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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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有一隻年事已高的老狗,不停對著無形狂吠,雖然牠想攻擊,卻沒有得到脖子上「狗鍊」的允許。
因為不斷的叫,惹惱女主人,她打開靠近院子的落地窗,探出一顆頭大喊:「Ben!不要亂叫!」
Ben發出了很委屈的聲音,低著頭像是在懺悔一樣,但等到女主人的頭縮回屋裡時,牠又開始對旁邊的無形吠,差點拆了栓住牠的狗鍊。
這一叫使女主人大發雷霆,她衝出屋子,連室外拖鞋都沒穿,立刻上前大聲斥責Ben。但牠似乎想捍衛什麼,不斷對著無形在的空位叫,直至女主人猛力朝牠的屁股打下去,這才讓牠停止怒吼。
「今天晚上你沒有飯吃了!」語畢,女主人便氣沖沖的回屋裡,很用力的關上窗戶。只留下可憐的Ben,緩緩走進有些殘破的木頭狗屋內,牠知道自己沒有東西吃,只好縮成一團睡覺。
不知道Ben把無形看作什麼東西,也許把它當作入侵者也說不一定。可憐的Ben,只是想保護全家人的安危,卻被女主人當作是管教不聽。牠無法表達自己的無奈,只能在寒冷的冬天裡,倚靠自己身上的毛來取暖。
下雪了。
這場雪並不會很大,但密度很高,很快地便覆蓋整個城市。
無形站在狗屋旁,看著天空漸漸飄下的白雪,壓迫著靈魂的那種感覺又席捲而來。它開始漸漸知道,那樣的感覺叫難過。
沒辦法感覺到白雪的溫度,也無法感受到雪花帶來的浪漫與感動,對無形而言,那只是世界的一種奇觀而已。
屋內傳來歡笑聲,還有個叫聲聽起來像是很小隻的狗,那些聲音聽起來熱鬧非凡,洋溢著幸福。
捲成一團的Ben,聽到屋內的聲音時,耳朵還反應了一下。牠抬頭瞧瞧,眼神透露著渴望得到主人的關懷,沒多久便低吟一聲無奈,縮回自己的懷抱裡。
無形來到窗邊,看著屋內的一對夫妻和小孩子,正跟一隻巴掌大的小狗玩樂的情形,甜蜜裡透露著幸福與溫暖,與外頭飄雪的冷漠,是截然不同情景。
「Ben的期盼,你們聽見了嗎?」看看Ben,無形透露著近似於難過的表情,說:「牠已經快死了,你們知道嗎……」
無形已經能夠感受所謂的難過,是怎麼一回事,它那被綑綁住的情感,已漸漸的像人類一樣。它清楚知道,靈魂在死前的一刻,到底有多悲傷,就在它引導無數靈魂之後,自己也慢慢被同化。所以才能感覺得到,Ben心中的難過,那沉重究竟壓的靈魂有多痛苦。
Ben原本是一隻流浪狗,收養時已經有點年紀了,在路邊垂死掙扎的牠,憑著一心想活下去的念頭,堅強的逃離死神的魔掌。收養牠的,正是現在屋內的主人。
動物是有情感的,但份量並不相同,像跟人類最親近的貓、狗,牠們與生俱來的感情,是非常細膩的,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出來。
當Ben被收養之後,牠便懂得要竭盡所能的報答主人的恩情,牠也感受到長久以來的疼愛,那份幸福深深植入心裡。動物不像人類的思緒那樣,可以控管許多方面的記憶,雖然Ben僅僅只有些許的片段回憶,但那些是最深刻,化作最直接的情感,牠懂的在回憶裡的人事物,就是這一生中的幸福。
還小的時候,男主人常常會跟Ben一起玩球,就算只是單純的撿球,只要聽到主人喊著牠的名字,就會覺得開心。因為那是在乎、是生命中有人知道你存在的呼喊,如果當初Ben死在路邊的話,那麼命運裡便沒有這些記憶。
晚餐時間過後,女主人會帶著Ben,繞遍大大小小的街道,讓牠認識這個生長的地方。假日時,也會全家大小,一起到很遠的地方去旅行,Ben喜歡坐在窗邊,露出一顆頭在窗外,享受著風所吹拂的快感,偶爾還會興奮的叫好幾聲,那是牠表達快樂的方式。
Ben最喜歡到海邊去,恣意奔跑在沙灘上,和主人的小孩歡樂的追逐著。牠也很喜歡衝去海裡,用天生的狗爬姿勢,在淺水區域裡大展泳姿。晚上,全家人會在礁岩上,欣賞滿天艷麗的星空,靠坐在主人身旁睡覺,是Ben最幸福的時刻。
院子裡的木頭小屋,也是男主人利用空暇時間,費盡心思做出的「別墅」。在完成的那一天,Ben還曾經睡在那裡好幾天,雖然小了點、破舊了些,但那是牠最愛窩著的地方。
種種的回憶,都在Ben的腦海裡,可是這些片段,零碎的像是飄雪般,沒有辦法再拼湊起來。
人並不完美,所以很多事情,也沒有美好的結果。隨著家裡收養一隻新的小狗,上了年紀的Ben已不再被主人過於疼愛,而牠為了想引起主人的注意,常常不是發狂似的亂叫就是故意弄壞小屋,可是卻只換得責罵。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主人也不會注意到牠,但這樣只是惡性循環罷了。所以,Ben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冷落。
也許並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也有可能Ben的主人不是故意要忽略牠,但不管如何,Ben已徹徹底底的嚐到沒人在乎的滋味。
現在,散步的時間一到,即便Ben已經搖著尾巴等待,很多時候卻只能空等一個期待。然後漸漸的,主人忘了這段曾有過的相處時間。
假日出門去玩時,也不再帶Ben去,身材健壯的牠,理所當然的變成了看家犬。不管牠多麼想跟著全家人去,叫聲如此渴望,卻依然只能留在家裡看門。
曾經約好要再去海邊,Ben還記得那歡樂的片段,這是唯一還沒破碎的期盼,每日每夜、每個假日,牠都期待著。
但是牠的主人,也許早就忘記了吧。
無形蹲在Ben的身旁,老邁的牠,抬起頭瞄了一眼,又繼續盯著屋子。無形看著黑夜裡的天空,不斷冒出的白雪,搖搖晃晃的墜入大地,那種從零到無的過程,就像人生的寫照般。
但是白雪很美,儘管飄落只有一瞬間的時間,但是人們卻會記得這場雪的美好。而無形不禁問著,它會像雪一樣,被人們記得嗎?
不會的,無形的存在就是虛空之中的想像,沒有人會記得它,就連那些曾經引導過的靈魂,也不會再來它身邊。
想到自己的命運,也許會像雪花一樣,在空中飄落得很美,落地後……什麼都不是。一想到可能如此,無形就越覺得命運的無奈和可悲,它開始發現……活下去似乎變的沒有任何意義了。
「汪汪汪──!」直到Ben大叫後,牠的主人才發現雪越下越大,隨即便立刻帶牠進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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