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我的南北東西，
他是週一到週五，他是週六和歇息，
他是我的月，我的夜，我的話，我的歌，
以為愛情會地老天荒，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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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奧登《葬禮藍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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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都是些差不多能與日月同壽的傢伙，滄海桑田於他們而言不過是晝夜變換……而在不知不覺間，崑西也成了人類眼中的「妖怪」，本人對此都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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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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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還記得那天，他提著剛獵到的野兔回到家門前，自傷口流出的兔血滲出，沿著皮毛往下滴落到崑西鞋邊，血珠撞上木地板，滴㗳了一聲又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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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屋子坐著三人，兩名長老迴避了他的目光，唯一面向他的是面有難色的村長——崑西看著他長大，幾十年前常常要到森林幫忙找回迷路的他，到了最近，要找的又變成了他的兒子——只是視線一對上後，村長便立即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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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請求他離開村子……要比現在距離還要更遠，最好直接搬進森林深處，哪怕他現在住的位置，其實已經貼在村子最邊緣的地方，壓根不算是住在村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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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最近森林裏太多怪事了，周期混亂的動物遷徙、狂暴化的動物、生長茂密得詭異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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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清楚原因，但他們很害怕、全村都很害怕，所以他們決定強行找出一個人來擔當原因……於是乎他們害怕起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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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默默地聽著，任由村長從最初的惺惺作態，說到後來痛哭著謾罵，指出崑西異於常人的地方來作控罪陳詞。這動靜理應不會大得引來其他村民的注意，畢竟崑西所住的地方是如此偏僻，但他們還是聚集起來，舉著農具與火把，鼓起勇氣站在崑西身後，鼓譟著、耳語著、 哭著叫著罵著鬧著……群眾的指指點點包圍了崑西，一句又一句的「妖怪」像石頭砸到崑西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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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血又再滴下，滴㗳、滴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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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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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垂下目光，以沉默領受了這項罪名，在一張又一張熟面孔的押解下，順從地離開自己長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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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求生難不了熟知森林禮儀的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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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便在森林裏建立好營地，以打獵和採集植物果腹，在天雨或糧食充足的情況下，便以逸待勞，在帳篷裏舒舒服服的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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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使用魔法，導致從前分得的那份充沛魔力全用在延年益壽上了……他開始明白起為何某妖怪會天天臥在軟榻上哀嘆無聊，的確是挺無聊的，漫無目的得像在大海上隨處漂流，由不得自己掌舵，日復日看到的都是同一片海洋，不曉得何時才會遇上新大陸可以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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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不討厭活著、但也不討厭死亡，他接受命運的一切安排，如同順應大自然的喜怒，既然明早的他還能睜開眼，那麼他就會履行他生於這世界的責任，哪怕只是繼續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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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伊……大魔法師失蹤十幾年了。在各地祭壇又到了需要調和魔力的時間，上至國王下至平民都不約而同想起這件事，然而所有眷屬等了又等，等到連艾斯特都向眾人搖頭，說他沒有頭緒，緊皺的眉頭暗示了他腦內僅有負面推測，無謂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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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眷屬不願接受，殘留在他們體內的魔力昭示著契約還沒結束，休伊理應安全無恙，於是他們去找、去等，但隨著時間過去，心也漸成死灰……崑西並沒有很熱絡地與他們聯絡，畢竟當中實在有太多令人不敢恭維的傢伙，但消息還是會經由兩名使魔傳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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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來愈多眷屬選擇轉生了，在休伊的魔力完全消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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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以為那傢伙也一樣，畢竟他是如此喜歡休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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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耳和尾巴高高豎起，縮成針狀的異色獸瞳緊盯著崑西，鮮血濺滿了他整張臉，尖銳的牙齒咬穿了獵物的氣管，血液沿著嘴角滴到衣襟，還在抽搐的鳥兒在掙扎，細碎的羽毛紛飛。不曉得多少天沒清理過，變了色的血塊凝結在那人的紫髮上，材質柔軟上乘衣袍又髒又爛，像擦地布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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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以自己能得上天寵愛、成功化形為傲的高傲狐妖玖夜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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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盯著故人，而故人只是伏下身、繃起肌肉，呲牙裂嘴的發出警告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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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資深獵人，崑西曉得那種叫聲是什麼意思，也知道與野生動物對上目光不是什麼明智之舉，但當下，他棄掉那些野外知道於不顧，緩緩放下手上的弓箭，騰出雙手後一步步朝妖狐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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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就生活在森林的他很擅長和動物打架，更何況對手是那隻忘光了幻術的笨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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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狐狸在崑西肩膀上留下傷口，尖銳的牙齒幾乎咬了個對穿，血流如注，但對比昏迷，崑西毫無疑問打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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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蹲下來，仔細端詳玖夜的狀態——臉容憔悴，瘦得形銷骨立，拉開眼皮一看，雙眼的眼白都佈滿了血絲。臉頰被揍得留下瘀傷，黃色的那邊眼睛腫了起來，但兩眼同樣掛著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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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髮和獸毛打結，發出怪異的味道，乾掉的血跡近乎黏滿了他整個人，崑西捏開了他嘴巴，不意外會在齒縫間找到血肉渣滓。指甲縫結著發黑的汙垢，有泥也有血。衣服破爛，絲綢做的衣服髒得找不著原本顏色，而腳上僅剩下一邊鞋子，另一邊則不知所終，白晢的腳掌黏滿了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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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頸側和兩邊肩上都有結了痂的抓痕，相信是他自己撓的，而尾巴上還禿了一塊圓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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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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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過後，崑西拍了拍雙手，回去背起自己的裝備和武器，又撿起對方的獵物，最後才扛起那隻臭哄哄的狐狸。那時的森林已經開始有狂暴化跡象，但對崑西而言還是相當安全，不會主動攻擊的兔子在草叢後方謹慎地觀察了一會，然後拔著腿跑到一邊；鳥兒在頭頂飛過，對底下正在走動的人影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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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高至小腿的茂密草叢，一路往下走，有一邊蜿蜒的小河，清澈而冰涼的河水流動不息。崑西蹲下來，望著河水思考了一會，低下頭朝水面低聲道歉後，把髒兮兮的玖夜撲通一聲丟進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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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污染物在水面上載浮載沉，水流漸漸沖去髒垢，縷縷血絲蔓延，紅線漂遠，最終暈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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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化形的妖獸都是得大自然喜愛的，所以就算把玖夜丟在河裏自生自滅，他也不會淹死。崑西本以為泡過冰水能多多少少讓對方冷靜一點，畢竟那人的傲氣和他的毛一樣多——雖然最近禿了一塊——不會讓自己難看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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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方的狀況並沒有好轉，繼續茹毛飲血，衣服還是同一套爛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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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不厭其煩的將狐妖丟進水裏，一次又一次，漸漸地，他察覺到自己愈來愈容易扛起玖夜……不是他變強壯，而是對方瘦骨嶙峋到根本沒多少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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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花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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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掂了掂手上肚破腸流的兔子，目光對上一雙血紅的混淆眼睛，猙獰的魔物在死後仍一臉兇殘，咽喉處有一大塊皮肉不翼而飛——想必已經進了玖夜肚裏了——崑西看著屍體，想了想，伸手在自己的背包中割了一大塊肉乾，用味道奇特的葉子包起來，放在河邊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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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妖怪……玖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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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對著沒有意識的麻類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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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第一次遇見玖夜時，玖夜還未叫玖夜，因為狐狸本來不會有名字，取名是人類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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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樹林比現在寧靜許多，風吹過鬱鬱蔥蔥的樹林響起一串沙沙唰唰，某種氣息讓周遭動物逃之夭夭，但崑西反迎著那氣息奔去，一心想逃到森林深處，避開如影隨形的閒言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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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跑到了那傢伙的地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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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只是個小孩子的崑西身高只有半截向日葵那麼高，兩眼通紅的他站在大樹下，抬高頭望向上方，呆呆地張著嘴；還未能長期維持人形的紫色妖狐趴在樹椏上，居高臨下的睨著崑西，尾巴徐徐晃動，一舉一動都洋溢著滿滿的囂張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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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神靈似的妖狐對人類的煩惱嗤之以鼻，瑰麗的紫眼在陽光下折射出寶石的光澤，另一邊眼波流轉的金黃眼睛，與崑西手背上的黃玉輝映，漂亮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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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妖怪』有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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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張嘴，吐出人話，彎起的嘴角似乎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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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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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籠罩天空，東昇的太陽照不亮雲朵，漸寒的清晨昭示冬季將至。崑西點算了下糧食儲備，內心計算製作肉乾與乾糧所需的材料和天數後，背起裝備，掀開帳篷布簾——玖夜就在帳篷門口前面。察覺到崑西的動靜，他面無表情的轉過頭望向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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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差點一腳踢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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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耳朵都收起來了，不曉得在地上坐了多久的他頭髮仍濕漉漉的，衣服總算換了套乾淨的，布料掛在消瘦的身軀上，素淡的衣服襯得那張蒼白的臉更加面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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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夜眨了眨眼，轉開了目光。一紫一金的眼睛望著前方隨風搖曳的樹木，沒精打采得只是呼吸都花光了力氣，仍然昏昏沉沉的腦內有千愁萬緒，但又彷彿空虛得什麼都沒有，過於強烈的情感在心頭徘徊太久便找不著出口，只好在原地打轉、打轉，糾纏如亂麻，說不清，道不明，最後疼痛變得麻木，可惜未能癒合，隨便碰碰都要流血，滴㗳、滴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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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忘掉的話，想必會很輕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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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西順著他的目光，觀察了一會樹木直至風息，什麼道理都瞧不出來的他只好低頭望回玖夜，試圖找出一條可以繞過對方離開帳篷的道路，但這狐狸向來擅長惹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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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崑西想不想聽，也清楚對方不會有任何回應，但玖夜還是自顧自的說起來：「什麼眷屬，就連蛇妖都夠膽比我早死，一個二個都擅自離開……有夠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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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細碎的呢喃飄於空中，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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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盯著在腳邊打轉徘徊的螞蟻，抬起了腳掌，鞋底瞄準了大難臨頭卻渾然不知的螞蟻，但半晌後又移開了。鞋底碾了碾濕潤的泥土，指甲刨動沙泥的感覺出奇清晰，而思考間，指甲又變得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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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人類，全都很弱很無聊，本來以為休伊會不一樣，結果還是很快就消失。」，他最後如此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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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賞臉的崑西默默聽完，等對方說完後，才捂著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邊打邊口齒不清地說：「一頭鹿。狼肉不好吃，不要狼。」，他沒頭沒腦的說完後，提起裝備，轉身掀開了布簾，一副準備睡回籠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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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夜立即扭頭望向他，愕然蓋過了怒火，結舌的他望著崑西慢吞吞的鑽回帳篷，半晌後才回過神來，追到那混帳的床邊詰難：「我這麼難過，你聽完後還跟我收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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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躺回被窩中的崑西睜開一邊眼，滿是埋怨地瞪向玖夜，「不耐煩」和「我的鹿呢？」寫滿在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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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失蹤而已，又不是掛掉，總有一天會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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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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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地說著，帶著睡意的說話聽起來有夠隨便，但也許就是這種漫不經心的口吻，反而更有信服力，就像在說休伊也不過是去了趟路途較遠的旅行，而不是……音信杳然的消失十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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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夜抱著膝蓋，背對著床舖坐到地上，狐狸耳朵和尾巴又冒出來了，尖尖的耳朵垂得快貼著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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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陪我等他嗎？」，玖夜開口問道，但又小聲得像不想崑西聽到；話音剛落，他便立即低咳了幾聲，像要蓋過方才的說話般，提高了音量說：「我哪天說不定就會變成邪惡大妖怪。要是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我可沒有把握能記得避開你的村子——」，他頓了一頓，耳朵不禁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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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雷，他踩的是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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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是你也比我早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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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吧。」，崑西不等玖夜說完，便打斷了玖夜的話，然後在合上眼後，又多講了一句：「記得把鹿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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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不管玖夜怎樣再煩他，他都拒絕再睜開眼睛搭理多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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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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