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迷濛,燈火闌珊,這種冬季的細雨格外令人心情鬱悶。余宇凡走進家附近的小七,天氣實在太冷,他迫切地需要一杯熱飲暖暖身子。
「歡迎光臨!」本來正低頭擺弄器具的店員抬起頭來,那瞬間,余宇凡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張他極為熟悉的臉龐,他青春的代名詞、他迷茫人生的明燈、他的暗戀對象——趙源光。
他幻想過再次與趙源光相遇的每一種場景,獨獨沒有想過,趙源光會在街上某間隨處可見的便利商店,穿著樸素的制服,向每個客人擠出笑容。若不是曾經深深地把他的影像印刻在心底,他都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
「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麼?」對方溫和的話語將他拉回現實,很顯然,趙源光早就將他忘了。
「呃……一杯摩卡咖啡。」余宇凡拿了咖啡,在飲食區揀了一個看得到櫃檯的位置坐下,拿出筆電假裝看著他下一場口譯的資料,一邊偷偷地盯著趙源光,和他高一時一樣。
實際上,余宇凡跟趙源光在當年絕對稱不上熟稔,他們的相遇很平凡,就是在升上高中的那一年湊巧被分到同一班,甚至連同桌都沒有過。但是,在見到趙源光的第一眼,余宇凡就感覺到,自己的心狠狠一跳,彷彿被眼前人一把攫住,眼神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受到趙源光的牽引。
「有緣無分」。十六歲的余宇凡曾經在日記如此寫道。不過才認識不到一個月,他就深刻地認知到自己內心的悸動是不會有結果的,不僅僅是因為同性間的愛戀不為世俗所容,更因為他們天生就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帥氣的臉龐,永遠洋溢著朝氣的笑容;不論哪種科目,上至國英數自社,下至美術音樂體育,都沒有他不拿手的;報告時口條流利,台風穩健,平時也能輕鬆自在的跟同學打成一片。他理應受到眾人的妒忌,但眾人卻又無法控制地沉醉在他的個人魅力中;他就是日光,令每個人都成為了植物,不得不向陽生長。
余宇凡呢?倒也不是多差勁,簡單來說就是「平庸」。平庸的成績,平庸的外表,小組活動不會搭便車或拖後腿,但也不用冀望他有什麼突出的表現;有兩三個知心好友,但對更多同學來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這樣的他,如何配得上光芒萬丈的趙源光?
余宇凡想起了高一下學期那一年,準備要分組了,從此人生分為了兩條路,一條叫有錢賺的,另一條叫不讀書的。趙源光理所當然地走上了有錢賺的那一條,而他還在猶豫。
理智告訴他,自然組是正確的選擇,一方面未來工作機會多,另一方面,要是運氣好的話,他還能繼續跟趙源光在一個班,繼續默不作聲地用眼神追隨他。內心的天使推著他,走向會賺錢的那條路。
在準備按下「確定送出」的那一瞬間,突然有個聲音,從內心響起:「你確定嗎?你確定要就這樣繼續當個『平庸的余宇凡』,平庸的當個工程師之類的,平庸的度過一生,而趙源光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內心的惡魔朝他低語,他想要摀住耳朵,卻不得不承認,惡魔說的是實話。
只要待在自然組,他永遠都會是如此的平庸,但是若是他到了社會組,那就是另一個世界了——他的英文很好,是少數能誇口的長項之一,只要其它科再努力一點,再更進步一點,他極有可能也站上班排前三的榜單,跟趙源光同時站上司令台接受頒獎。
既然現在還不夠相配,那不是更應該向前努力追逐嗎?余宇凡受到了蠱惑,接受了惡魔開出的空頭支票,毅然決然選了社會組。
社會組有社會組的壓力,當初所想的「只要努力一點就能前三名」,真的來到社會組才發現也不是這麼容易;親戚時不時問道「怎麼選了社會組?這樣以後要做什麼?」,更帶給他莫大的心理壓力,尤其隨著學測的逼近,厚重的書本,填滿行事曆的考試,對未來的徬徨,讓他焦慮不已。
幸好,有趙源光。雖然很少見到他,但每次在茫茫人海中瞥見他一眼,就足以令余宇凡開心一整天;壓力大到書讀不下去,他就去川堂看月考成績優異榜單,看著他的名字與趙源光的名字同時出現一張紙上,想像著趙源光是否曾在路過這張榜單時跟他同學提到「這個二班的第一名曾經是我同學」,他就再次有了繼續前行的動力。
他是深海中的一尾魚,甘於在黑暗的海底沉潛,卻因為偶然瞥見了劃破水面的浮光,從此開始嚮往太陽。
而現在,他的光芒,竟然在一間普通的便利商店,當店員。余宇凡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高三時,趙源光考上T大醫學系的名字被高懸在榜單的最上方,而他只是後面一長串名字中不起眼的一個,考上的是Z大的外文系,但他很滿意。
若是有一天,可能是某場研討會,他是否能以一名口譯員的身份,與趙源光重逢,並用他的專業,讓他眼中也露出他曾經望向他的那道欣羨驚艷的光呢?抱著這一絲妄想,余宇凡捧著厚重的英文的字典,聽著錄音,在每個晦暗無光的夜晚,試圖將那些英文字母的排列組合與抑揚頓挫一一輸進腦袋裡。
他從未預設過趙源光不會出現在那些觥籌交錯的高級場所,或是嚴肅沉重的研討會上,因為他不知道世界上有什麼東西,能阻止趙源光前進的腳步。
所以,趙源光究竟出了什麼事,才會淪落到這裡呢?
余宇凡開始每天在同一個時段來到這間小七,順便帶筆電處理一些事物,所幸這裡並非鬧區,來往的客人不多,大多是買杯咖啡就走的,所以他在飲食區坐多久也無人理會。
他悄悄地看著趙源光每次在自動門開關時,用他從高中時就充滿活力的嗓音向來往的客人問候寒暄;他看著趙源光面對找碴的奧客,依舊保持著親切的笑容,讓對方也不忍繼續找麻煩;恍然間,他還是當年那束光,有著驅散所有黑暗的能力,只是便利商店的制服廉價地太違和。
余宇凡不禁想起了瘂弦描寫坤聆的詩句「那杏仁色的雙臂應由宦官來守衛/小小的髻兒啊清朝人為她心碎」,心下不禁一驚,趙源光該不會家裡出什麼事所以負擔不了他的學費害他被迫休學打工吧?各種詭異的臆想充斥著他的腦袋,令他心煩意亂。
這天,余宇凡要擔任某知名美國作家安德森先生來台演講的逐步口譯兼演講後餐會的隨行口譯,於是就沒時間去那間便利商店了,他在心底惋惜。
演講後的餐會,他邊跟作家閒聊邊往自己的盤中夾一些義大利麵,突然發現眼前站著一個人,定睛一看,才發現居然是趙源光!
他穿著正式卻不會太過嚴肅的藍色西裝,還抹了些髮蠟,顯然有稍稍打理過自己,略顯侷促卻難掩興奮地向作家說道:「Execuse me, may I ask you a few questions?」
「Sure, why not?」安德森先生是位性格豪爽的老先生,當場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反正趙源光打從高中時英文就好,也不需要他翻譯。余宇凡埋首於盤中的義大利麵,希望對方不要認出他來。他不禁在心底嘲笑自己,明明是這麼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場景,怎麼真正遇到反而「近鄉情更怯」了?
可惜,天不遂人願,正當他專注地咬斷口中的麵條時,趙源光突然說道:「欸?你不是經常去我們店裡的客人嗎?怎麼會在這裡?」
經常去我們店裡的客人!這是什麼稱呼!余宇凡不高興了起來,冷冷道:「你不是我常去的那間店的店員嗎?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可不是普通小七店員能進來的場所。」他特意咬重了「普通小七店員」這幾個字。
「喔!我借了我弟的邀請卡進來的,」趙源光說完立刻反問「你呢?」
「我是Mr. Anderson的口譯員。」余宇凡指了指安德森先生。
「真的假的!你看這麼年輕就能當上這種重要場合的口譯員,很不容易欸!」
「還好。」因為我追著你啊,所以即便前方荊棘遍佈、我也能披荊斬棘,向著遠方的微光奔去。
不被記得的鬱悶、與暗戀對象進距離接觸的緊張與受到讚嘆的欣喜混雜在一起,讓余宇凡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你真冷淡啊!明明在便利商店的時候經常偷瞄我呢!」趙源光壞笑著說。
余宇凡一愣,臉上頓時燒了起來,卻聽趙源光說道「不會吧!我開個玩笑而已,你真的在偷偷看我喔?」
余宇凡瞪了他一眼,這個白痴!要是他現在手邊有杯紅酒,他一定會學那些狗血電視劇一樣朝他的頭潑下去,可惜的是他手中只有一盤義大利麵,要是這麼做未免也太不優雅了一點。
待趙源光走遠,他回頭卻見安德森先生一臉若有所思:「He seems to be interested in you.」
「No way.」余宇凡下意識地否定。作家不置可否:「He is a very talented youngster. I think he will become a successful writer in the future.」
「Of course.」余宇凡喃喃道,他知道啊!沒人比他更清楚趙源光的能力,不管他想成為什麼,醫生或作家,宇宙間可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止他發亮。
余宇凡看著來往的人群,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趙源光的身影,他眼中閃著興奮的光,正與另一名與會的作家相談甚歡。璀璨的水晶燈照映著他,讓他彷彿整個人都在發光。余宇凡都不禁懷疑這只是他的一場美夢,因為在他的每個夢境裡,趙源光都是這樣,受眾人簇擁,在繁花紅毯間閃耀著,而非在便利商店裡,對著每個客人鞠躬哈腰。
隔天,余宇凡路過小七時,依舊如往常一般,看到穿著制服的、普通的趙源光,後者甚至還主動抬手向他打了個招呼,他只是隔著玻璃落地窗冷冷地看著,並不打算走進去。
從昨晚開始,他的內心就有一把無名火不斷地在燃燒。或者說從他再次遇到趙源光以來,他就一直在生氣,昨晚莫名其妙的相遇,只是瞬間引爆了那團本來就在燒著的火焰。
他氣趙源光居然辜負他的期待跑來當一間普通便利商店的店員,氣他昨晚莫名其妙地出現,氣他昨晚說的每一句話,氣昨天安德森先生說的「He seems to be interested in you.」……他對一切都感到生氣,又或者說,他氣的只是他自己,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地喜歡趙源光,卻又是那麼地不了解他。
他迷戀著水面的浮光掠影,卻不知道那並非真正的太陽。
余宇凡看了看天色,新聞說又有鋒面要南下,現在已經開始起風了,再晚些說不定就下雨了。他得趕緊回家。
不過世事難料,他料中了十分鐘後的傾盆大雨,卻不知曉在他與趙源光錯身而過的那瞬間,對方的世界也正要颳起疾風驟雨。
隔天一早,打開門的余宇凡,被躺在門口的趙源光嚇了一跳。
他蓋著稍微被淋濕的外套,制服倒是已經換下來了,改成一件普通的T恤。他顯然睡得並不是很安穩,因為余宇凡不過向前走一步,他就整個人跳了起來。
「請聽我解釋!我不是變態,只不過昨天我家出了一點事所以我不得不找個騎樓……欸?是你啊!」
余宇凡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可以收留我一下嗎?如果能借我一件衣服換就更好了!」趙源光可憐巴巴地說。
不管余宇凡究竟在生什麼氣,或者他愛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趙源光,他是絕對不可能拒絕趙源光的——儘管他在心裡對自己說是因為對方現在看起來實在太狼狽導致的同情心氾濫,而不是因為他依然喜歡著他。
「進來吧!」余宇凡嘆了口氣。
「浴室在那裡,我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就先將就一下。我有事要出門,鑰匙掛在那幅畫後面,你要走的時候幫我藏在門口花盆裡就好了。」余宇凡隨意拿了件襯衫塞給他,就準備離開。
「欸——等等!」
「不行,我要遲到了!」余宇凡簡直就是落荒而逃,只能在心底希望趙源光不要察覺。
他回來的時候,愣怔地發現趙源光居然還在,甚至還佈置了一桌熱騰騰的食物在等他。
「你怎麼還沒走啊?」余宇凡瞪著他。
「等你回來啊,不然要是你缺了什麼怪到我的頭上怎麼辦?是說你未免也太大意了吧,就不怕我偷拿你的東西嗎?」趙源光邊擺碗筷邊說道。
「我相信你不會。」余宇凡聳聳肩說道。
相信趙源光早已成為余宇凡的本能,相信他的無堅不摧、相信他的無所不能,所以他下意識地拒絕想像他可能會做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不可以這樣輕信別人啦!加上你又自己一個人住,很危險欸!」趙源光指著他說道。
「再說啦!是說現在不是你值班的時間嗎?」余宇凡轉移話題。
趙源光沉默,過了許久,才嘆了一口氣:「我離職了。」
余宇凡一頓。
「欸!你願意聽一個故事嗎?」趙源光的眼神驀然飄得很遠:「一個很普通,又不那麼普通的故事。」
「不是很久以前,有一個富裕的家庭,父親是白手起家的布料工廠老闆,母親則是某間公司的大小姐。兩人門當戶對,琴瑟和鳴,是難得的佳侶。
他們有了兩個兒子,他們很用心的培育他們,為他們安排好了未來的每一步。一個要當醫生,免得別人說他們家是不知詩書的暴發戶;另一個則要成為家庭事業的接班人。很幸運的,他的兩個兒子都足夠優秀,足以完成他們的祈願。
不幸的是,他們的大兒子,並不是那麼值得他們驕傲。
他會暈血、討厭生物、討厭化學,所以他不喜歡醫學系。
更糟糕的是,他們的大兒子,居然還是一個同性戀。他們完全無法接受,他們相信他一定是瘋了。」說到這裡,趙源光沉默了良久。
「他們幫他們的大兒子辦了休學,並打算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所幸在弟弟的幫助下,他成功逃了出來。
他一邊打工維生,一邊寫作——其實他想當一個作家很久了。
又過了數年,大兒子聽說了某位他熱愛的作家要從美國來台灣演講,他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期待,向他的弟弟借了邀請函,去到了演講與餐會的現場,但也因此洩漏了自己的藏身處,被他的父母發現了。
他們在大兒子的租屋處、打工處埋伏,所以那個大兒子現在無處可去了。」趙源光露出笑容:「就這樣,故事暫時告一段落。但故事接著要怎麼繼續前進,就沒人知道了。」
余宇凡愣愣地看著趙源光,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趙源光光鮮亮麗的背後,潛藏著的黑暗陰影;即便如此,趙源光說起來,神色也只有淡淡的憂鬱,如輕雲之蔽月,難掩光輝。
他喜歡的趙源光啊!是不會因為這些挫折阻礙而停下腳步的。
「你……那個大兒子接著打算做什麼?」余宇凡情不自禁地問道。
「不知道。目前他打算等那些埋伏的人鬆懈的時候,回租屋處拿自己的筆電,裡面有他的小說草稿,之後再去別的縣市另謀安身之處吧!」趙源光說道。
「我有另一個主意,不如叫那個大兒子借宿在他面前的這個好心人的家裡吧!」余宇凡說道:「這個好心人當過筆譯,認識一些編輯和作家,終歸能給那個大兒子一些幫助的。」
趙源光本來打算動筷了,突然抬頭,直直地盯著他:「你認真?」
「很認真。」余宇凡說。
「謝謝。」趙源光驀然紅了眼眶。
於是他們就開始了同居生活,現在風聲還很緊,趙源光還沒能拿回他的筆電,所以余宇凡借他家裡的桌機用。雖然不能繼續完成他的小說,但他可以先更新他的專欄以獲得一些收入。
同居生活有好有壞,他發現趙源光有時會粗心大意的忘記倒垃圾、燒個開水也會把廚房燒掉、尤其是凌亂的桌面總讓有著潔癖的余宇凡無法接受。
每天的生活,余宇凡都覺得自己幻滅了一點,又覺得自己多喜歡上了趙源光一點,就像魚逐漸迫近水面,同時畏怯又著迷著逐漸升高的溫度。
有一天,有個人叩響了他家的門扉,余宇凡打開門,發現對方拿著筆電:「您好,請問是余先生嗎?我是趙源昱,趙源光的弟弟。」。
「來找趙源光的嗎?他現在還在趕稿,我覺得先不要打擾他比較好,要不要先坐一下?」余宇凡向他說道,卻見對方一邊把筆電遞給他,一邊搖了搖頭。
「我不能待太久,不然可能又會被我爸媽發現,不過余先生,方便跟你加個line嗎?我有些事想跟你說。」由於他的態度謙和有禮,余宇凡也就答應了。
當晚,趙源昱傳了一個訊息過來:「余先生,謝謝您願意收留我哥,我和我哥都感謝您。」
「不用客氣」余宇凡回覆。
「不過有件事,我覺得余先生應該要知道。」趙源昱很快就傳來了下一條訊息,並附帶了幾張螢幕截圖。
余宇凡點開,發現是趙源光跟趙源昱的聊天記錄:「今天遇到一個客人,感覺有點熟悉,但是想不太起來。沒辦法,我臉盲實在太嚴重了。」
「那個客人又來了,他看起來挺忙碌的,不過好像忙得很開心,大概是有想要達成的理想吧。」
「我感覺我好像喜歡上他了……真奇怪,明明對他一點都不了解,但是我覺得他看著筆電的眼神,閃著光芒!」
「向著目標追逐的人,大約都是發著光的吧!」
……
「如果不能接受的話,我可以另外替我哥找地方。如果我哥終究會受到傷害的話,不如提早受傷提早療癒。」趙源昱傳來訊息。
過了良久,余宇凡才送出回覆:「不會的,我可以向你保證。」
「你在看什麼東西啊?怎麼露出了那麼奇怪的表情,感覺又像要哭又像要笑的樣子?」趙源光從房間走出來,疑惑地說道。
「知道了一些你的秘密。」余宇凡把手機螢幕轉給他看,趙源光看了幾眼,表情驀然沉了下去,手邊的拳頭握了握,正要開口,卻被余宇凡打斷。
「既然你弟跟我洩漏你的秘密,做為交換,我也跟你說一個秘密好了。」余宇凡直直地看著趙源光的眼睛,一彎唇角:「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喔!比你知道的,還要久很久、很久。」
趙源光看著余宇凡,眼中閃著不可置信,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隔著薄薄的襯衫,余宇凡感到自己與對方都難掩激動地顫抖著。
深海中的魚終於穿破浮光掠影,一躍而出,海平面波光粼粼,是陽光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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