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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上午十點,早已進入正常人的上班時間,通勤車潮早已疏散,馬路上雖然依舊繁忙,交通狀況卻並不壅塞。
氣動俠騎著黑貓號在車陣裡穿梭,不時有人向他揮手打招呼,而他也早已習慣這樣的對待。
每個人都帶著不同的心思向他致意,其中多數人還是滿懷期待的。但氣動俠心裡明白,世人對他的期待有多深,就代表純粹靠司法、法律所能維持的秩序,早已不完全符合社會期待。
社會突擊隊所埋下的種子,正在部分民眾心中開花結果。
思忖之間,周遭的景色物換星移,他已離開老藤市區範圍,一路向東,離市中心越來越遠。
人煙稀少的產業道路景致,許多曾經運作但遭到廢棄的工廠,就座落在這個已經被遺棄的工業區裡。他停在一處廢棄園區大門前,荒煙蔓草間,還能依稀看到留有「建設公司」四字的招牌,但前面的名字已經被人為的方式拔除,再難確認這個地方曾經屬於何人所有。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ad8ADcH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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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土飛揚的公司腹地內,看似杳無聲息,卻又籠罩著異樣的不安。
「竭誠歡迎你的光臨,氣動俠先生。」
幻燕的說話聲,就由不遠的前方傳來,該處卻看起來荒煙蔓草,全無一條人影。
和氣動俠透過頭盔共享視野的杜曹仁與蘋花妃,在基地裡也是一頭霧水。
「難道說……英真你等等,我把頭盔切換到熱顯像模式。」
杜曹仁飛快地在鍵盤上敲入了指令,視野中本來空無一物的廢棄廠房,霎時浮現出數十個人型熱源。
「看樣子『社會突擊隊』並不是幾個人,而是一整夥人啊。」氣動俠喃喃地抱怨著,停妥了黑貓號,他逕自走進看似空無一人,實則非常熱鬧的砂石堆置場。
忽然間勁風揚起,氣動俠看也不看,不疾不徐地立起左手,「蓬」地一聲,能感受到上段踢擊掃在手臂上的實感。從熱顯像螢幕上看來,那個身形應該就是之前在高速公路上見過的紅戰士。
他的速度極快,拳腳如驟雨急疾,要人目不暇給。但氣動俠從第一擊當中就已經明白——他的攻擊雖快,卻破不了以超能力形成的氣壓障壁,就如杜曹仁的預測一般,沒有反器材飛彈等級的傷害,是不可能傷得了自己一分一毫的。
「看來你確實是真正的氣動俠呢,嘻嘻……」幻燕那有些甜膩的聲音又如鬼魅般襲來,「再一次歡迎你。」
就在此刻,氣動俠感覺眼前像是肥皂泡破掉一般,有某種遮檔視線的薄膜快速褪去了。隨之映入眼簾的,是已經停手的紅戰士,以及之前在高速公路上見過的醫俠。
當然,也還有外表看起來像蘋花妃的幻燕,而他們的身後,則有一群看來穿著並不十分光鮮亮麗的遊民,以支持者的身份群聚於「社突」三名英雄的身後。
他們衣著老舊且十分無精打彩,當中氣色看來最好的,只有年紀看來仍十分稚幼的孩子。
「妳們邀請我過來,有什麼事?」氣動俠稍微壓低了身子,語調深沉。
「哎呀,別這麼緊張兮兮的嘛。請你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跟你談談而已囉。」
「幻燕,不要跟他說太多,雷老師的指示是先完成第一層計畫。」醫俠的語調淡然且溫婉,諄諄告誡之中有著深刻的警戒,「他們那裡顯然有不簡單的智囊在,相信他早已推敲出我們當前的行動目的才對。」
「醫俠,我再說一次,不要那麼緊張。」幻燕的話裡,這回明顯少了些戲謔,多了幾分認真,「雷老師是我們效忠的對象,他幫助那個可恨的議員,只是因為要還一份人情,在那之後,我們還要貫徹自己的主張吧,不應如此短視。」
聽完幻燕的話,醫俠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隨即逕自走向砂石堆置場一隅的倉庫去了。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幻燕輕輕搖了搖頭,隨即又帶著與蘋花妃完全相同的笑臉迎了上來,緊緊抱住了氣動俠的左手臂。
「哇啊,妳做什麼啊!」感受到胸部擠壓的柔軟觸感,十分純情的氣動俠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簡直毫無設防。
「哎呀,人家只是想要表現一下善意嘛。」她吃吃笑著,就像是個天真無邪的大女孩,「沒有男人會討厭這樣的吧?你說對嗎?喔喔,蘋檢就不一定了。你們在聽吧?透過氣動俠的頭盔?」
「聽得到。」蘋花妃僵硬的聲音從頭盔裡傳來,「我現在看起來,是兩個男人抱在一起,理智上我知道幻燕是女孩子,所以有點令人生氣,但視覺上我看妳的樣子卻是個男人,又更讓我覺得不爽……兩邊都不太對,所以我現在更多的是困擾,能請妳別這樣嗎,幻燕小姐。」
「啊哈哈,好啦。」
除了對講機裡傳來杜曹仁笑得滿地打滾的聲音之外,幻燕如此親近的態度也讓氣動俠覺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在幻燕的帶領之下,他們留下紅戰士在砂石場守望,兩人依序巡視過各個廠房,見過面黃肌瘦的遊民們,看這些人對幻燕或者投予尊敬或滿懷希望的目光,心中的迷惑如重重雲霧般繚繞。
「這裡被我們稱做『廢棄超人鎮』。」幾乎走完所有房舍之後,幻燕帶著氣動俠來到一座最高的廠館,領著他上達頂樓,俯瞰著整個砂石廠區,「在這裡生活的人全都是廢棄超人,他們身懷超能力,但卻無法正常控制,更不能正常生活。絕大多數人沒有名字也沒有身份證,最多只能打打零工,做些日領薪水、不問身份的工作。你也看到了,過的都是這種不像話的生活。」
不知道為什麼,「廢棄超人」這四個字令氣動俠的心底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疼痛,彷彿這四個字進入腦海時,有個人正掐住他的脖子一般,要他有些喘不上氣。
幻燕頓了頓,繼續說道:「這裡生活的數十個人,都是二十多年前某一場實驗的殘存者。從字面上的意義來說,你大概也不難猜出實驗的目的吧?」
「我很不願意這麼想,但讓我猜猜看。」氣動俠覺得喉嚨裡乾渴得幾乎撕裂,但他仍奮力說出他不願意相信的揣測,「利用科學方法產生超能力者,而他們幾乎全都是失敗作品,是這個意思嗎?」
就在這個推測脫口而出之時,氣動俠能感覺得到,緊張感透過頭盔上的對講機,從他的摯友與紅粉知己身上傳了過來。
然而幾乎不待回答,幻燕面上悽慘的笑容,已經證實了他的答案。
「而你們社會突擊隊,實際上是他們的守護者嗎?」
「你別誤會,『社會突擊隊』是計畫所需的身份,我、醫俠和紅色的那位紅雁,原本只是負責維持眾人生活的三個核心人物而已。『廢棄超人鎮』在雷老師的保護之下,已經隱藏在此處二十年以上的時間。」
儘管不知道他們口中的雷老師是誰,氣動俠也明白這背後的責任有多麼深重。他們有所承擔,因此在以「社會突擊隊」這個身份演出過激英雄的時候,才能夠如此賣力且真實。
同時,這個社會確實虧待他們,也難過對於「社會突擊隊」這樣的名稱,能夠甘之如飴。
「對我們而言,幫助游龍野是一個不得以的決定。我們的精神導師雷老師,有著人情必還的俠義心腸,他與游龍野之間似乎有些過去,所以這回我們是幫著老師還這份人情。」
「妳指的是促使『超管法』的推動,以及掩護他的辦公室這兩件事吧。」氣動俠乾笑了兩聲,無奈地聳了聳肩,「很抱歉,我可不覺得他那樣的人值得妳這麼賣命。別的不說,我覺得從他帶頭惡整幫他做過許多事的藤節幫枝堂份子這件事來看,他整個人就是不能信賴。」
「那是當然,其實受政府迫害的我們,要回頭幫助政府,這事我本身是極力反對的。」幻燕罕見地用上略微嚴厲的措辭及語調,「但是雷老師猶如我們的再造父母,他說的話,我們總不能完全置若罔聞……」
一股令人難以言喻的違和感,在氣動俠的心頭繚繞不去。
雖說不可能就這樣放過社會突擊隊,讓游龍野達成目的,但他始終覺得今天這樣平和的會面,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淡淡地說:「而且我朋友還說,超級英雄如果有不好的預感的話,就像烏鴉嘴一樣,說壞事最靈驗。鐵面的,你在聽嗎?這件事你怎麼看?」
「看看看,看三小啦,大事不好了啦,還看!」杜曹仁氣急敗壞的吐槽連珠砲地從頭盔裡傳來,「有人動用了國安等級的權限,越過地方層級的警政系統,調動了老藤市這邊的保二和刑大,現在荷槍實彈的警員正往你們那邊過去,還有幾分鐘就要到了!」
「什麼?這種情形你怎麼可能不會察覺?」氣動俠驚訝地望著大門的方向,果然趁著天色漸暗,能看到數支閃著警燈的車隊正以驚人的速度向廠區集結。
而在此同時,幻燕也接起了手邊的電話,從她失去悠哉感的表情看來,事情似乎真的不妙。
「我們被游龍野下套了,氣動俠先生。」她抿著嘴唇,恨恨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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