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一點也不好。」
莊遠平不敢與張曉對視，他想壓住崩潰的情緒，想要收住淚水，但是都失敗了，只能低著頭抽泣著。
張曉剛剛看見了玻璃門外莊遠平與兩名女生對話的畫面，雖然她並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但也能清晰看到莊遠平臉上僵硬的表情，以及回店鋪時低落的模樣。在離開後，張曉一直心煩意亂，也許是出於母性的天性，她有些擔心莊遠平，於是折返回咖啡廳看看能否碰上莊遠平，然後就看到他倒坐在地上。
實際上，她驚訝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但望見他如此無助的樣子，她想要幫助他。
至少，在這一刻。
「先起來吧。」張曉伸出手，讓他扶著自己的手站起來，還遞給他一張紙手帕，他尷尬地接過然後匆匆把臉上的淚痕都擦掉。
擦過眼淚後，兩人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說實話，張曉也並沒有準備好台詞，她猜測也許剛剛與莊遠平的其中一個女孩是他的女朋友，或許他們因為甚麼事吵架了。另一邊廂，莊遠平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只因自己脆弱的一面被比自己年長的姐姐看見了而感到有些難為情，但同時也因她折返回來的行為而被感動了。
張曉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你應該還沒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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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早就過了晚飯時間，咖啡館附近也只有幾間酒吧和一間便利店營業著，若張曉是與同齡朋友出門的話，她必然會選擇酒吧，但畢竟莊遠平仍未成年又穿著校服，於是他們決定到便利店買東西吃。
只顧著趕稿子，幾乎十小時以來只喝了杯咖啡的張曉，以及工作了一整晚還未休息過的莊遠平，兩人終於提著從便利店買的晚餐來到河堤邊，疲憊地坐到長椅上。
「常常這麼晚才吃飯，對胃不好啊。」張曉一邊說著，一邊撕開麵包的包裝袋，然後一口吃掉快半個麵包。
「你不也是嗎。」莊遠平回應說，「話說回來，我以為你一早回家了。」
「對啊，我今晚的工作提早做完了，本來打算今晚早些回去睡覺，」她頓了頓，接著說：「只是我剛剛看到……你看起來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他不作聲，而是默默地吃著冷冰冰的三文治，也不敢望向她。
「抱歉，我不是故意看到的，要是你不想和我說發生了甚麼事的話，也沒有關係的，我只是有些擔心你而已。」張曉明白青春期的男生都不願意被其他人發現自己的負面情緒，而剛才他落淚的一面也是她的意料之外。
良久，把三文治吃完後，他才從書包裡掏出那個孤單的首飾盒，遞到張曉面前，然後說：「我沒有把項鏈送出去。」
張曉接過那個小盒子，她記得這條項鏈，這是她陪同他去挑選的，她也記得這是他要送給女朋友的生日禮物。
「你們吵架了？」
「我們……分手了。」
「就是剛剛在店門外跟你談話的女生嗎？」
「你也看到了？」
「嗯。」
張曉偷偷望向莊遠平，他落寞的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河流的水平面上，雙唇微微顫抖著，似是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又或者不知道該不該說、怎樣說。
於是，她決定比他先開口：「我經歷過你們的年紀，也清楚記得當時的心情，所以我不會說甚麼『小孩子的戀愛不算甚麼』之類的話。我能感受到你對這份感情是很認真的，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女孩。」
她這一番話是他沒有意料到的。他以為大人們都不願意聽他訴苦，因為他們都瞧不起青少年的戀愛，覺得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可是張曉不僅否定了這一個想法，而且還肯定他的喜歡是真實存在的，這給予了他莫大的勇氣道出自己心中所想：「我真的很喜歡她，儘管我知道，她實際上不如我想像中好，但我還是想要力所能及地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也許是我給予不了她想要的，我不懂得怎樣珍惜她，也沒有那麼多錢，去買她想要的東西。」
「當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也會變得很自卑。」
他扭頭看向她，她也正望著他。
張曉接著說：「我會覺得自己總是做不好，也許做錯甚麼惹他不高興了，也許為他準備的料理不夠好吃……一段時間後，我已經不是當初他喜歡的那個我了。」
莊遠平被張曉一語道破，他咬咬嘴唇，低下了頭，想要強忍著淚水。
「不過，這也很正常呢，誰不想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呢？之所以討好他們，是因為我們真的太喜歡了，喜歡到連自己本身的一切都可以丟棄。所以，你並沒有錯，這只是長大成人的過程罷了。」張曉伸出手，溫柔地摸摸他的頭髮，「而且我也能感覺到你很努力了，所以不要再懲罰自己啦。」
「那個……」他的聲音顫抖著，再次望向張曉，「哭出來，也可以嗎？」
她先是怔住，但很快地她就反應過來了：「為甚麼不可以？」
莊遠平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又再次落了下來。這一次，也許是因為自己脆弱的一面早被張曉見過了，他並沒有掩飾自己傷心的模樣，而是放肆地像個小孩般哭了起來。
「好啦好啦，喂喂，你的杯麵要掉地上了……莊遠平，等等！要掉了要掉了──」
不知由何時起，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是漸漸搭建起互相信賴的奇妙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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