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聲音是靜默無聲的噪音，海面閃動著月光，浪蛹翻覆著一具浮屍，那是個溺斃的人，沒有遺書，根本沒有人可以判斷k淹死自己是不是故意的，k的父母寧願相信那是一場意外，也許我也該如此相信。
「晚上去觀夕看海吧！」 k說，其實我不喜歡看海，尤其是在晚上，又黑又陰森，答應多半是因為你的邀約。k喜歡海的聲音，喜歡坐在海邊思考一些社會、哲學的東西，那時候k的眼底會散發著光，我所不了解的光。
k是個活跳跳的文青革命份子，不追求夢想，也不能忍受平庸。我們在半夜對彼此暢談人生瑣事，確定彼此相同的批判，磨合不同的價值觀，自戀自溺還不夠，還要互相尋求慰藉。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YdV0R7v4c
k望著大海：「真不想畢業。」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31GMwEnnA
我點起煙：「沒辦法不畢業，一件事有了開始，放棄就比繼續還要難。」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xVZ3KguL
「哇！這句話不錯！你從哪裡聽來的？」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4cqaKaABc
「網路上。」：網路最不缺這種勵志言論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4PGImQWF
「所以放棄比繼續還需要勇氣摟！」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6NBBBZb4
「沒錯!」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DgMoZgNt
年輕人的啤酒是這樣的，圍繞這自身的話題，卻不強烈的直襲靈魂，最後連話題也變得不知所云，酒瓶是成就，是話題終了的遺憾。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SREwby7S
我曾經期待你能擺脫憂鬱，擺脫這些混沌不安，試圖拯救你靈魂，後來我的期待成了後悔。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PwPUmd5GC
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Rgv4rTgVB
有天我們一群朋友在酒吧聊著彼此的八卦，其中聊到一名朋友分手，渣男繼續糾纏的事：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2G1Zxy006
「受不了分手就情緒勒索的人。」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2QXEFHMj
「他還說要自殺！」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uDqjKlmx
「那就讓他去自殺啊，讓他去死。」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MINsnIJy
「那根本很有事吧！他還是媽寶誒。」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0fifEGBRp
「那真的去死好了！又沒關係吧，反正是個爛人。」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DgwQntQ8
我附和著朋友的話題，對於這則八卦的主角苛薄，卻發現k沈默著，那些話對你低沈卻刺痛，如低音鼓的的聲波，來回震盪穿梭，我看得出來你試著使自己麻木，如何表現才不顯露出異樣？無法控制表情也無法做出回應。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R5jUj3rq
聚會結束後k說：「死亡在他們嘴裡是一件不需認真對待的事，當然他們也沒有人知道自己口中的「去死」是簡單、不具名的謀殺，並不是不成熟，而是成熟後仍理所當然的事。」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nOyUBseJ
你們測量生命的質量如此不同，這是難以訴說的差異，所以如此自然又順口的「去死」，是k無法輕易回應的，同時也造成k這種人精神上的孤立。
在夜裡，k又喝了酒吞了幾粒安眠藥，酒與安眠藥都可以輕易到手，混合成強力的迷幻藥，這是你自製的毒品，甚至為此沾沾自喜。我看到k眼底的光逐漸消失，於是我也為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說：「小心你有一天會出事的。」，事實上早就出事了，k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墮落。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gORDe8DH
墮落本來就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尋找時間上的根源。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iYndLeb3
隔天，我們都沒去學校，理所當然因為宿醉，反正k從來不喜歡學校，他認為學校是個農場，圈養著許多狼，狼會扮成羊，但羊可不會扮成狼。整個社會就像是一場場淘汰制度，極少數的人可以往上爬，穿過致富成功的門檻，不是成為剝削者就是成為被剝削的人。而那些勵志的書籍可以大大方方地把這些話刊展在書腰上，這個社會要你做成一隻狼，他們讚美、崇拜有狼性的人。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kHGtVybJ
你是一隻同情心過度氾濫的羊，無法認同也無法視而不見。
是意外還是自殺？或者是我想消除自身的罪惡感？我嘗試從我們的回憶裡挖掘出答案，越挖掘越迷失，我把你愛的卡夫卡、太宰治都翻過幾十遍，怎麼都讀都不明白，只能偶爾從他們充滿才華的影子裡瞥見那些你眼底的光，我一直追尋，既羨慕又嫉妒的光。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2dF9w9gqL
k一定會說：「這沒有意義，也不需要有意義！」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lGq1NEeX
畢業典禮那天，k沒有出現，我領了兩份畢業證書，屬於你的那一份永遠沒有機會交到你手上，那天k是穿著泳褲下海的。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TtxxCJyc
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VhL2wXOU
後來我發現了k的日記：「我沒有告訴你，在你問「你曾經真的有想自殺嗎？」，我曾猶豫向你坦白，除了你我還能向誰說呢？我想你如果真的了解我，就不會問我了，我決定不告訴你關於窗簾軌道與彎曲衣架。在海邊與你真心深談之後，我就更加確定，好險我沒告訴你，也許你將永遠不知情，我怕我會變成你口中的八卦，更怕熟識之下的誤解，你告訴我我也愛八卦，是的，我也愛聽八卦，所以就連我們的友誼也無法保證誰成為誰的八卦。總之我很想告訴你，我不是要說我有天賦可以讓我憂鬱，是我憂鬱之所以我有天賦，而我不是做選擇的人。你叫我要找正常點，但何謂正常？我們對正常的定義不同，好友的真情告解，比雙手勒在脖子上還更加難受，有時候真情對話像一種發現，而後毛骨悚然。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xuvwV1Q8V
你看見湖水變混濁變厭惡它，然後隨之冷淡走過它，不認同不健康的事物，認為墮落不是一種前進，像一個談論正面的保險銷售人員，話哽在喉嚨，無法迴避難過，你看出來了，我的自省內疚與不解，你安慰我，那僅僅是浮在水面上肉眼可見的污，蓮藕在水下靜靜沈睡，是我暗自期待你了解才錯怪了你。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gHmWaEQwJ
也許你必須要捨棄我這種黑暗才能邁向光明，也許是我無法替自己反駁也隱隱憎恨，也許你曾明白我的孤獨。在兩個小時前騎車回家的路上，想到如果有哪一天，你在窗簾或樓梯第一個發現我，或許你會諒解我，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了解我的人，我們的對話變沈默，沈默變猜想，然後你告訴我別難過，好像是要我別怪罪你，腦中混沌如血栓，你必須知道但你永遠不知道，我不會成為你想看到的人，全世界也沒有人會知道深夜裡我與我的煎熬共眠。」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Plcsjkuu
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p0fnb2Cn
看完我沈默許久，我曾經寫下「所有的自殺都是一場意外」，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並不是，有些是意外、有些是謀殺，一場策劃許久的謀殺，並不是像失足那樣簡單，那種失足是堅定不疑朝著死亡大步邁進，那種失足是需要勇氣的，說到底沒有人可以判斷k淹死自己是不是故意的，但終究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每當我喝著酒吃著藥，閉上眼就能看見k躺在大海上，靜默無聲的，浪蛹翻湧著月光，月光其實是反射的太陽光，而我眼底反射的是你的光。
ns 18.68.41.146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