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岡機場建於日治時期,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延長大日本帝國的補給線。到了冷戰時期,這裡成為預備可能的台海戰爭的堡壘,當然什麼都發生,除了一場演習造成的空難。之後,中華民國政府決定把這邊廢棄掉,龍岡機場荒廢了幾十年,直到五年前台東一個小有資產的律師買了下來,充當私人跑道。
渥克把車子停在跑道旁的房屋後面,把車窗打開來,按了四下喇叭。『我們到了,阿駱。』渥克用英文大喊。
房門打了開來,穿著卡其色長褲和白色無袖背心的男人走了出來,一邊嚼著大概是檳榔的東西,『好久不見!加那米特拉・渥克。你看起來還是一樣蠢。我的滑雪板呢?』那個男人笑著用英文說,露出幾顆蛀掉的牙齒。
『只要你幫我這次,我馬上會還你。』渥克和林延打開車門,分別從兩邊出來。渥克拿掉墨鏡。『林延,這是阿駱。』
『我叫駱文賢,你想叫我什麼都可以,但是不包括混帳、白爛之類的。』他說著充滿台語口音的中文,他的中文似乎沒有他的英文標準。他向林延伸出一隻手,林延禮貌性地握了握他的手。『我是林延。』
『你幾歲啊?』
『十六。』
『你這小瘋子。』他咧嘴而笑。『飛行時數多少?』
『零。』
『我想也是。』阿駱說,『算了,來辦正事吧。』
*
整塊地四周雜草叢生,中間仍留下了一條整齊的跑道,看的出來阿駱有做整理,但也只是整理必要的部份。從一個原本大概掛著風向袋的長竿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老式的機場,而且還是個長年未經過正式修繕的機場,泥土跑道上的『STOP』看起來像『BTOP』。林延並沒有奢望太多,他能有這樣一個機會,都多虧阿駱和渥克在民航局的人脈,當然還有一些鈔票。
他們進入機棚時,渥克湊到林延耳邊,『你知道嗎,其實我不是非常建議你現在就試飛,我還是比較希望你先用飛行模擬實驗室。』
林延沒有說話。
『現在還來得及,林延,第一次都很容易失敗的。我們可以去空軍官校,我幫你安排一下飛行模擬器。』
『我不會失敗的。』
渥克點了點頭。他們步向飛機和阿駱旁邊,那是台九三年的柴洛基(Cherokee)。『你來副駕駛吧。』阿駱對林延說,打開了飛機門。
『嘿,阿駱,』渥克走了過去,『我們說好的,你來開副駕駛,林延要開主駕駛。』
『我知道,可是......』阿駱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作罷,他的眼神對渥克表達的很清楚:他不可能。他不過是一個瘋顛的高中生,不知道周休二日到哪裡消磨。
『他堅持,』渥克聳了聳肩,『他是我收過最瘋狂的學生。』
『你在玩命,少年仔。』阿駱用台語對林延咕噥,接著爬進了副駕駛的位子,但旋即又把頭探出來,『你明天一定要還我滑雪板。』
『我會用FedEx。』
『最好是。』阿駱爬到副駕駛的座位上,林延緊跟在後。
儘管林延讀了那麼多有關飛機的資料和理論,看了那麼多飛機的構造圖,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進入駕駛艙,也是林延第一次感到自己和計畫的完成如此接近。『別興奮過頭了,孩子。』阿駱說。『不過就是駕駛艙,要是你過了這關,往後人生都會耗在這個無聊的小房間裡。』阿駱乾笑了幾聲,『如果你能過這關的話。』
『我不是孩子也不是少年仔,我是林延。』林延如機器人般地回答,『森林的林,延年益壽的延。』而且我往後不打算到航空公司上班。
『好吧,林延,讓我們來切入題。這些構造想必你已經在學飛行概論的時候倒背如流了。』
林延拿起領航員的航線圖,不,他不需要飛到台北或台中,他只打算在空中繞個九十英哩,林延把航線圖丟到一邊,看著那些它早就滾瓜爛熟的基本儀表:空速表、姿態儀、高度表、轉彎協調表、航空指示表及垂直速率表。他只消看一眼,就可以把其中任何一個的位置和功用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此外,還有無線電、電源機、油量表及電源、襟翼開關等。當然,其中最重要的是操縱盤。
他撫摸著黑色的操縱盤,感受那陳舊、安定的觸感。沒錯,他可以想像到時候會是怎樣的光景。
『你來操作。(You have control.)』阿駱戴上耳機後用英文說。這是標準程序。空中一切程序與無線電對話都必須以英文進行。渥克在四月底的某一堂課這麼說,二OOO年巴黎戴高樂機場曾因為塔台人員同時使用兩種語言而造成一台英國的飛機與一台法國的飛機同時進入跑道,而造成英籍飛行員被法籍飛機的左翼『削死』。因為他們都收到各自語言的起飛許可卻不知道塔台給別台飛機什麼樣的許可。由此可見航空統一語言的重要性。然而法國人一定不這麼認為,因為他們依然堅持在國內使用雙語。
『我開始操作了。(I have control.)』林延戴上耳機,開啟總電源和無線電,心裡再一次默想整個程序。
約莫五分鐘後到了民航局准許的時間,林延說:『塔台,這裡是CL0127,要求起飛。』
『CL0127,要求獲准。』渥克無奈地回答。 2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GBOmmDiWz
『設定起飛動力。』林延慢慢把油門的節流閥往前推。
ns 18.68.41.14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