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宇調整好狀態後,便繼續參賽,而宋明和俞寧則回到觀眾席上。不用多久,比賽便開始了,參賽者輪番上台,演奏自選曲目,再由評審給予相應的評價。
觀眾席上的俞寧百無聊賴地托着下巴,望着台上的參賽者跑來跑去,絲毫提不起興趣,他原本對古典音樂就不感興趣,若不是有琛宇,他已經不會來。況且,他的耳朵已經被琛宇養刁了,沒有像琛宇這種水平的鋼琴家演奏,他根本聽不入耳。
就在俞寧快要睡着時,琛宇終於出場了,他身穿黑色西裝,頭髮全都被梳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只有幾條的頑劣碎髮依然垂下來,不過,它們並沒有破壞髮型,反而增添了幾分冷清和貴氣,讓琛宇看起來就像某家的貴公子。
黑色亮面皮鞋踏上同樣是亮面的木地板,步向舞台中央,準備演奏。台下的觀眾旋即燥動起來,因為他們期待已久的Joesph Sum 終於上台了。
琛宇坐上鋼琴椅,開始演奏前,他把視線投向觀眾席的方向,並茫茫人海中精準捕捉到俞寧的身影,兩人互相凝視。琛宇今日沒有戴金絲眼鏡,那雙炯炯有神深邃的桃花眼被展露出來,如同黑洞般吸引着俞寧,讓俞寧的心不自覺地向他傾斜。琛宇朝着俞寧微微一笑後,就收回目光了,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回鋼琴上。
琛宇這次演奏的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秋日私語》,樂曲開首的節奏緩慢,聲調低沉,給人舒適的感覺。其後,琴聲融入空氣中,包裹着人們,讓人彷似置身於秋夜的楓葉路上。溫柔的月光散落在楓葉上,腳下的楓葉彷彿被鍍上一層發着銀光的薄紗般,在夜裏熠熠生輝,使人不禁放緩步伐,沉醉其中。
片刻,樂曲的節奏漸漸變快,連串清脆輕快的音符加入了秋夜裏,猶如徐徐而來的清風般,勾起了地上的楓葉,吹響了樹上的秋葉,輕撫了人們的心靈。
琛宇強而有力的手指在黑白琴鍵間躍動,奏出如美人魚歌聲般誘人的樂聲,使無數觀眾都跪倒在他琴鍵下,心甘情願地被他俘虜,只為能多聽一點他的琴聲,他就像這裏的王。看着在台上全情投入,將身心都交付給音樂,並散發着強大氣場的琛宇,俞寧知道以前的他回來了,那個強勢又自信,帶着致命吸引力的他。
𣊬間,一種異樣的感受在俞寧心裏發酵,作為二十世紀的青年,就算之前沒經歷過,他也清楚這是什麼感受,可是他不願承認。
因為這是對琛宇的心動。
隨後,樂曲時快時慢,時起時起落,猶如在跟楓葉跳華爾滋般,時而轉圈,時而躍起。樂曲節奏變幻莫測,讓人十分享受,不斷期待着下一個音符。《秋日私語》全曲不長,約三分多鐘,不久,樂曲就以緩慢的尾奏落幕,為這幅秋日晚色畫下最後的色彩。
樂曲完結後,演奏廳馬上響起如雷貫耳的掌聲,不少人都站起來為他鼓掌,毫不留情地展示對他的讚美。琛宇也從櫈子上站起來向着四方八面的觀眾躹躬,當他對着俞寧那邊的觀眾席彎腰時,俞寧刻意別過臉,避開他的視線,心裏暗想暫時不能和他對視了,不然,琛宇一定會看穿他。
毫無懸念的,獲得全場歡呼聲以及評審高度讚賞的琛宇成為了金獎的得主。為了慶祝琛宇得獎,宋明和俞寧本來打算請他吃大餐,可惜,宋明臨時有事做,要先走,於是就剩下俞寧一個獨自站在演奏廳外等琛宇。
待琛宇收拾好東西出來後,天色已晚,月亮已接了太陽的班次,懸掛在夜空中。兩人從演奏廳出來後,便走上了旁邊通往市區的道路,這裏離市區不遠,走十五分鐘便到。道路旁邊有條小溪,局限了道路的寛度,令它只夠兩人平排而過,可是俞寧和琛宇並沒選擇平排,而是一前一後地走着,俞寧在前,琛宇在後。
俞寧邊走路,邊用手機找餐廳、看食評,完全沒看路,也忽視了前方的路燈杆。正當他快要撞上時,琛宇眼疾手快地伸出了手擋在俞寧的額頭前,讓俞寧撞在自己的手上。
「嘶!」琛宇輕聲痛呼。
俞寧聽見後抬首,瞥見琛宇為自己擋下了路燈杆,他滿臉歉意地道:「抱歉,我沒看路!你沒事吧?」
話落,他輕輕抓起琛宇的手,反覆查看,瞧見手背微紅略腫。俞寧心疼地說:「哎呀,你的手是用來彈鋼琴的,怎能幫我擋?!一萬傷到筋骨就不好了。我的額頭撞腫沒關係,你的手比我的額頭矜貴太多了。」
琛宇調侃,「這可不行,你的智商本來已經低,再撞,我怕你連sin,cos,tan 都不會計了!」
「才不會,你上星期剛才教過我。何況,我才沒你說得那笨!我可精明着呢!」
琛宇挑眉,「喔?是嗎?」
「當然!」俞寧洋洋得意地說。
他繞過燈杆又繼續往前走,琛宇也跟着他的腳步往前走。
半晌,他說:「對,我剛才忘了問,你不找周若⋯不,周老師嗎?」
雖然俞寧不喜歡周若荷,但她始終是自己老師的母親,還是該尊重一下。
「不用找,反正晚上回家也會看到她。而且,我不用想也知道她的評價,在她眼中我永遠不夠好。其實,我一早就知道這點,只是我不願承認,亦不敢接受,還總是心存僥倖的,期望她會認可我,是我太傻了。不過,我以後不會了。」
琛宇腳步一頓,「對了,今日的事,謝謝你。」
俞寧轉身回答,莞爾一笑,「不用謝!」
「對了,我還有一點要說,人的價值是由自己定的,不是由基於別人的評價或者外界的條件。
小時候,我很怕其他人知道母親的職業,因為那是不被世人認可的。後來,無意中被人揭穿了,同學老師都戴着有色眼鏡看我,總是在背後對我議論紛紛,說我是爛泥,說我是壞學生。那怕我考試拿到滿分依然沒人認可我,他們對我的評價還是很差,仍然覺得我是垃圾。
但我從不因那些無理的評價而眨低自己,因為我清楚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不管別人怎麼評價,我還是我!我有自己的優點、價值,這是無人能改變的。你也是,要學會認可自己,無論你是否能滿足周若荷的要求。」
俞寧的說話醍醐灌頂地點醒了琛宇。
琛宇點點頭,「對,你說的沒錯,我應該學會認可自己,找尋自己的價值。」
「沒錯!我就說我精明你還不信?你看,我懂的道理你卻不懂,還要我來教你!」
「好好好,你最精明。」琛宇附和。
此時,掩蓋着月亮的雲層悄悄溜走了,月光再次回歸大地,鋪展在小溪上,使水面波光粼粼,並影映出月亮的影子,異常漂亮。俞寧也被它奪去了注意力,目不轉睛地欣賞着眼前美景,嘴裏發出連連感嘆。
然而,琛宇眼裏就只有俞寧,在他心中再美的景也比不過俞寧。
俞寧就像鑽石般燿燿生輝,歷盡千帆依然閃耀如初、堅毅不摧,從來沒因生活的苦難而自甘墜落。
這,是俞寧最吸引他的地方。
俞寧回頭看着琛宇,指着溪水道:「你看着我做什麼?別發呆了,快看!多美麗啊!」
話落,俞寧粲然一笑,揚起一個璀璨如星河的笑容,頓時照亮了琛宇的世界,使世間萬物都充滿色彩,甚至連路邊的野草、平平無奇的路燈也生動起來。
瞬間,琛宇有想親吻俞寧的衝動。
他走近俞寧,看着他調皮又叛逆的臉孔,視線落在他殷紅的嘴唇上,細繪他的唇形與唇紋,彷彿想把他的朱唇刻在心底。琛宇咬了咬唇,眼神陰晴不定,心裏只剩一個想法,真想把他的嘴唇當成果涷一口食下去啊。
不過,他終究還是忍住了,他不想嚇到俞寧
琛宇只是輕輕揉過他柔軟的髮頂,露出世上最為寵溺的笑容,「嗯,真美麗。」
琛宇和俞寧食完晚餐,便回家了。打開門,果然和預想的一樣,周若荷早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他。
「啪嗒!」周若荷放下了手中的雜志,「你去哪了?」
琛宇邊脫鞋,邊道:「我和朋友去吃飯。」
周若荷挑眉,臉帶慍色,「你還好意思去吃飯?你彈得那麼差不回來好好練琴,還去和朋友吃飯?你好意思嗎?」
琛宇拿出去平時教訓學生的氣勢,堅定地說:「我好意思,我已經彈得很好了,我很滿意。」
周若荷震驚得瞳孔曠張,滿臉不可置信,又把琛宇的話重覆一次,「很滿意?你很滿意?」
琛宇點頭。
「你很滿意?!滿意什麼,彈得一塌糊塗,完全不知所謂,這叫好?」周若荷怒斥。
「你不覺得好,但別人覺得好,評審覺得好,觀眾覺得好,就夠了。」
「你!」周若荷氣憤得用手指指着他。
那麼多年來,琛宇對她都是千依百順的,就算是執意要當中學老師的時候也從未試過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周若荷氣得指尖發抖,「你這是造反了!你還認不認我這個母親?認不認這個家?」
換作是從前,琛宇一定會馬上軟下來,好言好語地哄着周若荷,求她原諒,不過,現在的琛宇已經不同了。
「我認,你永遠都是我的母親。」
「那你又不聽我的話?!」周若荷質問。
「母親,我是你的兒子,是一個獨立的人,不是你的扯線娃娃,我也有我的思想,我不會再聽從你無理的要求!」
周若荷這種要面子,容不得別人罵她的人,又怎能接受琛宇說她的不是呢。琛宇的話無疑成了火苗,燃點了周若荷的導火線,使周若荷內心的炮彈炸開了,怒火升到三尺多高。
「你是什麼意思?無理的要求?!你在說我有錯嗎?是我的錯嗎?明明是你能力不夠,天資不足!你卻怪我?我只是想為你好!你竟然這樣說我?你滾,你滾,你給我滾!我不要再見到你!」
周若荷打開門,趕琛宇走。
琛宇彎腰穿回剛剛才脫下的鞋子,朝着門口走去,琛宇剛離開數步,周若荷就喊:「你現在走了,那你以後就別回來吧!」
然而,琛宇不為所動,依然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呯!」被無視的周若荷氣得七竅生氣,大力關門。
沒了家的琛宇踱步到樓下公園,雖然從小到大一直害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但琛宇沒想像中那麼傷心和失落,反而暗自鬆了口,感覺肩膊上的壓力輕了不少。他終於不用活在別人的要求下,能隨心而行,活出自我了。
琛宇走到路邊,截下的士,報了酒店的名稱,然後便安坐在位置上,期待着明天,嶄新的一天。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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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對於《秋日私語》的形容完全是本人憑想像胡編的,本人沒學過任何關於音樂的專業,真勿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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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本作品參加了kadokado 的小說比賽,如果各位人美心善的小天使有空,可以到以下連結,幫忙投票,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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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編號:5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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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最後,我在寫這章時想起了中三時選科的經歷,當時,要選讀文科還是理科,我是喜萊理科多一點的,也想讀理科。可是,當時班主任和理科老師都不建議我,說我能力不夠。但我當時沒聽他們的意見,一意孤行地選了理科。幸好,在我的努力下,最後在文憑科裏取得不錯的成績。所以想和大家說有喜歡的就堅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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