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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地趨近。明知她性子剛烈,阻撓或規勸俱枉然,況且她即將踏足渡橋亦來不及矣,情急智生下把袖裡,適才沒收那些飛石,按照「在曲不在直」,打在有斜、彎記號的磚面上,作為帶領。林朝英在推敲該置步於何處之際,聞石擊磚面聲響,曉得是他所為,毫不猶豫便循聲跳過去。王重陽邊彈石引路,邊踏著岩石躍下,追趕其後。他瞧見林朝英每越一列,前面那一列的磚塊便或左或右移動不定數量;而自己愈快到地面,顯示磚上記號的光線愈弱,臨近石橋壓根兒什麼都看不見了,惟有憑著記憶,冒險闖過,追趕她。
林朝英自覺安全過了石橋,已再無前奔拒見之心,代之是回頭憂慮他的安危,喚道:「跳來我這裡。」正在躍起的王重陽打算沾地後,再借力使輕功奔投,惜磚塊突往下打開,腳底踏空身向下墮,不禁喉嚨發出了聲音。林朝英聽到他的叫聲,料跟早前那人的遭遇相同,拋擲從損壞了分龍索,卸下的精鋼索帶過去。王重陽聞風辨影,一手抓住了索帶。感鋼索一沉,林朝英即奮力把索帶拉扯回來,使勁過猛腿傷加劇,難以站立,仰面跌倒地上。
王重陽著地後,急忙朝聲響方位跑去欲把她參扶。「別亂碰。」聽到林朝英的說話,王重陽即時縮回雙手,澄清道:「我只想查看妳的傷勢。」漆黑中雖瞧不見他的神情,僅聽到他的語氣,足令人心緒撩撥,只好顧左右言他,道:「不久之前,有人胡亂闖過,被掉進橋裡機關。」在艾妨侵前面,還有一人?王重陽緊張地問道:「那是什麼人?」林朝英冷冷地道:「自是宋國的好漢。」說著掙扎地站起來。王重陽捉她的雙臂,她試圖推開及起身離開,並道:「我乃金國暗黑劍士,定必去奪經領賞。」王重陽情急下摟抱著她,激動地道:「別理那本害人的經書,什麼再也不管,我倆到魔巒救出外婆,然後回活死人墓安安靜靜地生活。」靠貼著的胸膛,切切實實再感受到,初遇時的那股溫暖 ── 耗掉多少的歲月,承受多少的委屈,縱使再沒有以後,就只這一刻亦于願足矣。「外婆,是我的外婆。還有,那是不變山巒,不是魔巒。」說話時,他的下頷在自己額角叩了兩下,甚覺趣怪,不想再言語了。
春花須臾盡。
「妳的腿傷怎樣?」
心裡歎一口氣,道:「沒事。」實在捨不得這刻的靜憩,無奈……
「沿途都是妳腿傷流下的血,怎會沒事?此地不宜久留,讓我揹妳到前頭,找個位置好好療傷。」
無論我倆是怎樣,我也不會成你的負累!林朝英以劍支撐竭力地站立,冷冷地道:「我能走。」
王重陽費解,何故瞬間溫馴後又回復桀驁。
前面是個小石洞,內裡的光線稍為亮了一點,勉強看到一條往上,十數級的窄短石階。眼看她左手按著岩壁,右手以劍作杖,緩慢地拾級而上,王重陽不禁有點氣,剛才之言已含締百年之好的意思,何解仍拒我關顧之情?二人到達頂級,王重陽向下望,接著是一條往下迂迴多彎的斜路,頂級與這彎路的開端,高低相差有近十幾尺,若在平時,當不成問題,然而……他輕輕躍下,轉身呼喚道:「跳下來,我準把妳接住。」見她未有行動,忽想及她的避忌,畢竟我倆……王重陽背個身面朝外,道:「跳下來吧,摟住我的脖頸,讓我揹妳前行,好嗎?」
聽他溫言相待,念適才他緊張自己的一跨一登,何忍再添他難堪,姑且冒險一試。撲上他的肩背,身心像投進安謐的幽夢,再不願顧慮什麼。
二人聚在一起,重量驟增,王重陽腳底的地面,突然向前傾斜;林朝英訓練有素,腰背扳後抵消力量,雙腿鋏住王重陽腰間,固定他的下盤;可是王重陽非她慣於合作的隊友,他也正用力後仰以免前仆;於是二人雙雙朝後摔倒,林朝英後腦撞到一塊石上,再滑落一旁。王重陽自責地檢視她的頭顱,見她怔怔地盯著高處,欲詢緣故,她已指住剛才碰撞到那塊石,道:「去試一下。」王重陽會意她定找到了什麼隱秘,縱身抓住頂級邊沿,蹬著石壁借力,手腳並施移近那塊石,發現它四周略略凹陷,使勁往右一撥,腳踏著那一大片石壁倏地消失。王重陽失重心,霎時掉入壁後黑洞裡,林朝英睹狀衝前抓住他的肩膀,惜衝力猛烈,也被牽扯進去。
二人掉落洞裡的一條十分陡斜管道,頭下腳上地前後急速滑動了片刻,林朝英聽見王重陽碰擊了像道口活門之類物品,隨即有光線耀眼。穿出道口,林朝英熟練地反握劍柄在地面劃了一道,再巧勁胸翻踏在劍痕上,確保安全。迎面縱向傾瀉十數條粗幼不一,閃爍著點點銀白光芒的水柱,甚是悅目;她側頭右望,狀似被深深捥了一個半球形的岩壁;轉身背後是四級巨大石階,高和寬均約六尺多,橫跨左右兩壁;繼續往右環顧,見他俯首於淺石灘上興嘆,遮莫是羡袁象先降後唐遂心,得保榮華,嗟自己丹志抗金未酬,孤掌難鳴?
相仿的淺灘深水,石穴秘道,同是苦心經營最終剩餘一片寥落,王重陽難禁輕聲歎喟。
每目睹他抑鬱落寞的神情,林朝英總覺心頭酸楚,惟有打開話匣子,分散他的愁緒,道:「這裡看來是袁象先的糧倉械庫。」王重陽看她步近,省起那「小寮屋」,急岔開話題,道:「坐下,讓我仔細檢查妳的腿傷。」林朝英順從地,在第一級巨石階坐下,讓他細意地拆解布條、洗滌傷口、敷藥、重新包紮……不知不覺倦極酣睡了……夢中,感到枕在一個肩胛上,左手被隻厚又暖的大手握著,陣陣鼻息從額頭吹下;微睜睡眼,喜一切再不是幻,那側面上的嘴巴、鼻子、睫毛、眉毛,瞧了一遍一遍再一遍……漸安然沉睡了。
一股魚菜清香撲鼻,沁入五臟,喚醒了餓腸,林朝英張開眼便瞅見王重陽在水邊,疊爐煮食。王重陽在控火烹調,忽見林朝英已醒並步近,有點難為情,道:「妳……這幾年習慣了……快好了。」林朝英亦不知該怎樣回應,點點頭後便到遠處水邊去。取水梳洗整理,水裡倒映著自己容貌,然而眼裡滿是他剛才的戇態,心想日後在墓裡生活,他會否習慣為我煮食?但憶起睡前他那副憂國傷時的神態,剛扯動的嘴角便凝住了。
何解宵來親密地並坐休憩,卻令彼此如今都不自在?王重陽找個話題和緩氣氛,道:「這羹湯用的菜蔬,是我從那邊摘回來的。」默默地一直在喝的林朝英,隨口問道:「器具也是從那裡取來?」王重陽道:「是的,我們一起過去瞧瞧?」林朝英趨近,道:「好的,待我先把器具洗淨。」說罷,從他手上取走用完的碗子,連同其他的搬到水邊,蹲下來清理,心裡感到比幹了什麼大事情還滿足。此時,林朝英察覺到水柱比之前明亮並發出虹光,正要思量,王重陽拿著布條在身旁蹲下,道:「讓我來擦乾。」林朝英觸碰到他目光,不自控地站起來。「慢住。」被他喚住,任由他抹乾沾濕了的雙手。
二人一前一後踱步到左方那一端。林朝英見瓜菜草木雖在這片土地,任意生長,但依稀仍辨出當初的井然分類;滿佈藤蔓的石壁,中央位置也是深深凹陷,林朝英兩端各極目一盼,感覺自己宛如站在,一隻被剖開左右兩邊的巨蛋中間。「是否覺得身在鍾離權的大肚子裡面。」聽他在身旁說話,雖與自己的想象不符,但低頭一想便能領會,指著那四級石階,道:「那就是他的腸子。」王重陽帶笑點頭,道:「我倆就找找裡面有否藏了芭蕉寶扇。」
「慢住。」被她喚住,王重陽滿期待地轉身,卻聽到她道:「那些水柱愈來愈亮。」王重陽道:「料受陽光的照射,這裡頂層或許與外間有連接。且先看石階內裡乾坤,再逐步拆解。」
王重陽以林朝英腿傷未愈,讓她查第一二級,自己到較高那兩級。林朝英用樹枝一掃,石階表面兩側的坑糟便露出了,猜中間嵌了石板;從發端一路檢查過去,約走了丈餘,發現了兩度駁口,與坑糟連接呈長方形狀,左右距離僅留一隻手掌寬;欲嘗試移動這位置時,忽聽到「吱」的一聲,抬頭看見王重陽拗腰後翻落了第二級,顯然遭受機關暗算。林朝英邊注意四周有否異動,邊跑近查看他有否受傷,問道:「你剛挪動了兩塊長板之間那位置?」王重陽點了頭,道:「對,有鐵釘射出,小心!」說著轉身回石階去。林朝英輕拉他的衣袖道:「別急,先歇歇吧。」明白你在尋找出外的途徑,但何需太急?多留這裡一段時間不好嗎?又害怕那些人尋至,揭發與我獨處?王重陽握著她那隻手道:「我明白妳擔憂外婆安危,只不想我難堪才出此言。放心,很快便能破解。」說罷,牽拉一起過去。
王重陽回想,剛才按照一路來的方式去推移,險中了道兒,莫非這一趟是直接按下長板?林朝英在旁卻想,難道關鍵反在長板那邊?二人不約而同,各自按下所想的,兩邊即時一齊降低;林朝英依從王重陽的目光指示,二人協力搡往左邊,現出階內情況 ── 裡面空空的,兩側和底部彎曲,形成了一條半圓弧管道,與之前從石壁掉下來這裡的管道相仿但較寬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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