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集 - 9.《無法拯救的愛》3/6

製封者：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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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月，夕日的行為也跟之前沒兩樣，每天都會買給他香蕉牛奶，在走廊遇到打個招呼，也不再出現夕日口中預知的「災難」發生。

　　至從送給她跟他成對的粉色兔拉吉吊飾後，她就一直在跟朋友們炫耀掛在書包拉鍊上的兔拉吉，而且是很賣力很激動的在分享。

　　「兔拉吉很可愛對不對？妳看她圓圓的大眼、垂下的耳朵，都在襯托著她的可愛啊！妳要不要也買一個，我可以幫妳打折哦！」

　　每次在下課時看見她浮誇激動的稱讚兔拉吉，晴宇的嘴角就會不禁失守，覺得她那種樣子有些可愛。

　　就像在對全世界昭告兔拉吉的可愛，她幾乎是跟全班甚至全校同學炫耀，但迎來的回答全是不好的。

　　「哪裡可愛啊？明明就很醜。」

　　「我懷疑妳的審美觀有問題。」

　　「可愛？是不差啦，但可愛這個詞似乎不太適合呢。」

　　問過的同學說的話都差不多，有些認同的也只是敷衍帶過，根本沒有好好看過夕日拿出的兔拉吉。

　　這也是晴宇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喜歡兔拉吉的關係，小時候曾經跟最要好的朋友分享，迎來的卻是嫌棄跟帶頭嘲笑他。

　　在那之後還造成了陰影，導致他每次想買兔拉吉的商品時，都必須注意旁人的目光，在學校也是盡力不讓同學知道。

　　阿蕭也是那之中嘲笑過他的人，但也是後來免於欺負，進而成為最要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阿蕭以兔拉吉為由威脅，也許他根本不會與夕日產生現在的關係。

　　看著夕日有多關愛兔拉吉，晴宇的內心就聚集了多少溫暖，有個跟他一樣喜歡兔拉吉，覺得兔拉吉可愛的同類在，就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開心。

　　但就在晴宇以為會在舒適的日子中過下去時，「災難」正悄悄的降臨。

　　起初只是小到根本察覺不出來的災難，但與其說是「災難」，不如說是太過頻繁的日常意外。

　　手中拿著的書本差點滑落時，夕日即時接住。

　　差點踩到地上的圖釘時，夕日即時提醒。

　　體育課時足球往晴宇的臉砸去來不及閃開時，夕日即時接住足球。

　　經過庭園差點被故障的灑水器灑到時，夕日急忙衝過來拉開。

　　放學一起走回家差點被流浪狗追趕時，夕日揮手趕走。

　　這些都是小到不能稱作災難的意外，但夕日總能在發生之前就救援到，根本來不及反應。

　　──這一個月裡，你將會遭遇到眾多災難，並且會隨著時間越來越難逃離災難的命運，我能夠幫你脫離這些既定的命運，但條件是我必須待在你身邊。

　　沒錯，隨著時間越來越難逃離，這也就代表災難的程度會越來越高。

　　半個月過去了，日常意外也逐漸變成了真正的災難……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臉上，背部及後腦勺傳來陣陣刺痛。

　　意識模糊間，隱約看見紅色的液體從誰的額頭滑下，痛苦又焦急的神情似乎在喊著什麼，就像是用盡一切生命在苟活一般。

　　「……宇，晴……宇！」

　　不知道是聲音傳不進來，還是外面的聲音太過奇怪，有種保鮮膜蓋住耳朵，自動略過吵雜的聲音。

　　那聲音有些熟悉、說的話有所印象，是誰在講話？

　　「晴宇！」

　　對了，是夕日的聲音、自己的名字。

　　就像是蝴蝶用盡全身力氣去穿梭茂密的草叢，夕日的呼喚一瞬間灌進腦海，意識逐漸清醒，也想起了剛才所發生的事。

　　沒錯，就在不久前，班導叫他們去倉庫拿上課要用的工具，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竟是叫連幹部都不是的兩人去拿。

　　晴宇困惑的跟夕日走到倉庫，要說是剛好在教室門口遇見兩人就叫他們來倉庫拿工具，這也是有可能的。

　　重點是那時夕日為何會在晴宇的身後？她總是會神出鬼沒的出現幫助又會突然的消失，但他卻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對於這件事，他苦惱不已，以致於要拿放在高處的工具時，根本沒發現指尖碰到了上方的箱子底部，本就放的很外面的箱子，這一碰直接掉落下來。

　　「晴宇！」

　　這時夕日的呼喊聲傳來，下意識轉身就看見她朝自己撲來，接著就是頭部跟背部迎來撞擊，短暫喪失意識後變成了現在這種樣子。

　　「夕、夕日，妳……」

　　夕日跪坐在他身側，臉上的焦急跟眼眶泛出的淚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凌亂的瀏海下流出了一條血痕，從左邊眉毛流至眼角再緩慢的滑下，就像是流下血淚似的。

　　晴宇有些慌張的坐起，想先幫她止血卻一時找不到可以止血的工具。

　　「妳、妳等等，妳先別動，我找一下……」

　　「晴宇，你沒受傷吧？」

　　夕日擔憂的話語傳來，臉上還是那副焦急到快哭的模樣，但不知為何，晴宇卻感到了憤怒。

　　「受傷？妳說受傷？」

　　「什麼？」

　　一直以來夕日都表現的很理所當然，肯定的語氣加上從容的笑顏，但現在卻表現的比任何人都還擔心跟不確定，就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

　　「受傷的是妳吧！」

　　一想到她是因為保護自己而讓自己受傷，還感覺不到自己傷口上的疼痛，他的心宛如被撕裂一般，不只憤怒還很心疼。

　　夕日被晴宇的怒吼聲嚇到，想伸手擦掉他臉上血跡的手突然停頓收回，頭垂的低低的，看不清她的表情。

　　「晴宇，我……」

　　──我在你死之前，是不會死的。

　　夕日根本沒說出這句話，晴宇的腦中就頓時浮現出這句莫名的話語。

　　一樣是夕日的聲音，但比起現在帶著微微哭腔的嗓音，在腦海聽到的話語卻是低沉且平靜的。

　　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為什麼腦海會自動浮現出她可能接下來會說出的話，又為什麼她現在的哭腔會與夢中聽見的那道聲音極其相似？

　　晴宇陷入混亂之中，這時旁邊傳來了開門聲。

　　「我剛好像聽到這裡有很大的聲響，所以過來看看……」

　　開門的是一位看似學校職員的人，一看見倉庫裡混亂的場面，還有臉上跟地面都有滴落下來的血跡，頓時就驚慌了。

　　「天啊！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啊！怎麼傷的那麼重！」

　　她急匆匆的跑過來，拿出面紙想先擦拭掉晴宇臉上的血液，但一想到明明還有一個受傷更重的人在，頓時就憤怒的抓住她的手腕。

　　「這血是她滴落下來的，我沒有受傷。先帶她去保健室處理傷口再送去醫院吧，畢竟她傷到了頭要仔細檢查才行。」

　　「啊……好、好，我知道了。」

　　晴宇的頭雖然還有些暈乎乎的，但比起頭受傷的夕日，他受的傷害根本一點也不值得被擔心。

　　看著職員扶著夕日走出倉庫，他頓時鬆了一口氣，想起剛才怒吼夕日，就有些愧疚。

　　明明不應該那麼生氣的，她救了自己反而應該要心存感謝，但看到她那麼不重視生命不斷的保護他，那股莫名的情緒就爆發出來了。

　　之後，再去向她道歉吧。

　　放學，晴宇打算去她住院的醫院探望，卻到了那裡才得知夕日早就出院回家了。

　　向班導問夕日的家在哪，也是以家庭因素的關係不能讓同學知道。

　　站在一直都是夕日護送回來的家門前，晴宇這時才發覺到他根本不了解夕日。

　　她知道晴宇喜歡的所有事物，卻完全不知道她真正喜歡的到底是什麼。

　　她真的喜歡兔拉吉嗎？

　　還是因為要迎合他的喜好才假裝喜歡的？

　　她真的喜歡他嗎？

　　還是因為必須要保護他的那項使命感而產生的錯覺？

　　那他自己對夕日的感情又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與假、是非對錯，晴宇對於這些一直都很講究，導致他一直思考到深夜都還在思索著。

　　但這股困惑跟煩惱直到隔天就頓時轉為了擔心。

　　夕日請假了，原以為隔天就會來，但到了明天、後天、大後天都沒有看見她的蹤影。

　　想傳封訊息關心她，卻總是不敢按下傳送就關上了手機螢幕。

　　沒有夕日的日子一下子就到了週末，她口中的「災難」也跟她一樣消失了，一切都很和平。

　　在寧靜的深夜，晴宇站在便利商店的結帳櫃台內，獨自一人發呆著。

　　這是他做了三個多月的工作，這天剛好排到他做深夜的班。

　　雖然下班後只有兩三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早上上課就會很睏，但比起白天熱鬧的人群，還是寧靜的深夜更適合晴宇。

　　在沒有客人的便利商店裡，晴宇的腦海又浮現出夕日那天保護他而受傷的模樣。

　　說實話那時的血流的比想像中多，但她看起來卻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一心只顧著擔心他。

　　難道夕日是傷的太嚴重而不想讓他知道的嗎？

　　──都是我的錯。

　　如果她真的傷的很嚴重才不斷請假的話，那他該怎麼辦？

　　──都是我的錯。

　　是因為他沒有注意到上方的箱子快要掉落夕日才會為了保護他而受傷的。

　　──都是我的錯。

　　早該在她威脅說要講出把柄的時候就堅持拒絕她了，這樣的話她也許就不會因保護他而受傷了。

　　──都是我的錯。

　　不知何時，晴宇的腦中不斷迴響著這句話，種種情緒波濤洶湧般蔓延而出。

　　如果要讓這些情緒概括為一個詞，那大概只有「愧疚」最為適合。

　　雙掌不知不覺中握的很緊，連指甲陷進掌心裡的疼痛都感覺不到。

　　此刻，他只想馬上見到她。

　　「夕日……」

　　「叫我嗎？」

　　晴宇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語，沒想到會迎來回應，而且還是真正的夕日出現在眼前。

　　他揉了揉雙眼，還以為是因為太過思念她而產生的幻覺，但不管怎麼揉怎麼檢查，夕日都好好的站在眼前。

　　本來第一時間是想要抱抱她，感受著她的溫度跟真實，但夕日的突然出現讓他過於驚訝，導致那股衝動全沒了。

　　他猛然後退，撞上了身後的煙盒櫃，發出碰的一聲撞擊聲。

　　「妳……妳妳妳、妳怎麼會在這裡？！」

　　「什麼我怎麼會在這裡，我來買東西的啊。」

　　夕日一臉茫然的把手中的統一布丁放在結帳櫃台上，等著晴宇刷條碼。

　　他一想到自己剛才滑稽的樣子，就感到丟臉，真想立刻鑽個洞跳進去！

　　「咳……抱歉。」

　　「我剛看你發呆好久，是怎麼了嗎？」

　　晴宇拿起統一布丁，逼的一聲刷了下條碼，接過夕日的錢後，他感到有些窘迫。

　　「妳這時間怎麼會在這裡？」

　　「在家閒的發慌就出來買個布丁吃啊，不過沒想到你在這裡打工呢。」

　　「呃……妳的頭還好嗎？」

　　「只是小擦傷而已，沒幾天就痊癒了。」

　　「那妳請假三天是……」

　　「哦，是因為發了個高燒，不過目前退燒了。」

　　「原來如此……」

　　晴宇不禁鬆了一口氣，還以為是因為傷的太重才一直無法來上學，雖然發高燒也很嚴重，不過幸好已經退燒了。

　　「怎麼了，你很擔心我嗎？」

　　夕日露出一抹陰險的笑意，那雙直勾勾的眼神看的他有些慌張。

　　「不、不是……」

　　明明想說的話並不是這句，卻因為那討厭的自尊心而說不出口。

　　「這樣啊。但是你的表情為什麼要那樣？」

　　「什麼？什麼表情？」

　　「委屈又愧疚的表情。」

　　夕日一講，晴宇才發覺自己的情緒確實有那兩種，原來他連表情都隱藏不住了嗎？

　　他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明明之前才下定決心要好好向她道歉了，結果現在又這樣。

　　「晴宇？」

　　夕日擔憂的語氣瞬間化解了束縛住晴宇內心的自尊心跟面子，他鼓起勇氣看向夕日，卻又感到有些難為情。

　　「對、對不起。」

　　「嗯？為什麼要道歉？」

　　「就……之前在倉庫裡對你生氣，所以……明明應該要向妳道謝救了我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很憤怒，才會那樣子兇妳……對不起，也謝謝妳救了我。」

　　晴宇搔著後頸，一看見夕日在盯著自己，就不自覺轉移了視線，心臟不停怦怦跳，全身也在異常發燙。

　　這時，便利商店的門鈴響起，一名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走了進來。

　　晴宇一看見客人，就露出了招牌笑容。

　　「歡迎光臨。」

　　「晴宇。」

　　突然，夕日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抓住晴宇的領子把他拉了過來，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有些酥酥麻麻的。

　　「不要輕舉妄動，他很危險。你放心，我已經報警了，大概再過幾分鐘就會來了。」

　　意想不到的話語在晴宇腦中盤旋，還沒釐清夕日口中的「危險」，她就放開了他，同時腦海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這一次，我一定會拯救你。

　　任誰都無法被解開的死結在一瞬間一拉就開，之前的困惑好比從未出現過，謎題全在這危險之中破解出來。

　　夕日所說的「災難」是真的，隨著時間推移程度也就越來越高，晴宇有預感，這將會是他這個月遇到的最難逃離的災難。

　　夕日之所以會出現在這，並不是因為在家很閒才出來的，更何況還偏偏來到晴宇打工的便利商店，這說不過去，肯定是因為要保護他才會來的。

　　那句話響起的時機也很巧妙，夕日證實了「災難」的發生，一直以來做出的行為都在「保護」著他，聲音也跟夕日極其相似，可以說是同一人了。

　　不，確實就是同一人。

　　如果夕日從一開始就預料到未來會發生的事情，那或許在夢中響起的「這一次」，是「重複」了很多次才會說出的話語。

　　但這僅僅只是晴宇的推測，只要夕日沒有跟他說出實話，解答就永遠不會出現。

　　就在晴宇迅速整理思緒時，那名男子緩慢走向結帳櫃台，解開看似昂貴的風衣，從內袋掏出了兩樣東西。

　　還沒看清之時，夕日的表情越發凝重，下意識往右側移了下，而那兩樣東西則大剌剌的放在桌上。

　　晴宇定睛一看，發現是銀製的手槍跟匕首，看起來不像玩具，槍身跟刀身被擦的透亮，反映出他那副驚恐的神色。

　　他顫抖的右腳往後一踏，正當他又差點撞上煙盒櫃時，剛好想起夕日的提醒，他深呼吸一口氣，故作鎮定的小心翼翼瞄向眼前的人。

　　詭異的笑容看的晴宇頭皮發麻，銳利的眼神隱藏著一絲殺意，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聲音極其詭譎。

　　「選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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