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次相遇,將會是怎樣的一個情景?
是大雪紛飛,暖陽熹微,餘暉斜照,抑或是風清夜高?率先開口的又會是誰?語氣是熱絡、是欣喜、寬慰、不耐,抑或是怒斥?率先走向來人的又是誰?氣氛是如何?心緒又將如何動盪?
這些,他都未曾想過。確切來說,是害怕去想。
話雖如此,可此時這般重逢景色可是他萬萬也不曾想到的。
冷冽寒風如利刃般似要劃破他的臉頰,也劃過了身上遍佈的大小傷口,彷彿被千萬細針螫著,發出令人厭煩的痛癢。
這是一個由鐵打造的牢籠,鐵籠十分堅固,唯一能作為通往外界的門也被厚重大鎖給封閉。
晴明就被擄在裏頭,承受著戰俘的遭遇。他雙腳雙手被鍊條給囚禁了自由,粗魯的鐐銬毫不留情磨破他的肌膚,在刮下一層皮之後又反覆磨著粉嫩細肉。若非自幼於少林學佛習武,定力也較常人般強韌,不然這種情況下怕是連思緒也無法穩住。
他嘆了口氣,想著也許這場戰役結束後,自己的死期便將來臨。
之所以會是如今這般下場,便託狼牙軍所賜。不久前,晴明得知了藩僧將偷襲太原城東的消息,故他與隸屬於天策府的一小隊聯手想了個法子,將消息給傳達給駐紮在東北方的友軍。
過程就不贅述了。可惜雖知了藩僧的進犯,卻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道理。怎料這藩僧竟還和殘餘在太原周圍的狼牙軍勾搭上了,將報信的晴明與一同前往的周鞍等人給擄了,正扣押在軍營之中。
外頭,則是接到消息後的友軍與藩僧正激烈開戰,再加上狼牙軍的攪和,一時半會兒難分上下。成敗與否,自也不敢妄論。
也不知周鞍那小子如何了,希望他那血氣方剛的脾氣不要葬送了他的性命。
直到現在這侷促的時刻,晴明才感覺心境久違的祥和,如磐石落地般,許是死期逼近的緣故,心中意外的豁達。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巧遇了一位高人的事,看來現下便是在遭遇這劫數吧。
晴明嘆了口氣,倒也沒顯得太過驚慌憂慮,就只是感到有些遺憾罷了。他還沒能跟燕南行說上一聲「保重」,也怕是沒命去履行七年前那個約定。
他曾經對著他大談江湖趣事,見了他那雙眸發亮的眼神,不禁邀了他待海宴河清之時,二人能攜手作伴,親眼親耳見證那些流傳在於道上的奇聞軼事。
閉了閉眼,當年那個窗外植梅的簡陋小屋內,粗衣布褐的男子一改平日若冰霜般的面容,輕輕笑著,宛若令殘雪融化的冬日暖陽般和煦。
被抓到這兒已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側耳傾聽,雖然煙硝味未散,可吆喝、擊鼓聲少了不少,顯然此次戰事到了尾聲。
就在晴明沉浸在過往思緒時,突然一陣馬蹄憾地聲,嚇得他立刻提起警覺,死死瞪著傳出聲音的方向。
透過牢籠窺視,隱隱可知是一行兵隊前來,可惜晴明所在的牢籠未在隱蔽深處,無法看清全貌。
本以為是狼牙軍回了營,卻聽到緊接而來交雜的廝殺的悲鳴聲,晴明不禁愣了一愣,對這弔詭的情況感到錯愕。雖稱不上是個飽經戰事的軍人,可上過戰場的他也能光聽聲音就能大致猜想出現在情勢。
如今眼下這局勢與其說是狼牙回營,不如說是被破了營般。難不成是又有一方勢力襲來?來者是敵是友?會不會取其性命?
這些無法掌握的因子令他開始感到不安,冷汗也自額間滑落,可他仍全身貫注的直視前方,好似能穿越層層樹叢窺見般。
過了不久,他聽見有腳步聲朝自己所在走來,沉穩且堅挺,是個剛直的鐵血軍人。
「誰在那兒?」接著,一道聲線傳了過來,那熟識的清冷不禁讓晴明心頭一驚,跳動的節奏都落下半拍。
礙眼的樹叢很快被撥去,一名身穿如夜般玄甲男子的身影映入眼簾,暌違二年,那冷冰冰的面容絲毫未改。可就在見到晴明時,本無波動的表情出現一絲驚愕。
看清來人後,晴明腦中亂哄哄的,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接者,只聽自己的嘴不自禁動了起來,道:
「燕兄,好久不見。」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Uj2YdQq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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