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 - 04 | Penana

台中地方檢察署四樓的某間檢察官辦公室裡，賀書翔放下手上閱覽完的卷宗，抬手揉揉有些僵硬的脖子，而後拿起一旁早就整理完的資料走到六樓，原本想找主任檢察官報告一些事，卻在電梯口遇到主任的助理這樣告訴他：「主任先下班了，好像今天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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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賀書翔尋思除了他女兒還有誰能讓主任準時下班，顯然主任助理也有相同的好奇，兩人沉默一會他才又道：「那我明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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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主任知道你會來所以要我把這紙條給你，說什麼對你有幫助。」助理從資料夾中拿出一張對摺的紙張遞給賀書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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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跟對方道別後賀書翔回到辦公室打開紙張，上面是一組手機號碼和姓名，抽出手機正要撥打，協助辦案的員警卻正好站在門外，他只好先把紙張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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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陽敲敲門，在賀書翔的示意下走進去，「賀檢，學生死前的監視器錄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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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看嗎？」賀書翔接過隨身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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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王重陽站到賀書翔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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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上顯示學生五人到學校附近的超商買些零食，臉上愉快的笑容彷彿不知道接下來的遭遇，會讓他們臉上永遠凝滯在驚恐的表情上，極為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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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晚上七點半走出超商後就往上走到龍藤高中，那邊的監視器是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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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與幫派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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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他們的社交生活很單純。」王重陽拿著小本子一一回答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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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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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陽離開後，賀書翔又再次重播影片，他不斷地在一些畫面上暫停又播放，如此重複幾次後，他把畫面停在他們結帳的畫面上，他總覺得有個地方很奇怪，卻一時看不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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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螢幕，一動也不動，試圖想找出讓他糾結的點，但他靜止不動的畫面，看在下班來找他的沈雋眼裡，就是要調侃的意思，於是他意思意思一下敲門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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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這麼入迷？你又這樣不動多久了？都不怕肩頸痠痛嗎，該不會在想哪個正妹？是美織？還是……」他曖昧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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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賀書翔果斷制止對方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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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這裡就只有你還有誰，你不是說黃主任有給你一組號碼，打了沒？」沈雋見賀書翔只冷漠地盯著他看不接話，只好識相地摸摸鼻子，拉一把椅子坐在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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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看人安分下來，賀書翔才丟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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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吧打吧，案情死卡著也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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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跟著？不知道誰上次被嚇得不輕。」賀書翔饒有興致地看著膽小卻好奇心重的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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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才不是我！你快打電話，不過主任有說對方能幫什麼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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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問題所在，主任沒有交代對方是何種身分，他也不認為對方能幫上什麼忙，現在他認為更重要的是找到確切的犯罪動機和有關第三者的痕跡，這是連鑑識科同仁都沒有頭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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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對方是鑑識技術一流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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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拿出紙張陷入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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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無魚，蝦也好。」沈雋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辦案沒頭緒，就要多試多想，說不定真碰大運，對方能讓案情有進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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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約出來說明一下。」賀書翔可能也是這樣想，沒猶豫直接撥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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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電話很快接通，另一頭混雜著人聲和不明滋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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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台中地檢署檢察官賀書翔，請問是楊洛安先生嗎？」賀書翔因手機莫名的雜訊而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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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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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案件，我們想請您幫我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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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時間？」對方靜默幾秒，思考完後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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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何時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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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十一點，廢校見。」還不等賀書翔回話，電話便掛斷，速度快得賀書翔都還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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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有說是要對方幫忙哪個案件嗎？直接約命案現場見面是什麼操作？要直接重新檢驗的話也太高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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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雋把目光從電腦螢幕轉向剛結束通話的賀書翔，問道：「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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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賀書翔揉揉微疼的太陽穴，起身拿黑色西裝外套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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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沈雋也跟著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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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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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發現嗎？真的沒看到嗎？還是你在考驗我？」沈雋跟在賀書翔身後，臉色異常凝重地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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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沈雋，身高比沈雋高的他，此時因為頭痛而微皺眉，搭配上垂眸看人，狹長的丹鳳眼微垂讓他顯得有些居高臨下，沈雋沒被這氣勢嚇到，又重複問道：「你沒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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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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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上的人根本沒有刺青！」沈雋把人重新拉到電腦前，然後指著畫面上的趙磊，穿無袖上衣的他手臂上的確沒有任何刺青，「你是被鬼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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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大於未來這件事會被拿來嘲笑的擔憂，死者身上萬分明顯的刺青在畫面上是沒有的，他沒發現，王重陽也沒發現，偏偏還是旁邊這個話多的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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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偵查有了新方向，但想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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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賀書翔買完黑咖啡再休息一會等待時間到來的期間，他不斷接收到來自友人揶揄的目光，外加喋喋不休的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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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這是在工作上的事幫了賀大檢察官一把？這麼明顯的刺青消失了都沒發現。你是真的不要再熬夜了，不然英年早逝是這國家的損失，起碼死前好歹要破個──」在沈雋說出更離譜的話前，賀書翔拿桌上僅剩的一根熱狗塞住他一刻不得閒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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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依約好的時間在廢校警衛室前等人，等時間超過約好的五分鐘，讓兩人以為對方忘記時，楊洛安的聲音猛地從後方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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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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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渾身一抖，同時轉身，對來者走路沒聲音感到不滿，但他們不滿的情緒隨即被訝異填滿，眼前人就是上次在這裡遇到戴面具的人，兜來兜去竟還是他，而他這次的面具是半黑半白，眼眶附近是一圈紅色，像是煙燻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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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昨天才見到的師父嗎！早知這麼有緣昨天就要給電話啊，還繞那麼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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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沈雋的興奮，賀書翔無奈和失望比較多，有點期待的人竟然是玄學方面的人，主任這不是助長沈雋的猜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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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護身符，戴上，知道規矩嗎？」楊洛安無視兩人的瞬息萬變的情緒，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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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互看一眼，沈雋舉手代為發言問：「什麼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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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洛安深深地看兩人一眼，最後似是無奈嘆息一聲：「裡面的東西不要碰，不叫對方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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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這個啊，這好辦，我叫阿雋，你就叫他賀檢，你咧？上次見面也來不及問。」沈雋介紹著，賀書翔也點個頭當做打過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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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洛安點頭簡短道：「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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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清楚就進去吧，錯過時間就不好了。」楊洛安拿出一個白色打底，眼睛輪廓上了一圈紅的面具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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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準備好後一同進校，學校與上次來一樣沒什麼變化，他們這次是暢行無阻地來到命案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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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賀書翔走在楊洛安旁邊，把心中好奇問出來，「你是知道我們會打電話給你嗎？在電話裡你沒有問是什麼事，好像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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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從電話聽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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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沒有人事先打過招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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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懷疑的人嗎？」來到現場後楊洛安拉起封鎖線，等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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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犯案手法沒有任何破綻，除了死者們的痕跡，其餘人的指紋、鞋印都沒有，但按照現場灰塵的程度，不應該沒有其他人的鞋印。」賀書翔穿過封鎖線，認真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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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發現場是一間位於第一教學區和第二教學區中間的舞蹈教室，前後是一整片完好的鏡子，左右是落地窗，有幾扇窗敞開著，風順著缺口灌進室內，讓逼仄悶熱的天氣有一瞬被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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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痕跡所以只能先當作這裡是第一案發現場。」沈雋一臉嚴肅站在敞開的落地窗前，吹著微風散熱，「所以我們才懷疑是不是被無形的東西給……」他邊說邊從外套口袋拿出橡皮手套，分一雙給賀書翔，楊洛安則推拒拿手套，然後做出手劃過脖子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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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一旁的賀書翔立刻擺出不認同沈雋想法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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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可能是蓄意殺人。」楊洛安不著痕跡地看一眼賀書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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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是蓄意那對象就太奇怪了，死者們交友單純又是學生，殺了能得到什麼？隨機殺人才說得通。」沈雋把賀書翔的想法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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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這樣科學辦案的人，根本不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楊洛安蹲下，拿出毛筆對畫白線的部分重疊著畫，聽著沈雋的話對他的印象有些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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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無奇不有，不是沒見過就沒有嘛。雖然是這樣說，但要殺人也是要活活生生的人吧，所以想找師父來幫個忙，看是不是能做個溝通？」沈雋一手抵在左手邊的鏡子與楊洛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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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碰！」楊洛安發現且出聲阻止時已經晚了，沈雋身旁的鏡子裡伸出一隻枯槁瘦長的手，祂捂住沈雋的嘴迅速往後拉，讓楊洛安還來不及處理人便直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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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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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別碰東西！」這是楊洛安最後的怒吼聲。賀書翔則非常震驚地看事情發生，還沒從鏡子裡有手伸出來，接著人在鏡子裡消失這件事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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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快去另一區的教學大樓，陰陽兩界，生死殊途，再晚就來不及了。」楊洛安趕緊把東西收起來，回過神來的賀書翔已經奔出去，只是當他到橋下，卻遇到沒料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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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望著眼前的人，他能聽到她輕淺的喘息聲，顯然方才也是一陣跑，見她一句話也不說，於是蹙眉沉聲問：「你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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