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男人停好了車,沒有叫醒熟睡的青年,逕自脫下外套包裹著膩在一起睡著的兩個人,照著寧之前告訴過他的方法小心地將他們打橫抱起。栩巍送回房間、寧則是被好好換下衣服,用毛巾簡單擦澡之後才套上睡衣丟上床去。
男女有別,臧十還是會顧慮栩巍是個女孩子。這種情況下他會明早早點起床,然後喚她起來洗澡,但明天是週六所以沒有關係。另一方面他對寧也不是完全沒有顧慮,至少他不會把人整身扒光光,衣服褲子,能夠大致清潔一下身體消除酒味就足夠了。
最後輪到自己,意識清醒的他去沖了個澡之後回到房間,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其實他還不太累,今天下午和寧還有栩巍玩得很開心,還沉浸在那份小小的喜悅中不想出來。
他隨手撥了下身旁青年的瀏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蓋了厚棉被又開暖氣的關係,他的體溫感覺比平常還要高一些。
棉被外相較冰涼的大手摸摸他白皙的額,滑過顴骨、直達頸部。他感覺到青年縮成團攥著棉被一角的身子顫了下,接著才半夢半醒地將小一號的手覆上他,開始熟悉他的溫度。
臧十又在這裡待了一下,接著才帶著嗡嗡響個不停的手機離開房間,往隔壁的工作室走,當然離開被窩前不忘輕手輕腳地把青年暖暖的手收回被窩裡。他換了副表情把漆黑一片的小房間門鎖上,那樣子像是有人欠他好幾百萬。
從剛剛開始關成震動的手機就不斷吵著他,那只可能是森又傳了工作內容過來。在這種爛時間,他們大概是衝著他會為了錢而不推掉工作。
他坐到工作桌前打開檯燈和筆電,郵件信箱顯示沒有新訊息,這令他有點困看清楚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名稱之後才冷靜下來,深呼吸一口之後才接起電話。
「晚安,韓姐。」
「晚安。」
「這個時間,還是您親自打過來,是有什麼急件要處理嗎?」
「噢,是的,資料我請森等等傳過去。另外,我是想請你明天早上過來一趟,臧。」
男人知道,在與韓姐對話的時候必須保持頭腦清晰,不然很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掉進了她設下的圈套。韓姐就是那麼聰明的人,而她剛剛那句話,臧十也在今天夏天時從森的嘴裡聽過同樣一句。
短暫沉默過後,他緩緩開口。他知道韓姐可能是在利用他剛才讓電話響了好久才接起來的罪惡感在和他談的,那麼他就要更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見,不能混雜著其他的想法。
「韓姐,您是不是又要讓小孩給我了?」
「猜對了。臧真聰明呢。」
「……我可以接下急件任務,但再送孩子過來的事恕我拒絕。」
他語氣堅定,卻是第一次拒絕韓姐。臧十知道身為天使的自己不能否定韓姐,但他真心不喜歡那對雙胞胎,家裡也沒有足夠的位置再接納其他小孩。
男人握著顫抖的拳,一邊等待手機另一頭的回應,一邊操作滑鼠點開森傳過來的急件資料,限時是五小時內,確實真的很急。
「……那好,你照顧巍也辛苦了。工作加油,晚安。」
語落,韓姐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就如平常那樣優雅從容,即便已經接近深夜,卻也聽不出一絲疲憊。韓姐就是那樣完美且令人畏懼的對象。
由對方掛掉電話,臧十吐了好大一口氣,轉開放在桌邊的寶特瓶一次就喝掉大半,不斷吞飲的喉滾動得厲害,卻不及稍微脫離韓姐掌控的快感。
他拒絕了韓姐。那個一直以來都任意差遣他的韓妁媖。
不過工作既然應下了還是必須得完成。森又傳來了另一封郵件,說是剛才那封寄錯了,他點開的頁面也已經顯示「傳送對象已收回訊息」的字樣。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照著森的指示打開了另一封新郵件,並按照上頭的目標進行工作。
臧十在工作室稍微整備一下,這次的工作沒有指定要穿上代表性的全白服裝,因此更可以節省掉往返宅邸換裝的時間。
男人選了幾把武器收在貼身服飾內袋,戴上藍色變色片和黑口罩之後離開工作室,而時間已經是接近午夜十二點。
他猶豫了下,還是打開房門,裡頭的溫暖空氣就像是與他身處在不同樣的和平世界。臧十放輕腳步湊近床邊,拉下遮蔽臉龐的口罩,專心看著熟睡卻喃喃囈語著什麼的青年。
「好冷,臧十……。」
腿下皮手套的小麥色大手輕輕揉了揉寧蓬鬆的黑短髮,並為他拉好亂踢的棉被。
「我出門了。很快回來。」
他在青年耳邊留下這句話,也肯定對方絕對沒聽進去。他只是想要嘗試有個人可以說說看這種話而已。
男人溫柔地笑了下便離開房間,在家門外又是截然不同的冷酷表情。那是當然的,午夜了才被強迫加班任誰都不會開心的。
「臧十……別去,留下來……。」
「危險。」
男人離去後過了幾許,青年喘著氣從夢中驚醒。冒著冷汗的額冰涼涼的,卻黏黏的令人感覺不舒服。酒精帶來的昏昏沉沉已經因為短暫的睡眠消失無蹤,他現在思緒清晰的很。
緩緩下床,他走到浴室找了濕毛巾擦拭汗濕的身體,好不容易從惡夢中走出來,此刻卻又有一股燥熱由腹中油然升起。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已經不會再被突發狀況嚇著,值得慶幸的是臧十現在不在家,不會看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
他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原還正慢慢侵蝕著身體裡的其他臟器,也明白再這樣下去自己有一天絕對會死。
滾滾熱意在體內延燒肆虐,就算是裸著上身待在沒有暖氣的浴室還是覺得不夠。透明的熱流混合著刺鼻憋悶花香衝上咽喉,嗆咳乾嘔幾聲,透明唾液連著幾片破碎的白色小小花瓣從口吐出,美麗卻悲淒地於放好水的洗臉台上綻放。
吐乾淨之後留在口腔的辛辣味和花香濃郁得煩人,青年輕輕掐著自己纖細的頸,彷彿這樣就能壓下所有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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