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歸塵 (劍三同人)蒼爹X和尚 - 三見篇(4)

　春意正濃，和煦陽光透過一方角落斜照而入，映著杯中茶水波光粼粼，猶如茶杯將陽光鎖入其中，殘存的寒氣也隨著茶水下肚一並驅散。側耳傾聽，鳥兒輕喚萬物甦醒的聲音，婉轉動人。

　　被春景圍繞的禪室內，身著道袍的男子與袈裟在身的男子對立而坐。

　　「我這徒兒頗具慧根，你怎麼看？」

　　道袍之人輕抿了口茶，搖了搖頭。「那孩子雖具慧根，可他命定有劫。」

　　「劫？」頭上禿頂，身著一襲深紅袈裟的男子聽著不淡定了，他褪去以往處變不驚的沉著，急切喊出。

　　只見對方輕點了頭，一副高深莫測狀。他捋了鬚，淡然道：「若渡過此劫，方能成一代名僧，可……」

　　「可什麼？」這話說一半實在令人心癢，故他也不管修行者的那份穩重，著急道。

　　然而，對方顯然是無意再說，只能看他又抿了口茶，朝窗外看去。

　　外頭，正是春光明媚好時節，那枝椏上星星點點綴著，似開未開、含苞待放的桃花，各個都滿含春意，煞是好看。

　　東風輕拂，似是捎來了桃香，也捎來了歌頌著春景明艷的鳥兒。

　　只見那羽翼亮眼鮮麗的鳥兒輕啄，叼去一朵含苞桃花，似是得寶般歡喜飛過。那道士勾了勾唇角，眼底竟顯笑意。

　　和尚也似是了悟了什麼，他抿了口茶，問道：「敢問是何劫？」

　　道士不理睬，仍望著鳥兒越飛越遠，直到消失在視野後，他輕道：「桃花劫。」

　　語落，一陣強風，吹落細細花點，好似下起了花雨，墜在樹下小沙彌小巧圓潤的腦殼上。

　　＊

　　楊貴妃縊死後，皇上與太子李亨兵分二路，皇上逃入蜀中，而太子則至靈州與朔方節度使郭子儀相會，並自行登基，為後世人所知的唐肅宗，並改元至德，時七月。

　　至德二年正月，安祿山長子安慶緒弒父，自立為帝，令朝野震驚不已。同時，為阻止安慶緒的野心，聖上李亨遣天下兵馬元帥廣平王李俶與副元帥郭子儀率朔方軍和回紇援軍，向狼牙軍佔領的長安、洛陽兩京舉兵進攻。此外，聖上還號召各路俠士，趁著唐軍狼牙軍交戰時，奪其糧草還於唐民。

　　晴明與小夥伴們至馬嵬驛後，並不隨太上皇入蜀，也不隨唐軍北伐。他們並非軍人，而是俠士。相較於國與國之間的勝敗，他們更在乎人民的安穩。故一眾人也受到聖上號召，紛紛前來奪取糧食。

　　二月，寒冬已至，路上時不時可見衣不蔽體、餐不溫飽的可憐人民。「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晴明眼前的場景，用這句詩詞來敘述再合適不過。

　　他閉了閉眼，往日那繁華的京城猶如過往雲煙，多希望再睜開眼時，又是那風調雨順的太平盛世。可夢終究是曇花一現罷了，映入眼簾的仍是那碗簡單無味的熱粥，以及朝他伸出的那雙嬴弱之手。

　　那是一個瘦骨如柴的男孩，也不過十一、二歲年紀，猜測是餓了許久，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可那雪亮的眼睛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思索間，竟是又想到了那個玄甲男子。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他將那碗熱粥給了男孩，想了想又隨身拿出貼身小匕首，道：「拿著護身吧。」

　　「為何這般？」男孩並沒有一

　　下接過匕首，反而是警戒問道。

　　晴明看向男孩的目光又多了一分賞識，他道：「相逢皆是有緣，施主便收下吧。」

　　似乎並沒有從晴明面上看出半點不測之心，他將信將疑地收下那把匕首，囁嚅道：「既然天道有常，那我便恨這不公不義的道。」

　　晴明頓了頓，他蹲下身，與男孩平視，正色道：「能怨、能泣，卻不能恨。仇恨雖仍使人成長，卻如砒霜一般，到頭來不過都是一場空。」

　　男孩皺眉，「這是你們那些出家人的戒律嗎？」他想，若是這樣那出家人也不免太過不盡人情了，他平穩的生活被奪、痛失血親，怎能令他不恨。

　　然而，他卻從那似天般澄淨的藍眸中，窺到如海深般憂愁。

　　「這不過是小僧個人見解罷。」和尚勾了個苦笑。

　　男孩走後，晴明正打算清點糧草，卻聽一旁俠士交頭接耳。

　　「聽聞藩僧趁唐軍收復兩京，邊防薄弱時，進犯河西，直逼太原！」

　　「這藩僧還真丫的不是啥好玩意兒。」

　　「就是！噯，我聽那蒼雲軍，正趕著去救援呢！」

　　「蒼雲？他們不是被郭子儀託付鎮守雁門關嗎？」

　　「是咧。聽聞他們功夫可好，雁門關能收復有半是他們的功勞……」

　　後頭兩俠士聊了起來，晴明就是怎麼也無法聽下去了。他著急地奔跑起來，嚇的尼次隋還以為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卻只聽晴明道：「我要去太原。」

　　此話一出，不僅是尼次隋，一旁的夥伴們也紛紛愣了一刻。尼次隋道：「怎如此突然？」

　　「藩僧趁邊防薄弱之時進犯河西，眼前就要闖入太原。」晴明邊說便收拾著行囊，「如今太原兵力因東征兩京而略有不足。」

　　「這兵力不足，你去了就能全了嗎？」尼次隋道，他說的犀利，可並無道理。

　　「我意已決，而你也該正視師門了。」晴明淡然道。

　　尼次隋明白他話中之意，南詔之亂尚未平定，雖然五毒目前看似安穩，卻也無法保證何時戰火又會再起。他並非不理睬師門，五毒是育他養他的根，他之所以不回五毒，不過是放不下這位親生手足罷了。

　　「我能行的，兄長。」背起行囊，晴明說地很輕，神色卻無比認真。

　　尼次隋嘆了口氣，「再次聽到你這麼喚我，竟是這種時刻。」他拍了拍晴明的小光頭，半似玩笑半認真道：「別死了。」

　　冬日的太陽落得快，酉時未到便餘暉已盡。一名身著袈裟的僧人緩步一座寺廟，寺廟內已無生人，佛像七零八落，顯然遭受過一場劫難，些許角落已被蚊蟲佔據，自成天地。

　　他扶穩了其中一尊佛像，燃起燭火。突然，外頭下起滂沱大雨，可他充耳不聞，坐得如石子般端正，摒去外在一切感知，除去內在一切雜情，追尋最真的本心。以往的他，無欲無求，方能入定，可此刻的他，遲遲無法沉著。

　　也許，是因外頭雨聲太過吵雜。抑或是，那夜色太過漆黑。

　　「『欲知情事，且尋意中人。』至於那意中人……便是此刻所思之人。」

　　突然，這句話宛若野鷹不斷在他腦海盤旋。晴明霎時覺得自己是被野鷹盯上的獵物，於荒涼遼闊的原野中，無依無靠、倍感不安。

　　夜中不能寐，只好起身敲木魚。沉著規律的聲音混著淅瀝雨滴，直響至天明。

　　百鳥鳴囀，敲醒了旭日，所幸在晨光熹微之時，雨便停了。晴明也隨著從恍惚間清醒，忽覺自己竟發著愣來到這時辰。

　　情勢不許自己有片刻耽擱，見外頭日光已能辨析前路，不願在這多做停留，瞥了那眼早已燃燒殆盡的蠟炬，若將昨夜的繁亂思緒也一併放火燒毀便好。

　　揹起了行囊，晴明轉身離去，徒留一破爛廟宇於原地殘存。

　　北方的冬日依然是酷寒的，雖過二月，照理而言已是初春時節，可嫣然綻放的寒梅仍舊散發幽幽清香。

　　太原，與京都長安以及東都洛陽並稱三京，是唐朝的第三大城。李白《秋日於太原南柵餞赴上都序》中寫道：「天王三京，北都居一。其風俗遠，蓋陶唐氏之人歟？襟四塞之要衝，控五原之都邑。雄藩劇鎮，非賢莫居。」

　　太原是唐朝起源之地，公元六一七年，唐太宗李淵於此地起兵，建立唐朝大業。這裡是連接四方要塞，控管五原之地的都城，自古以來便是軍事重地，聚集著自天南地北而來的賢才英將，其地位之高由此可見。

　　太原城池開外幾里，晴明為避戰禍，行於崎嶇小道。就在一拱橋處下，見一名衣衫襤褸、蓬首垢面的老人佇立於側，手裡則拿著髒髒的鉢盂。

　　見到此人，晴明心中不免覺得奇怪，這裡是避禍用的小道，行經人們無不倉皇逃竄，怎可能會施予他錢兩？至於像他這般急著前往戰場救急的人，就更別提會施捨那老翁一個眼神。

　　想了想，晴明還是不忍這般景色，便從囊中掏出一塊饅頭，輕輕放入老翁缽中。

　　「少俠請留步。」老翁道，他聲音鏗鏘有力，一點也不似面容這般垂垂老矣。

　　晴明下意識止住腳步，只見那老翁直盯著自己，那眸中銳利，好似洞悉了心中所思。正當晴明開始覺得不自在時，老翁正才緩緩道：「我倆相遇也是有緣，就這饅役的份上，便讓老朽提點一句。」

　　那老翁呵呵笑道，一副高深莫測貌。許是巧遇了位隱世高人，晴明不敢怠慢，恭敬道：「煩請施主指點小僧一二。」

　　「呵呵，真是個有趣的娃兒。」老翁摸了摸他雜亂不堪，上頭還殘有汙垢的鬍鬚，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道：「你這命定有劫。若渡過此劫，方可成一代宗師，名揚萬世。」

　　老翁話只點到這兒為止，語落又是一聲嘻笑。

　　「多謝大師提點，小僧受教。」晴明一揖，儘管如此他仍面帶沉著，不失禮貌。

　　沒想眼前和尚會是這反映，老翁眸中多了幾分賞識，問道：「不想知曉沒渡過劫的後果？」

　　晴明輕輕一笑，「這渡了是命，不渡也是命，知曉不知曉又如何？」

　　聞言，老翁突然撫掌大笑，「好，好！」

　　接著，他就這麼邊笑著，邊走遠了。

　　晴明站在原地默然一會兒，便往朝反方向而行。

　　一代宗師、名揚萬世什麼的，說實話，他絲毫不感興趣。就如同其他事務一般，在他如青天般的眼中都似浮雲飄去，未曾停留。而他真正想追尋之物為何，他還沒能弄明白。

　　寒梅輕落，墜在了晴明踏過所殘留的足印下。1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dP0PcQ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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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見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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