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的創造與破壞為人類帶來知識、進步與希望,當科技愈來愈進步,當初對追求知識的渴望與熱情減退,同時對人際溝通及自己的內在情感更為麻木。當人與人之間沒有任何感情,人類不需生育,不需工作,更不需要任何交流,生活在機器之中,他們生活所需都被滿足,連欲望與希望都快要消失之際,他們又在追求什麼呢?因疑問而發起一個想像,成就了一個實驗,創造了一個能穿越時空的人造人「零」,即是我,讓我得到十七、八歲少女的外表,他們把基本知識和「尋找生存意義的任務」輸入到我的腦部,讓我進行一次時空冒險。
一開始是一片漆黑,只有感到溫暖,極大的阻力令我四肢難以活動,「記憶」告訴我是水在阻礙我行動。只要用力往外撐就碰到包圍我的是一層厚厚的膜,「記憶」告訴我只要再用力一點就能把它弄破。我嘗試用力踏,用力擠,突然聽到「啪」的一聲,好像有什麼破了一樣,水向破口湧出,我順水流出跌落平地。
我躺下來了,涼快的感覺驚醒了我全身的毛孔,「記憶」告訴我那是因為我正置身於空氣之中。大量的空氣流入我的鼻腔,進入我的氣管,激活了我的肺。我感覺到肺部開始運作,順著身體反應我用力吸了一大口氣,然後像娃娃一樣放聲哭叫起來,直至肺內的水都從哭叫聲中被完全吐出時,我終於可以正常呼吸,身體無力的躺在地上。
我跟我的「記憶」學習,我感覺到風在呼呼的吹,輕輕的拍打我的身體,樹葉擺動發出「沙沙」的聲音,空氣中有點花香,有點草青的味。我緩緩的睜開眼,黏性液體令我的視線變得模糊,當視線愈來愈清晰時,我看到的是樹幹,然後是樹葉,最後的是太陽照射下來光線。我在體驗比「記憶」真實的存在,我在感受生存的一刻。
接下來,我聽到「嚓嚓」的聲音,「記憶」告訴我那是人於落葉上行走所發出的聲音!聲音愈來愈大,大概有人正朝這裡來,我看見一名黑色短髮微胖的女人,她把淺啡色的布衫脫下,蓋在我全裸的身體上,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溫柔地把我扶起,然後把我背在她的身上,向某處移動。我閉上了眼,緊緊貼在她的背,感受著來自她身體及衣服的溫暖呼呼的睡著了!
當我再次醒來時,又再次回到黑暗的地方,我感覺到輕微頭痛,腦袋正重組製造者給予的數據,從數據中我能夠學懂很多技能,就像是如何站起來或說話。我成功站起來,走向正前方的木門前,輕輕的推了一推,門被打開,迎面而來的是刺眼且溫暖的陽光,這時我才發覺自己穿上了襯衣與工人褲。為了迴避刺眼的陽光,我輕微低下頭,走出房子東張西望的,我看見剛才的女人,一身樸素衣著,手拿澆水器站在左邊的花田中央,突然高聲歌唱,然後跳起舞來。我走前去仔細的看看她,她察覺到我的存在,停止了歌唱,對我微笑說道:「你醒了嗎?這裡漂不漂亮呀?這花田是神賜給我家,一直世代留傳下來,我可能是最後一個繼承人了!」
我細看她腳下充滿色彩的花田,這裡竟只是種了一種花,全都是黃色的。她走到我面前,蹲下來邊玩弄花朵,一邊感慨的說:「這是四色花,它成長到某一階段就會變色,最初是黃色,接著是黑及白,最後是綠色,我希望這花呈現綠色!」
就這樣,我們於這個百里無人的地方,一同生活了下來。每天不斷為花澆水、施肥和拔雜草,然後又為我們的早午晚三餐而忙碌,不斷重覆這種乏味的生活。閒時,她會拉我到花園中慢舞或高歌,這是沉悶中的一點樂趣。她沒有過問我的身世,她永遠都只會叫我孩子,為了我無條件地付出一切,縱使那花田是她一生最心愛的,但每當我遇到危險和麻煩時,放下她視為最重要的花田趕過來,事後她只會露出那和藹親切的笑容,問一聲:「孩子,你還好嗎?」
我曾問她有否想過離開,她搖頭表示她會永遠在這裡,與花同在。我問她能否離開?她點頭表示只要摘去一朵花,越過山洞賣給花農就可以。一朵就可以?是。這花很名貴?能換來名利與金錢。你不換嗎?我與花同在。
我開始對花好奇,同時亦對外面的世界好奇。她說不出花的可貴之處,我看不通她留守的原因。愈想愈好奇,愈好奇愈想試,然後於某日清晨,我拔起了一朵花,朝山洞進發。我離得花田愈遠,手中的花變得愈黑。我站在山洞外,聽到了洞內傳出悅耳的鳥鳴聲,陽光照射到山洞內,洞內的奇石發出了藍光,奇幻而漂亮。正當我想踏進山洞,突然有水從天而降,我望上天,水愈來愈多,「記憶」告訴我那是雨。
我轉身一看,一片黑雲在花田上,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黑雲,第一次感受到雨的存在。我望望山洞,我的好奇心催逼我進洞,但另一方面我感到忐忑不安,恐懼感催促我回到花田。風開始大,心更亂,我望向花田,又望望山洞,再望望地上紅色的水灘。我拿緊手中的花,拔足跑回花田。花田愈來愈近,雨愈來愈小,心愈來愈亂。回到屋門前,污雲散去,白光由天照射到花田,花田的花由黑變白了。我看見她虛弱的睡在搖椅上。我拍一拍她,她緩緩張開眼,微笑問:「孩子,你還好嗎?」
隨時間流逝,她的身體不再靈活,縱使她勉強能為花澆水、施肥和拔雜草,也不能出外尋找食物,每天坐在花園旁的搖椅上,哼著歌等待我回來。現在她連支撐自己的氣力也沒有了,也不能再與我慢舞,而花呈現了最後一種顏色──綠色。
直至有一天,她叫我到她身旁,輕撫我的頭髮,又再露出那和藹親切的笑容道:「孩子,我可愛的孩子,我不能再為花澆水、施肥和拔雜草,甚至早午晚三餐都不能為你準備了!看!你現在滿身傷痕,我卻不能保護你,只能呆呆地坐在搖椅上等你歸來!我看我也不能活久了!你能伴我到最後嗎?」我回應:「我與你同在!」
那晚我一直伴著虛弱的她靜靜的看星空,直至晨光初現,花朵像睡醒似的,陸續盛放,但微弱的呼吸聲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風吹過我的臉,臉上感到一種涼意,眼眶中的水於臉上溜過,丟到我的手背,這大概是「淚」吧!我在溫暖的陽光陪伴下,離開了花田,來到山洞前,向藍光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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