他趕緊鬆手，把手收回被子裡頭。

「金田......對不起，我一直欺騙你。」

「你不需要道歉，該道歉的人明明是我，我把你迫到懸崖邊，對不起。」

微聲細語，溫柔的摟抱，滿溢的愛意與歉意，如果這是最後的幸福，也就讓它擦身而過然後離去吧。

「金田，我可以讓你看我的身體，只是你要有心理準備，我長得很醜......」

經歷過山形那一次，再沒東西可以嚇到金田了。

「醜不醜，由我來說。我的心理準備早就做好了，只等你。」金田從新跳上床，讓鐵雄舒適地躺在自己胸懷內。

小心翼翼把包裹愛人身體的棉被掀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滿臉淚痕的臉龐。金田在面紙盒抽出幾張面紙，溫柔地把鐵雄的淚痕拭乾。

「為什麼閉上眼睛？」

金田一邊抹淚一邊問，面紙撫過鐵雄的陰陽臉，同時撫過他心頭的缺口。

「我的臉長這樣，醜得很......」

「哪裡醜啊？」金田輕笑回應。

「明知故問。」

「我說不醜就不醜。」金田撥開被子，鐵雄一頭冷月色的銀髮顯露出來。

「你的頭髮原來是白色的呢，長了很多，呀，和黑髮時的觸感一樣，很柔軟。」金田忍不住摸了好幾遍，並用暖暖的手指梳理鐵雄的亂髮，按摩他的太陽穴和頭皮讓他放鬆。

「你皮膚好白啊，比平時更雪白。」

雪白是一種修辭，鐵雄自知皮膚顏色是死白，完全沒有血氣，蒼白的透薄肌膚，底下一絲絲的血管顯然易見，像喪屍一樣。

「哎呀，眼皮都哭腫了，來睜開眼睛嘛，別害怕。」金田溫熱雙唇吻上了鐵雄紅腫的眼簾。

「我身體像一頭怪物，我的眼睛也是......」

「誰說的？紅色眼睛怎會像怪物，放在你身上，反而像白兔子啊！」

「咦？你怎麼會知道是紅色！？」鐵雄睜開眼睛一臉疑惑。

「嘻嘻，終於引到你張開眼睛了！」

「奸詐！」鐵雄槌了金田胸口兩下。

「金田你一直都知道嗎！？」原以為自己欺騙金田，卻反被金田欺瞞，論說謊的能力，鐵雄拍馬追不上金田。

「別生氣嘛，我想你自願對我說出秘密，這是你信任我的證明，來，吻一個。」

「金田你太過份了！」雖然這樣說，鐵雄的語氣完全沒有怒意。

「噓......讓我好好的把你看一遍，好可愛。」

「欸？」

「讓我看看你的身體......」金田欲褪開蓋著鐵雄身體的棉被。

「我的身體更難看......」

「是嗎？我覺得你像天使那樣美~醜不醜，不看就不知道啊。」

金田扯開了棉被，眼前的是瘦骨嶙峋的白色軀體，特別是背部，頸椎和整條脊骨都凸了出來，好像快要撐破薄如蟬翼的皮膚。肩胛骨變異成一團扭曲的碎骨。

「這是什麼？」

「我不知道，是先天的缺陷吧？」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斷掉的翅膀呢......啊！會動的啊！」

金田按捺不住用舌頭舔了幾下，鐵雄整個身體如觸電般繃緊。

「這個部位很敏感呢......」

「金田......」

「怎麼了？」

「別再看了......」

「你害羞嗎？嘻嘻，我喜歡你羞羞的。」鐵雄沒有血氣的臉，還是能產生一點點紅暈，在雪白的皮膚上對比強烈。

「我怕你會......」

「嫌棄你嗎？」金田視線對上了鐵雄，說：

「不會啊，我喜歡的是你這裡。」

金田把那隻又大又溫暖的手放到鐵雄胸口，隨即換來鐵雄的啜泣聲。

「為什麼你這樣愛哭啊？真是的！」

「金田我愛你，你別丟下我！」

「我才要說這句話啊，你不要嫌棄我這個人類啊。」

鐵雄不敢奢求的愛，金田卻無私地奉獻出來。

或許，金田正太郎，就是島鐵雄經歷中最大的恩賜，而島鐵雄亦同樣，成為金田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兩個相異的物種，依偎在一起，探索彼此的身體，這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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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還有新編寫的-尾聲，有興趣可以繼續閱讀，我會盡快更新，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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