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集 - 5.《那天，我聽見了她的歌聲》2/4

　　午休時間，我跟在了她的身後。

　　塞進鴨舌帽的長髮，後頸還有一些碎髮在隨著她的行動左右晃動。

　　淡粉色的襯衫搭配黑色百褶裙，襯托出她那身材嬌小的體型，身高比其他女生都還要矮一些，應該是落在一百五十到一百五十三公分左右。

　　這麼說來，她的眼神雖然冰冷，但是她那張白皙又五官深邃的樣貌，像極了精緻的洋娃娃，可愛又迷人。

　　再加上她的歌聲，就足以令人動心了。

　　但不知為何，稍早選擇她帶領我參觀學校時，其他同學看向她的目光都一臉的嫉妒、厭惡與鄙視，連男生都不為過。

　　是因為什麼呢？我想不出個所以然呢。

　　就在我苦惱之際時，她轉過身一臉厭惡的盯著我。

　　「別再跟著我了。」

　　「咦？可是，妳不是要帶領我參觀學校嗎？」

　　「那我現在拒絕你，我不要，行了吧？」

　　「呃，可是，要我從這裡回教室，可能會迷路呢，哈哈……」

　　我搔了搔臉頰，環顧了一下陌生的走廊與教室環境，要我這個路痴從這裡回去，完全就是天方夜譚啊。

　　只見她瞪了我一下，我感到背脊發涼，但表面上還是禮貌性笑著。

　　過會，她嘆了一口氣，才對著我開口。

　　「你為什麼選擇我？」

　　「要說為什麼的話，大概是因為我只見過妳吧。」

　　「就只是這樣？」

　　「也不是只有這樣，那個……雨冬穗……同學？」

　　她瞇起眼，再次瞪了我一下，這次我的身上彷彿颳過了一縷寒風，令我雞皮疙瘩。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因為班導叫過妳的名字，而且妳的制服上也有繡著妳的名字哦。」

　　她再次嘆了一口氣。

　　「只限這次。」

　　「什麼？」

　　「帶領你參觀完學校，就別再跟我搭話了。」

　　「為什麼？我不要。」

　　她似乎對我堅定的口氣感到意外，有一瞬間她震驚的睜大了雙眼，但很快就恢復成冰冷的眼神。

　　「理由。」

　　「什麼？」

　　「總得有個理由。」

　　「哦對！因為我喜歡妳。」

　　我不經大腦就說出了這句話，她錯愕的盯著我瞧，我才察覺到我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我的耳根子頓時滾燙了起來，驚慌失措的對她解釋一番。

　　「哦不是，我是說我喜歡妳的歌聲啦，不是妳想的那個意思，不要誤會。」

　　「忘掉。」

　　「什麼？」

　　「忘掉那天的事。」

　　「為什麼？我不想忘掉。」

　　「你還真是個怪胎。」

　　「咦？」

　　我愣住在原地，剛才似乎看見了她笑起來的模樣，是我的錯覺嗎？

　　「隨便你吧。」

　　她說完，轉身就走了。

　　我跟在了她身旁，與她並肩而行。

　　近看她的側臉才發現，她的眼睫毛又長又翹，小巧的鼻子，櫻紅的唇色，有種吸引人，或者說是魅惑人的氛圍嗎？

　　如果她把那頭漂亮的長髮放下來的話，也許會更加可愛也說不定，就像那天在天橋下的她。

　　「妳為什麼要藏起妳的頭髮？」

　　「沒為什麼。」

　　「藏起來多可惜啊，明明那麼漂亮。」

　　才剛說完，她就轉過頭，露出一臉詫異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很漂亮啊？怎麼了嗎？」

　　她像是在看著奇怪的生物一般皺起了眉，但下一秒就迅速的轉過頭去。

　　「如果說這是一夕之間就變成這種顏色的頭髮，你還會覺得漂亮嗎？」

　　「一夕之間嗎？這倒是有點……」

　　我托起下顎，思考著這個問題，餘光下，卻看到她垂眸，露出了不易察覺的落寞感。

　　我頓時感到心痛，卻不知為何會這樣。

　　「不過，我覺得挺神奇的，能夠一夕之間變成另一種髮色，難道妳是妖精或是女神嗎？」

　　不知為何，我不想看到她露出那樣的神情，於是我笑了起來，希望能讓她心情有所好轉。

　　只見她突然轉向我，露出了錯愕與震驚的表情，輕皺起眉，才又轉了回去。

　　「你不害怕嗎？」

　　「害怕？為什麼？」

　　「因為一夕之間變成另一種髮色，原本就很奇怪啊。」

　　「我的話比起奇怪，更接近神奇的領域吧。」

　　「你……是燒壞腦袋了吧。」

　　「我是曾經有過差點發燒過頭的狀況，不過並沒有真的燒壞腦袋啦，所以放心吧。」

　　「我並沒有在擔心你。」

　　「哈哈哈，是這樣啊。」

　　「你笑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開心。」

　　「你果然……是怪胎。」

　　我愣了一愣，又再次看見她一瞬間的笑容，但也很快就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模樣。

　　不知為何，我的心裡洋溢出不曾有過的情感。

　　開心、幸福，還有心動嗎？

　　也許是因為她很嬌小可愛，楚楚動人的樣子，所以笑起來時，我才會有這種感受吧。

　　換做是其他女生，我也應該會是差不多的感受的。

　　放學了，教室裡的同學紛紛離開。

　　我收拾書包，站起身，正打算向隔壁的雨冬穗搭話時，幾個女生從我眼前出現。

　　「嗨，晴同學，一起回家嗎？」

　　她對我魅惑一笑，隨意的把耳際碎髮順到耳後，其他女生也同樣對我露出邪魅的笑顏。

　　「沒關係，我能自己回去。」

　　我把書包背到側邊，禮貌性笑著鞠了一躬，準備往雨冬穗那裡走時，那幾個女生又擋在了我的面前。

　　「別這麼說嘛，晴同學，你不是還不熟悉這座城市嗎？我們帶你熟悉環境，也順便帶你去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對啊，保證會讓你想再一次體驗看看哦。」

　　「來嘛來嘛，別這麼掃興。」

　　其中兩名女生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一臉為難的笑著，眼看雨冬穗已經收拾好打算離開了，我趕緊抽出被她們抓住的胳膊。

　　「抱歉，下次一定，一定會跟妳們去的，我今天有急事，必須先走了，非常對不起！」

　　我深深向她們鞠了一躬，充滿愧疚的道了個歉。

　　說完，就看到雨冬穗經過我快步的走出教室，我不自覺的朝雨冬穗的背影喊：

　　「雨冬穗，等一下！」

　　當我正要跟上去時，我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雨冬穗？」

　　「晴同學，你說的急事跟雨冬穗有關？」

　　「什麼啊，怎麼偏偏是她啊？」

　　「這麼說來，晴同學當時就有指定雨冬穗帶他參觀學校呢。」

　　「晴同學，你最好別跟她走的太近。」

　　「妳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怎麼了嗎？」

　　我有些好奇，於是轉過身面對她們。

　　抓住我手腕的那名女生掃了一眼門口，像是在確認雨冬穗已經離開後才真正放下心對著我開口。

　　「她會詛咒人死亡啊，什麼降下災厄之類的，說了一些很恐怖的話啊，尤其是那頭淺色的，不知是什麼顏色的長髮，聽說是一夕之間就變了也太怪異了吧，而且眼神就像是有寒氣似的，每次看著她的眼睛就感覺會被凍傷。」

　　「有人傳言她是會降下詛咒災厄的魔女，所以啊，晴同學，你就聽我們的，別太靠近──」

　　「我不要。」

　　可能是對於我斬釘截鐵的拒絕感到意外，所以她們的臉上都呈現出震驚與錯愕的表情。

　　「不……不是啊，晴同學，我都說成這樣了，你怎麼還會想接近她啊？」

　　「抱歉，我不是不相信妳們，不過妳們也說這是個傳言，妳們真的有聽她說出來過嗎？」

　　「欸？那個……我……」

　　她轉移視線，眼裡全是心虛跟驚慌之意。

　　「我知道妳們是為了我好才這樣說，但是傳言不過就是個傳言，不代表就是真的不是嗎？我希望妳們別只看表面，也許親近過後就會覺得她不是妳們想的那樣了，能答應我嗎？」

　　我低聲下氣，揚起禮貌性的笑容對她們說道。

　　只見她們看見我的笑容後，都一臉羞怯的轉移視線，吞吞吐吐的擠出這些話。

　　「竟……竟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就勉強答應你吧。」

　　「當然，我……我也會做到的。」

　　「看在晴……晴同學的份上，我可以做到。」

　　「這樣啊，那謝謝妳們了，妳們真善良。」

　　我開心的扯開一抹笑容，但我似乎看到了她們頭上都冒出了一朵朵的小花，是我的錯覺嗎？

　　突然，我想起雨冬穗，趕緊背好書包，向她們微微鞠了一躬。

　　「抱歉，我要趕快追上雨冬穗了，我能先走嗎？」

　　這次她們沒有打算攔住我的意思，反而很大方的擺擺手說道。

　　「沒關係，晴同學，趕快去吧。」

　　「能看到你的笑容就已經足夠了。」

　　「她應該還沒走遠，走快點的話大概就能追上她了。」

　　「謝謝妳們，那我先走了。」

　　我又再次鞠了一躬，才急匆匆的快步走出教室。

　　踏出學校，我才遠遠的看見雨冬穗的背影。

　　我邁開腳步，以稍快的奔跑速度追上了雨冬穗。

　　她小小隻的，後頸的碎髮、裙擺都隨著她的走動而左右晃呀晃呀的。

　　人行道旁的河川清澈透明，左側是吵雜的車水馬龍，但不知為何，我的眼裡只容得下眼前距離不遠不停往前走的雨冬穗。

　　我調整呼吸，抹掉了額頭上的汗，整理好剛才因奔跑而亂糟糟的衣物後，這才走向前跟雨冬穗搭話。

　　「雨冬穗。」

　　她的肩膀抖動了下，但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過頭，就只是筆直的一路向前走。

　　那股生人勿近的氛圍又再次散發出來，但這次我沒有退縮，反而走到她旁邊，與她並肩而行。

　　「雨冬穗，我剛讓妳等一下，怎麼沒有等我？」

　　「她們不是要你跟她們一起回家嗎？」

　　「我拒絕了啊。」

　　「所以為什麼要拒絕跑來找我？」

　　她的臉色沒有任何情緒，只有那雙冰冷的眼眸，我看不透她，所以才會對她那麼好奇的吧。

　　「我想聽妳唱歌，不對，是哼歌嗎？」

　　「不要。」

　　「為什麼？」

　　「我不喜歡在人們面前哼歌。」

　　「可是我很喜歡妳的歌聲，一下下也好，真的不行嗎？」

　　我懇切的請求她，想著再不行就要跪下磕頭時，就察覺到她掃了我一眼，才若有所思的瞇起眼。

　　「有人說過你很像狗嗎？」

　　「欸？好像……還沒有。」

　　我愣了，不自覺就回應了她。

　　「黃金獵犬。」

　　「什麼？」

　　「挺適合你的。」

　　我眨眨眼，想說是不是我的錯覺，才發現她這次露出的笑容很明顯，並不是錯覺，而是現實。

　　而且她的笑容，真的很可愛。

　　我抿緊了唇，耳根子不禁滾燙起來，如果再看下去我的心臟也許會奈何不了，所以我趕緊轉移視線。

　　「是……是這樣嗎？哈哈哈，我倒是覺得妳挺像貓的，那種……孤傲的小貓咪。」

　　我搔了搔臉頰，故作鎮定的說道。

　　在說到「孤傲的小貓咪」時，我的聲音縮小成氣音，生怕她聽到會感到生氣或厭煩。

　　只見她沒有回應，下一秒，就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我，盯著我的視線是一種逼迫的探究意味，讓我從頭到腳都發麻了起來。

　　我有些緊張，像被審視了一番似的，不敢輕舉妄動。

　　微妙的空氣凝結在這一刻，就連河水跟車水馬龍都看似停在了原地。

　　半響，她才瞇起了眼，對我開口。

　　「你，到底是誰？」

　　我來不及思考她的話，也來不及回應，因為在她說完的下一刻，有個壯碩的男人從雨冬穗經過，並撞到了她。

　　「咦？」

　　「冬穗！」

　　她被撞到肩膀，導致重心不穩，往前傾倒，我趕緊向前一步接住了她，她倒在了我的懷裡。

　　「冬穗，有受傷嗎？」

　　我扶住她的雙肩讓她站好，掃了一眼她的全身上下，發現她並沒有受傷或扭到腳的跡象才鬆了一口氣。

　　「我沒事，謝謝。」

　　她垂眸，臉色不太好看，右手緊抓著左手胳膊，似乎被嚇的不輕。

　　我朝那名壯碩的男人看去，他已經快要走遠了。明明撞到了人卻沒有道歉，就這樣直接走人，不知為何，我心中有股怒火湧上心頭。

　　不知不覺，我早已朝那名男人的背影踏前一步，並對著他說道。

　　「不好意思，前面那位，你剛才撞到了人，是不是應該道個歉比較好？」

　　我有點驚訝，發出來的聲音比我想像中的還要低沉，我有那麼生氣嗎？

　　「晴……晴春稻？你在幹嘛？你突然之間發什麼神經啊？」

　　旁邊的雨冬穗以一種不想惹麻煩的小心翼翼的嗓音在勸退著我，但是我沒有理他，視線全然放在眼前停下腳步的男人。

　　我莫名感到緊張，握緊了身側的拳頭，雖然現在放棄還來得及，但不知為何，只要是發生在雨冬穗身上的事我就會做出不符合我個性的做法。

　　下一秒，那名男人轉過身，身上冷冽陰暗的氣息散發出來，一臉的兇狠樣子令我毛骨悚然。

　　他快步走到我的面前，雙手插在兩側的褲子口袋，在右側的口袋裡，我似乎看到了類似刀柄的形狀，瞬間，恐懼佈滿了全身。

　　「你剛剛是在叫我道歉？」

　　他靠近到我的眼前，因為他很高大，所以他是微微彎下身在對著我說話。

　　我的雙手正在發顫，但是我沒有退縮，反而直視著他。

　　「是，請向她道歉。」

　　「哈！哈哈哈哈……」

　　他退了回去，捧腹大笑，在笑的差不多時，他以一種難以看清的速度握住了那把刀柄，揮了過來。

　　幾乎在一瞬間，我想都沒想，只是下意識的，就抓住了要砍到我的刀。

　　「咦？」

　　回神過來，我已經抓住那把尖銳的刀身，血一滴一滴的從我的手掌心掉落下來。

　　疼痛，沒有我想像中的還要痛。

　　不知是被恐懼跟緊張給麻痺了還是怎樣，此刻我只希望眼前的男人能向雨冬穗道歉。

　　「你……你是怎樣？」

　　「請道歉。」

　　我直視著他的雙眼，他似乎是被我這一舉動驚嚇到，沒有前面的兇狠樣子，反而變的膽怯又慘白的臉色，只想逃離這個地方的感覺。

　　他想抽回被我抓住的刀身，但是我知道他一抽回就會逃走，所以我緊緊的抓著刀身不放。

　　「請你道歉。」

　　「給我放開！」

　　「請你先道歉。」

　　「我……我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不是對我道歉，是向我旁邊那位道歉。」

　　他輕聲罵了句「該死的」，才轉向站在我旁邊的雨冬穗，低聲下氣。

　　「對不起，我不應該撞妳，非常抱歉。」

　　「沒……沒事。」

　　「可以了吧，快點放開！」

　　我放開了刀身，他迅速把刀收進口袋裡，左顧右盼沒看到路人在附近後，他才若無其事的轉身就走。

　　等他離開後，我那恐懼不安的心情才逐漸平復，也才真正意識到手掌心的傷口是多麼難以忍受的劇痛。

　　瞬間，我跪倒在地，額頭上冒出了冷汗，手掌心的傷口也不斷湧出血，但我根本無心去止血。

　　如果我那時沒有抓住刀身，也許我就會被砍傷，情況不好的話可能會當場斃命。

　　我不敢想像，那可怕的畫面。

　　「晴春稻！」

　　雨冬穗的嗓音在我前方響起，我抬眼一看，就看到她那沒多大起伏的表情，眼眸裡帶了點擔憂。

　　不知為何，看到她為我擔心的模樣，我有點開心。

　　「你知道你差點就死了嗎？」

　　「抱歉，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生氣。」

　　我抬起沒有傷口的手搔了搔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笑著。

　　「真是怪胎。」

　　她蹲下身，從身側的書包裡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衛生紙，然後抬起我那隻正湧出血的手，把衛生紙亂糟糟的塞到了我的手掌心。

　　「握拳。」

　　「咦？」

　　她抬眼看向我，瞇起了眼。

　　「止血。」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低能兒一樣，我無言以對，但還是禮貌性的笑著。

　　我握住衛生紙，一股疼痛襲來，我咬牙切齒，皺起眉頭，好不容易把疼痛壓了下去，就看到雨冬穗站起身，俯瞰著我。

　　「你應該沒痛到不能走路吧。」

　　我點點頭，站起身，用沒傷口的那隻手拍了拍沾滿灰塵的屁股，就聽到了雨冬穗那冰冷的嗓音。

　　「去你家吧。」

　　「什麼？」

　　我愣了一愣，有些錯愕。

　　「傷口，需要包紮。」

　　「我自己可以……」

　　「你自己可以？」

　　「呃……大概？」

　　我搔了搔臉頰，有些心虛的轉移視線。

　　「你家應該有醫藥箱吧。」

　　「有是有啦，只是……」

　　「那，帶路吧。」

　　她的嗓音平靜卻有種不容拒絕的感覺，眼神冰冷卻像個女王一般居高臨下的盯著我瞧。

　　不管怎樣，我都沒辦法拒絕她那無形的威壓。

　　我只能欲哭無淚的，帶領她前往我的租屋處。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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