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 - 29 | Penana

賀書翔這邊在劉詩掛斷電話後，他在劉詩的聊天室畫面裡剛打上幾個字，後頭便傳來同仁呼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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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大檢察官別談戀愛了，快來啊。」沈雋欠揍的聲音跟在同仁的後頭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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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邊往回走，邊把剩餘的字打完傳送，回去後他先看一眼沈雋，眼裡警告意味十足，站在後頭的王重陽看見後笑著出來轉移注意力，「那邊找到關鍵證據，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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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走後，沈雋偷偷地問王重陽：「還真是？對象是誰，我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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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陽哭笑不得地看著遲鈍的沈雋，只給他富有深意的一眼，「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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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洪憲安的住家，雖然他的車的確在案發當天出現在青莊公寓附近，但證據薄弱，還需要更多的作證來證明白思琪母子是被他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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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剛有一名警察在洪憲安的房間翻出帶有白思琪證件的錢包，錢包上沾染幾滴血珠，沈雋已經帶人採檢完先一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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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坐在沙發上，他似乎對目前的狀況毫不關心，也絲毫不慌張，等王重陽帶著人上警車時，他才看向走在後頭的賀書翔，嘴角勾起一抹極為嘲諷的笑，眼中卻流淌過一抹不明情緒，而後轉頭被押入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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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回去的路上都在琢磨那眼神的意涵，等血跡化驗的結果出來前，他又把所有目前證據和證詞一一看過，之後帶著化驗單和其他資料進偵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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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訊過程進展非常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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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可能覺得大勢已去，竟一點掙扎也沒有，賀書翔問什麼他都乖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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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愛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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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答案讓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一會，賀書翔看桌上的現場照片，挑出一張白思琪雙手被反綁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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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什麼情況下反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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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判斷反綁白思琪的人應該是她信任的人，要在人有意識的狀況下反綁，除了不反感之外，兩人關係應該也不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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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人，身總可以吧？我開了條件給她，跟我做一次，我幫她付律師費，你也知道她單親撫養小孩，有經濟壓力。」洪憲安手肘擱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至於反綁……情趣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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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於經濟壓力，白思琪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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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沒做，反而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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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不反抗的樣子我反悔了，我不想讓任何人得到她，所以我想只有她死，她才能永遠是我的。」洪憲安勾出笑，似乎很滿意這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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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臨時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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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聳肩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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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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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著也很可憐不是嗎？」說到這洪憲安的眼睛突然一亮，「死法你看到了嗎，是掛在天花板看著媽媽呢。」說完獨自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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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機、手法都有解釋，似乎也很合理，基本上可以結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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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賀書翔卻覺得有一絲違和感，這感覺在龍騰高中一案也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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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鄰居說你和父母住，他們今天去哪裡了？怎麼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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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掛在臉上的笑一僵，僅僅一秒就又恢復方才什麼都不怕的樣子，但這一瞬間，賀書翔抓到了，再回想洪憲安上車前的那一眼，猜測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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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去一趟找王重陽，「幫我把風，如果主任來了就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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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陽不清楚賀書翔要做什麼，但還是信任地點頭，依言照辦，「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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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重新回到偵訊室內的第一步是關掉錄影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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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掉做什麼？檢察官可不能動私刑啊。」洪憲安現在還有心情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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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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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的反應比上次更明顯，他收起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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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過你進監獄後誰來照顧你年邁的父母？是讓你說謊的人嗎？」賀書翔起身走到洪憲安身邊，「身為律師的你會不知道殺人刑責嗎，他們含辛茹苦將你養大，考上律師，是為了讓你進監獄？本就年邁，這下遭遇大打擊，能剩下幾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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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覺得我做的不對！」洪憲安拍桌起身，因為憤怒，胸膛劇烈起伏，「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想保護我的養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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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雙脣顫抖，眼眶泛紅，失去力氣般跌坐回椅子上，雙手抱著頭，大吼：「我無法反抗他們！憑什麼是我，憑什麼！」他終於放下偽裝，釋放出自己最深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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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有轉機。」賀書翔遞一瓶水給洪憲安，讓他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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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喝過水後稍微冷靜下來，一冷靜就對自己方才的歇斯底里感到不好意思，他仰頭看向語氣始終如一的賀書翔，洩氣道：「能有什麼轉機？我父母在他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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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戲演得不錯，再多演幾次？」賀書翔聽到王重陽敲門示意的聲響，沒有著急解釋，而是先確認洪憲安合作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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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在短短幾秒中，想到為了他而誤信他人的父母，想到即將面對的監獄生活……已經窮途末路，不如放手一搏，最後他點頭堅定道：「我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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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落座前順便將錄影機打開，接著開始和洪憲安一問一答，黃謹榮在偵訊室外看到的景象就是如此，沒多久賀書翔便決定先對洪憲安申請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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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剛走出偵訊室，黃謹榮便問：「有確切證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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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嫌犯家中搜到被害人的物品和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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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盡快結案吧。」黃謹榮滿意一笑，走前拍拍賀書翔的肩給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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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陽把帶著手銬的洪憲安帶出來，「賀檢你還有話要跟他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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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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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上警車後，賀書翔也不拖拉直接問：「是林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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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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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在他手中，能知道在大約在什麼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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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迷暈帶過去的，不清楚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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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始終記得，那位他景仰的學長，那位為弱勢爭取法律正義的英雄律師，在有一天找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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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是幻滅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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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禮拜前的下班聚餐，林與第一次提出要載喝酒的同事回家，在被有意的安排下，洪憲安被排在最後一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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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時肯定是很興奮的，雖然兩人是同事，但是交集只限於工作上，他有很多想對林與學的，想問問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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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燈在昏暗的車內不斷閃過，像是捉不住的轉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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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想開個話題聊天，可是在酒精的影響下他昏昏欲睡，直到林與開口說了一句話，酒似乎醒了，又像是酒醉後出現的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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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許久沒回家了吧，還想見到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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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的父母有個小毛病，那就是會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兩人相攜一起去旅行，等到達目的地玩個兩三天才會打回家報平安，所以他對於父母時常消失已經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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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渾沌的大腦在此時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洪憲安掙扎著想撐開雙眼，可視覺卻越來越模糊，最後竟是直接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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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是被低低的哭聲，和不斷呼喊他名字的聲音吵醒，洪憲安聽出那是父母的聲音，顧不上還暈著的頭，忙一骨碌爬起來，想要先確認他們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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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是爸媽害了你，害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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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矇了幾秒，雖然不太理解他們的意思，但他還是先看到父母的衣服，雖然髒破，但身上沒有傷，再看周圍環境，除了光線昏暗之外，別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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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你們先別哭，先告訴我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我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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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在這？」林與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出現，洪憲安被嚇了一大跳，身形微震，但依舊護在父母身前，戒備地看著林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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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救他們？」林與雙手插兜，往常溫和的面容，在昏暗冰冷的空間裡，好似被洗去偽裝，眉眼鋒利，不帶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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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你這麼做的用意，我只希望你能放過老人家。」洪憲安面對全然陌生的林與，很害怕，手都在抖，但他死死抓著膝蓋，不敢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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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放過他們，但你必須有所表示。」林與轉身將嵌在牆壁上的蠟燭台點亮，室內終於有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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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洪憲安知道自己步入對方早已布好的陷阱裡，他的目標從頭到尾都是他，林與非常清楚他有多重視他的養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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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咬著牙點頭，「我任你擺佈，但先放過我父母，他們老了，在這種地方待太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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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與推開牢籠的門，擦得發亮的皮鞋出現在洪憲安的視線內，他抬頭對上林與的視線，聽到他說：「現在我還不需要你，你父母會在你替我做事後安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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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身，嘴角滑過一抹輕蔑的笑，「如果你報警，如果你出賣我，你的父母會先在奈何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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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洪憲安是如何被送回家中的，他完全沒有印象，只是眼睛一閉再睜開時已經天光大亮，要不是衣服沒換，父母的手機也連絡不到人，他真的會以為是酒喝太多出現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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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想過偷偷報警，但林與像是先知一樣，時不時傳遞他父母的照片，狀況大多數正常，偶爾差的時候都是他準備要報警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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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與完全掌握他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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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憲安雙手緊握，用力到指骨泛白都不曾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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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與讓你做的事是替罪。」賀書翔看著洪憲安的動作，內心輕嘆，「在你父母獲救前的這段時間要先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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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關係的，不管如何一定要保證他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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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洪憲安下車前最後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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