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屆鴴湖故事BATTLE！ - 重拾光明

我張開眼睛，一股白色的光芒開始進入我的腦海，由弱變強。

「慢慢來，不要太急張開眼睛，讓它逐漸適應，不然會得到反效果。」陸醫生說。

雖然聽到他這樣說，我也沒有停下來，畢竟我等待今天已經五年了。

五年前的某一天，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突然被樓上擲下來，一個裝滿了液體的袋子打中。被擊中後我昏倒過去，液體流入眼內，即使昏倒後也感到我的眼睛灼痛不止。

我不知道這件事是衝著我來，還是無聊人的惡作劇，只知道之後進醫院住了一個月，眼睛也從此看不見任何光芒。

當時醫生說那些液體有腐蝕性，但我不單是眼角膜受液體損害，可能是水彈從很高處跌下來的衝力也太強，令我腦部受傷，影響了視覺神經，整個病情十分複雜。

眼睛看不見東西已令我十分苦惱，而且警察也查不出高空擲物的元凶。真的很氣憤！我怨恨這等事為什麼會發生在我身上。

在努力尋找方法重見光明的同時，我和身旁的親人和朋友的關係也越來越差。我不吝嗇每個發脾氣的機會，只要別人提到眼前的景物，甚至是提到「光」這個字，我便破口大駡，認為別人在嘲諷我。漸漸地，我失去工作，失去女朋友，甚至失去了親人。

活在黑暗之中，真的很孤獨，很無奈，這是其他人無法理解的。我花盡了之前的積蓄，找了不同腦科、眼科的名醫，誓要重見光明，可惜都不是很成功，直至我遇到凱晴。

我是在一個醫務所外認識凱晴。大約是半年前吧，當時那眼科醫生告訴我，沒法把我治好，我十分失望，跑出醫務所時跌了一交，是凱晴把我扶起來。

可能是太激動的原故，我向陌生的凱晴不停發洩我的鬱結。但她並沒有介意，還說會給我介紹另一個比較好的醫生，就是今天替我做手術的陸醫生。

和凱晴一起這半年，我的生命重拾了生氣，也令我對復明不致絕望。凱晴是一個開朗的女孩，她跟我說了很多失明人康復的故事，聲音裡從沒有哀愁或失落，只有積極和樂觀。

陸醫生並沒有詳細告知我醫治的方法，只要求我保持著正能量和信心，其他的不用管，凱晴也是這樣說。的確，這些年來，我對能重見光明想得太多太累了。

於是，我嘗試拋開任何疑慮，把一切交托給他們兩個。每次覆診，都是凱晴陪伴我，甚至陸醫生的診所在什麼地方，我也不過問。

凱晴在昨天還特意帶我到了海邊，在陽光下聽著海浪聲，告訴我今天之後，我便能常常看著白色的海浪從藍色大海中湧過來。

終於在今天，陸醫生替我做了手術之後，我苦等了五年的日子終於來臨。

白色的影像由模糊變得清晰，我開始看見眼前一個人影。

「看得清楚了嗎？」問我的是滿臉鬍鬚的中年男人，從聲音我認出他是陸醫生。

我點點頭：「陸醫生？我終於見到你了。」寥寥數字，但也難掩我內心的激動。

「能看見了！太好了！」他說。

「那凱晴哩？」我問。

「她在外邊。」陸醫生說。

「外邊嗎？」我小心奕奕的坐起來，想找到外邊的出口，這才看清房間內的四周。怎麼看也不像一間診所或手術室，我看到很多不同的儀器，亮著不同顏色的閃燈。

「陸醫生，這是什麼地方？」我望向他，發現他也沒有穿那白色的醫生袍子。

「這是我的實驗室。」他回答。

「實驗室？這不是眼科診所嗎？」我很驚訝的問。

「當然不是，我也不是眼科醫生。」他淡淡的說：「我是做人體激素研究的。」

「那你為什麼叫自己做醫生？」

「我從來叫自己 Dr Luk，即是陸博士，是你自己以為 Dr 是指醫生而已。」

「那你對我做了什麼？」我有點不安。

「我在你身體注射了干擾劑，改變你身體的激素和新陳代謝，令你大腦的視覺神經發生異變，希望可令你復明。」

「希望？也就是說我是實驗品？」對了！每次來覆診時，我都會被打一針，當時說是助我情緒穩定的鎮靜劑，看來這就是他說的干擾劑。

「即使這刻能復明，也不代表情況一直穩定，還要再觀察和注射。」他只繼續說。

「你仍未有絕對把握，我要繼續做白老鼠？」我的聲音變得激動。

「對，因為樣本太少。」他答。

「現在有多少人試過這方法？」

「包括你，只有兩個，另一個人情況不太穩定。」

「那為什麼不找多些人？」

「唉！沒有研究經費！如果有，我也不用躲在這殘舊的工廠大廈做實驗。」他開始對我的發問有點不耐煩。

我感到自己在數分鐘前，剛爬上了幸福的雲端，現在又從雲端急促墮下深淵。

「那凱晴哩？」我問。

「她是我的研究助理，負責找多些人來做實驗。」

「那我和她之間～？」

「你們的交往嗎？其實是研究內容的一部份。」

這事實真的太諷刺了，雖然我現在能重見光明，但原來我一直受騙。

「凱睛在哪？我要找她！」我大叫出來。

「她正在另一房間，不過，你現在找她，她也不會見到你。」

「為什麼？」

「因為，她就是我剛才說，接受實驗的另一個人。」他道：「她情況不太穩定，在能看見東西的時候，她便能帶你來這裡，但也不可確定在什麼時候。剛才，她的眼睛突然又看不見光了，現在在另一房間休息。」

難怪之前來覆診都是凱晴突然約的，並沒有特定的排期。想來，能常常看著白色的海浪從藍色大海中湧過來，應該是凱晴的心願才對。

「我可以看一看她嗎？」我問。

陸醫生走到我身旁，拉開了掛在牆上的活頁簾，後面是一塊大玻璃，看見隔壁的房間。

房間內，一個長髮少女躺在牀上，身體不住抽搐，哭得很厲害。活在突然光明和突然漆黑的世界，那種恐懼應更可怕。

「她就是凱晴，二十歲的時候遇到交通意外，失明了四年，我是在一年前在一所眼科醫院碰到她的。當時她很絕望，我便邀請她來到我的實驗世界裡。」他道。

「Dr Luk，我和凱睛還有沒有未來？」我問。

「這個～如果你願意加入我的研究，多找些樣本回來，我想，還有機會。」

我問的當然不單指這方面，這半年來我和凱晴之間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我分不清楚。我到底能否永遠復明，也是未知之數。

這打擊實在太大了，一時間，我怒火中燒，我揮拳把這個所謂博士擊倒地上，跑到隔壁的房間，向牀上的少女大叫：「凱晴，我們走吧！」

趁現在還看得見的時候，我拖著她的手，跑著離開這實驗室。我和她上了的士，凱睛的手一直在抖。

終於，我們來到海邊。在海風和海浪聲之中，我問她：「凱晴，我們之間到底是真是假？」

她想了一會，答道：「其實昨天在這裡，我想把真相告訴你。我不想你變成另一個我，活在那不安之中，但是～」

「凱晴，完結這些患得患失的生活吧！即使是永遠看不見，也沒所謂。剛才我看到你哭的樣子，內心感到比不能看見光更辛苦，我想～我只希望和你永遠一起！」

眼前的凱晴抬起頭來，她雖然看不見我，但她的雙手不斷撫摸我的臉蛋，我知道，她正在努力回憶我的樣貌。

當她摸到我雙眼時，她停了下來：「我知道你很希望重拾光明的，你真的願意和我活在黑暗中嗎？」

我肯定的點頭說道：「我願意！」

在這海邊，我和她深深一吻，擊退了對黑暗的恐懼和不安。

一個月之後，我的視力逐漸消失，看來那實驗真的失敗了。

我放下了復明的執著，和凱晴在盲人中心找了工作。假日的時候，我們會到海邊聽浪。

看不見光的日子，也不一定是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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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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